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遇見是第一次（上）

「呀，你一個約別人出來喝酒的人，怎麼可以連去哪裏喝酒都不知道？」

「喝酒的地方我倒是知道。」

「然後呢？」

「只知道一個。而且容易碰到熟人，我現在不想去那邊。」

「為什麼？」

「不都有那種時候嗎？在逃避問題的同時，也想要逃避與問題有關的人和事物。」

兩人說話間，林深時就很有禮貌地向走過來送毛巾等物品的服務員低頭示意。

坐在他對面的申旻手捧菜單，若有所思地看看他，咂嘴說：「知道了……不過既然讓我來選地方，等下東西要是不好，你可別抱怨。」

「還沒點單就坐在人家店裏說這種話，你不感覺很失禮嗎？」林深時面不改色地摘下了鴨舌帽和口罩。

申旻沖他很沒正形地挑釁齜牙，旋即就合上勾畫好的菜單，遞給旁邊保持微笑等候的服務員。

「對了，你出來喝酒為什麼還要帶一本書？」申旻好像這才留意到林深時擱在手邊的那本記住你的101種方法》。

「我自己也說不清楚。順便就帶出來了。」

「所以你就隨手拿了本書在大街上走？」

「嗯。」

「看吧，看吧。」

幾碟小菜先被送了上來，申旻拿起不鏽鋼的扁平筷子指指林深時。

「這就是你的問題啊。你和詩京努娜兩個人實在太像了，平時只知道工作。一旦有了閑暇就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做了，對吧？」

