8、遇見是第一次（下）

「你瘋了吧？」

林深時一臉奇怪地看着放下筷子、甚至露出了警惕神情的申旻，反問他：「這種事應該很容易做到吧？」

「哪裏容易了！」申旻拔高的聲調差點吸引來店內其他客人的注意。

林深時沖不遠處的店員抱歉地低頭示意，也對申旻沒好氣地說：「比起讓你和我一起去對付我爸，我的這個要求當然算是很容易的事。」

申旻一時語噎。

確實，他和林深時都清楚地知道，要想徹底解決掉林深時的煩惱，真正的辦法是什麼。

如果拋去這一點不提，他此前向林深時提出來的合作就毫無吸引力可言。

想要林深時答應和自己合作的要求，申旻就必須有一定覺悟才行。

「可是，再怎麼說……呀，我發現你的取向也太奇怪了吧？喜歡看愛情小說，還喜歡聽別人的愛情故事。你，不會是有什麼怪癖吧？」

這話一說，申旻就像是已經篤定了什麼，看向林深時的眼神愈顯微妙。

「如果真是這樣，其實你也不必否認，在我們這個圈子裏，更特別的怪癖我都見過，全都是有錢閑的。你要真想聽這樣的故事，改天我給你找幾對真實的情侶過來不就好了？」

林深時無語又好笑地瞧瞧這傢伙，端起酒杯一語不發。

見況，申旻的表情就糾結起來，他重新拿起筷子，狠狠往嘴裏塞了口菜，另一隻手撐在大腿上，思來想去，還是閉上眼睛說：「不行！」

「再好好想一想。現在我可是甲方。」

「即便你是甲方也沒用……」

申旻張了張嘴，最終在林深時注目下不太好意思地咳嗽一聲說：「在你上面，對我來說還有更大的『甲方』。」

更大的甲方？

林深時聞言先是不解，接着反應過來，一下子就失笑地說：「看不出來，你這小子其實情話講得很好啊？」

「哎，別說話了！」申旻也不動旁邊的酒杯，埋下頭拚命吃菜，「總之，你想知道其他事還好，唯獨這種事不行。」

「為什麼不行？如果鄭秘書知道的話，她應該也能理解你的苦衷。」其實林深時原先對此的態度也是可有可無，但見到申旻的反應后，不知道為什麼，他也生出了興緻，想逗逗這傢伙。

「換成是你的話，你會願意自己女朋友把兩個人的戀愛過程說給其他人聽嗎？」

「這個嘛，要分對象吧？而且男人和女人的情況不太一樣。」

「沒錯，要分對象！」

申旻又用手裏的筷子指了指林深時，邊咀嚼邊說：「你對我們現在也就是個剛認識不久的人而已，誰會情願對你說這種私隱的事？我當然知道自己現在就是打電話直接問她，她一般也會同意你的要求，但是，戀愛過程中不讓自己的問題打擾到對方，這才是戀人應該遵守的禮儀啊！」

聽完申旻的回答后，林深時就忍不住用一種很新奇的眼光打量他。

「我知道，」申旻頭也不抬地說，「你沒想到我私底下居然是這個樣子對吧？」

「不是。我只是驚訝鄭秘書居然有能力把你這樣的傢伙改造成這種樣子，真是很有能力。」

申旻的手一頓，抬起頭來皮笑肉不笑地說：「你知道吧？你要是罵我幾句，甚至和我動手，我都不至於真正生氣。因為以你的出身，足夠和我做這些事。可是……你要在我面前說這樣的話，和當着我的面誇我女朋友長得漂亮有什麼區別？」

「鄭秘書確實挺漂亮，我感覺。」

「呀！」

周圍客人的目光又一次被稍稍吸引了過來。

林深時微笑地低下頭去倒酒，坐在他對面的申旻就冷臉說：「高興嗎？現在心情好了吧？」

「嗯。果然和你出來喝酒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申旻翻了翻白眼，剛準備拿起手邊的燒酒，忽然想到什麼，側頭看了看林深時。

「有什麼話就說吧。機會我已經給過你了，只不過你自己放棄了而已。」林深時看也不看地隨口說道。

「要不然你自己來說說看？」

「什麼意思？」

「故事。你遇見那個女孩子的故事……我看出來了，你是遇到感情方面的問題了對吧？說說看吧，沒準我能以過來人的身份為你解答一下？」

林深時的手舉起杯來，沉默片刻后就和抱起雙手的申旻對視一眼。

……

「哎，我不想說！」

「呀，你到底想不想我幫你分析？」

「我不是已經告訴歐尼你，我和他之間發生的問題了嗎？」

「嗬，呀，臭丫頭。隨便幾句，你和他原本約好了見面，結果他突然反悔，然後兩個人的關係就莫名其妙冷下來了，只是這樣，沒有前面也沒有後面，你讓我怎麼幫你？」

又點了一杯奶昔的林允珍很有效率地已經喝完了一大杯，她瞧了瞧妹妹面前那杯才吃了不到一半的雪糕，無奈地嘆氣說：「你總得跟歐尼說點什麼，我才能幫你吧？我們可是家人，你有什麼話不好對我說？」