林深時有些驚訝地看着申旻，沒想到這傢伙居然還有這份眼力。

「那本書，講的是什麼內容？」可能是剛坐下來不久的緣故，申旻沒主動挑起太過嚴肅的話題，繼續問了起來。

「小說。」

「小說？什麼類型的小說？」

也拿起筷子夾雜菜的林深時頭也不抬地回答說：「這個嘛……愛情小說？」

「什麼？」申旻在挑眉的同時，語氣中顯然出現了一絲詫異。

林深時明白他在意外什麼，很平靜地說：「內容是關於一個患有人臉識別障礙的人遇見愛情的故事。怎麼了？我不像是會看這種類型書籍的人嗎？」

「嗯。」申旻很老實地點點頭，依然不太敢相信地瞧著林深時，「你留給人的印象就是，家裏面應該是堆滿那種自我提升類型書籍的人才對。」

「我以前是這樣，不過現在也不怎麼喜歡看那些書了。」

「為什麼？」

「因為沒意思。」林深時言簡意賅地回答了一句。

申旻嘿笑了一聲，贊同地說：「對，非常沒意思！我家老頭子前兩年出了本自傳，我翻了翻，結果怎麼說呢？那本書里真是充滿了各種矯揉造作的自我炫耀，讓人倒胃口。」

「親父子之間，也不可能完全達成觀念的一致。」林深時淡淡地說。

「看來我們還是有一些相似的地方。」申旻似笑非笑地送了一筷子菜進嘴裏，「所以……直說吧，今天你約我出來，到底是想談什麼樣的事情？」

「難道我叫你出來就不能單純只是喝酒嗎？」

申旻一臉奇怪地說：「我們應該不是那種沒事可以約出來喝酒的關係吧？」

聽到他這話后，林深時終於忍不住抬起頭來瞅瞅他，說：「我現在倒是覺得，你和曺詩京也挺像。」

……

「我和歐尼你相像不是很正常的事嗎？我們可是親人。」

「呀，林允兒。」

總算丟了幾塊方糖進去的林允珍一邊攪動杯中的咖啡，一邊沖對面的林允兒瞪眼說：「只是開個玩笑而已，我平時有像你這個樣子嗎？」

「歐尼，」林允兒皮笑肉不笑地舀起一勺雪糕，「你忘了自己之前是怎麼和阿爸一起催我結婚嗎？」

林允珍一下子面露無奈，她嘆口氣說：「呀，你未免太記仇了吧？」

「所以說我是像歐尼你啊。」

這話題簡直沒法往下說。

林允珍低頭用湯匙攪了攪咖啡，很快抬臉蹙眉問：「所以說到底是什麼事？我這趟出來可是受了阿爸的示意，你總得跟家裏人說說看遇到了什麼問題，我們才能想辦法幫你啊！」

「我不是跟你說了，沒問題！我沒遇到任何問題！」林允兒沒好氣地插回去了手裏的小勺子。

「沒遇到問題也有可能是你自己還沒意識到問題是什麼，心情變鬱悶總該有原因吧？你總不會連這個都想否認？」

林允兒張張嘴，旋即扭頭瞧了瞧此時店裏的其他客人，壓低聲音對姐姐說：「行了，我都跟你說了沒事……趕緊吃完吧，然後我還要回家休息一下。」

「你真要這個樣子嗎？」

「哎，我又怎麼了？」

「分明是有了問題，既然被發現了，現在那個問題就不是你一個人的問題了，允兒啊。你想讓關心你的人和你一起鬱悶嗎？你是小孩子嗎？這個歲數了還不懂得痛痛快快地說話？」

林允兒抿起了嘴唇，一語不發地同姐姐對視。

直到幾秒后，連咖啡升騰起來的熱氣都散去，她才投降似的垂頭泄氣說：「對，我是心情不大太好……可是我自己說不上來原因，可能還是跟事業有關吧？」

「事業？你的工作不是很順利嗎？」

「我個人的工作是很順利，但是組合的事就比較複雜了。年初的時候，公司就讓人和我們交涉過，以後公司對我們的資源投入大概都會下降一個檔次，今年回歸完以後，RedVelvet那群孩子就會被正式推上舞台。可能就是因為這樣……馬上就要回歸了，我的心情還是挺複雜。」

林允珍默默聽完后就伸手握了握妹妹的手，溫聲地說：「這不是沒辦法的事嗎？idol組合天生就是無法長久的事。只要以後你們的個人事業都能好好發展，偶爾聚在一起，這樣子不也挺好？」

「Sunny歐尼她們也是這麼說。」林允兒輕輕點頭，「也許是需要在舞台上一直保持笑容的緣故，心裏面的感性全都留到私底下來釋放了。」

林允珍對此也無話好說，只能又緊握了兩下妹妹的手。

林允兒抬起頭看她，而後就朝姐姐溫婉地笑了笑。

……

「等一下！」

一隻手舉了起來。

「這樣好像不太對吧？」

給自己倒了杯燒酒的林深時抬眼看看申旻，反問他：「什麼事情不太對？你的意思是我對你說謊嗎？」

「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申旻雙手扶住大腿，儼然已經完全進入了喝酒談心的狀態，「我的意思是，你剛剛對我說的那些事，說來說去不都是大家已經知道的事情嗎？」

「我和我爸鬧掰的事，這麼快就傳出去了？」

「那倒不至於。不過該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所以我說不太對。」申旻飛快眨了幾下眼睛，「我怎麼感覺你就在單方面訴苦而已？」

林深時又喝了口酒，嘴角難得扯起：「難道我找你來喝酒的理由不是訴苦嗎？有些事情即便是大家都知道，親口說出來才能找到宣洩的方法。」

「正常是這樣沒錯，可是你應該不太一樣吧？」

申旻抱起了手，頭頭是道地分析：「我認為如果是你的話……比起無謂地苦惱，你會更願意去積極地想解決問題的辦法。所以我剛剛還期待你會不會向我透露出什麼外人不知道的底牌。」

「我認為以我們之間的交情，你應該還不至於輕率地下這種判斷吧？」

「交情是一回事，看人的眼光是另外一回事。我之前說你和詩京努娜很像，這是事實沒錯，但有句話我沒說，我感覺你和我那位表姑父更像。你們父子，不太可能過去一天一夜還處在消沉的狀態。」

聽到這話后，林深時喝酒的動作終於一頓。

他和申旻相視了一眼，片刻后嘴角再次勾起，這一回卻透露出了幾分說不清楚的笑意。

「沒錯……你的話沒錯。今天約你出來，我確實是有一些事要找你談。不過那些都是在見到你之前的想法。」

「意思是，你現在的想法不同了？」

「嗯。現在我對另一個問題更感興趣。」

「什麼問題？」

「遇見一個自己喜歡的人，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我現在對這件事更感興趣。你能跟我介紹一下嗎？」

申旻伸出去夾菜的手立馬停在了半空中。

……

「行了，丫頭，要麼就忘記掉身材管理的事，痛快點把點的東西吃完，要麼就乾脆一點，我們現在就起身結賬。兩種選擇，你要選哪一種？」

「那個，歐尼。」

「怎麼了？」

再三猶豫過後，抿動嘴唇的林允兒似乎是鼓起了勇氣，迎上姐姐疑惑的目光說：「我、我還有一個問題，我想問問你。」

已經準備起身離開的林允珍聞言就放下了包，好奇地眨眼問：「什麼問題？」

「那……」

「哎，到底是什麼問題？」

「男人！」

注意到姐姐一瞬間也被鎮住的神態，林允兒的大腦顧不及多想，連忙就補充說：「我遇見了一個男人，就是說……一個異性朋友？對，異性朋友！我和這個異性朋友之間發生了點問題，所以……我這幾天心情鬱悶的理由可能也是因為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