原本還在猶豫的林允兒聽到姐姐這話后就愣了愣，隨即定定神，在內心自語：沒錯，對象是歐尼，有些事透露出去也沒關係。

於是她終於在林允珍充滿期待的眼神中輕輕吐出一口氣，苦笑地說：「要怎麼說才行？」

「嗯……就從最開始說起吧。」

「最開始？」

「嗯，你是怎麼遇到那個，『異性朋友』的？」

談起自身和林深時的事，林允兒也罕見地表現出了些忸怩的姿態，她放鬆會兒心態后才開口說：「這事還要從我去中國拍戲的時候說起。」

「什麼啊，那不是已經過去五個月，快半年了嗎？」

「不是，我和那個人沒有認識那麼久。只是……三四個月的程度？」

「等一下，中國的話，那個人是中國人嗎？」

「嗯。」

林允兒見姐姐突然不說話，不由就問：「有什麼問題嗎？」

林允珍抬眼瞅了瞅妹妹，嘴裏就小聲嘀咕：「也是，允兒喜歡就行，首先，允兒喜歡就行……」

「什麼？歐尼你說什麼？」

「沒什麼。」

面對林允兒疑惑的目光，林允珍就笑眯眯地抬起臉來說：「我剛剛就是驚訝了一下而已。你繼續往下說吧。」

實際上林允兒也察覺到了姐姐的一些異樣，但她沒有多想，只是繼續往下說了起來。

「我之所以會遇到他，其實是因為一次巧合。我……不小心把信息發錯了號碼，結果收信人就是他。」

「什麼啊，這個老套又感覺很浪漫的電視劇情節！」

已經三十來歲的林允珍像是小姑娘一樣用雙手互搓胳膊，看向妹妹的眼睛裏卻是洋溢着莫名的興奮。

「什麼浪漫？」林允兒哭笑不得地直接打破了姐姐的幻想，「你不知道，最開始的時候，我和他之間出現了不少烏龍。」

……

「最早的時候，我以為她是什麼短訊詐騙、騷擾犯，之後我又以為她是監視我私隱的黑客、犯罪者。」

申旻盯着林深時看了一會兒后就鼓起掌來。

「你真是大發……呀，你知道嗎？如果在首爾，別人知道你這麼對待林允兒，你以後上不了街了。」

林深時面不改色地拿起酒杯說：「我可沒說那個人就是林允兒。」

申旻鄙夷地瞅了他一眼，旋即又饒有興緻地問：「那接下去呢？你們兩個人都誤會彼此是騷擾犯，按理說應該之後杜絕接觸了，而且也沒有聯繫的必要，兩個人又是怎麼真正來往的？」

……

「本來確實不會再來往了沒錯……可是，歐尼你也知道，我那段時間心情非常煩躁，因為工作的事、分手的事，不知道為什麼就對那個人的信息很在意，結果一天下午，我又發了質問的消息給他。然後……他竟然頭一次正面地回答我了。」

……

「不是，怎麼會？」同林深時碰了下杯的申旻滿臉詫異，「你不是說自己已經拉了她黑名單了嗎？」

「那……」

這部分實在不好說明，林深時只好含糊地解釋說：「就是偶然間，偶然間看到了她的消息……」

……

「那就是命運這麼安排了啊！」

看到姐姐都激動地拍起了桌子，坐在她對面的林允兒連忙沖她豎起手指，面頰也沒由來地微微發燙起來，「什麼命運？都跟你說了只是偶然了而已！」

「那麼，全世界那麼多的人，為什麼偏偏是你和他，為什麼偏偏在緣分即將斷開的時候，他和你真正聯繫上了？」

面對林允珍的一番反問，林允兒嘴唇翕動，卻說不出話來。

很奇怪，明明就是簡化並且闡述一遍自己和林深時相遇的過程而已，可能是受到了姐姐影響的緣故，林允兒也慢慢感受到了自己心裏生出來的那絲悸動。

那一絲，很特別的悸動。

這份悸動是怎麼回事呢？不等她思考出答案來，面前的姐姐就接下去問她：「那之後呢？兩個人正式見面是什麼時候？」

……

「是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

「嗯。」

不再去留意申旻眼裏那份漸漸濃郁起來的奇特意味，林深時放下空掉的酒杯后，像是也陷入了回憶的追溯中。

他抬抬頭，望向上方的燈光，如同再次看見了那一天晚上，在他視野里躍動的那一抹金色。

……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遇見了他，也是第一次真正見到了他，就在他從會場里趕出來，把我攔下來的時候。」

說到這裏，林允兒情不自禁地抬起了手，看了看自己雪白的手腕，嘴裏邊喃喃地說：「歐尼，真的是第一次，我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

「什麼情況？」

「被人抓住手腕的時候，感覺他的手心非常的燙，但是卻感覺很溫暖。心裏面……有一種很奇怪的心情涌了出來，像是在高興。在那之前，我完全沒想到過，當他認出我的時候，我的心情會那麼高興。高興到……也想要緊緊握住他的手。」

林允珍凝視着不知不覺中低頭看着手腕就露出一抹動人淺笑的妹妹，片刻后，她也是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嘴角。

傻丫頭，本來遇見就是這樣，第一次遇見的時候，讓人喜歡……又讓人心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