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母與女
「高興嗎？終於要實現願望了？」
林食萍剛回到家就聽見女兒在房間里翻箱倒櫃的興奮動靜。
她靠在門邊看了一陣，然後就笑了笑說：「不過，林小溪你好像高興太早了吧？」
本來正在苦惱去韓國兩個月究竟該帶哪些行李的林飲溪一聽這話，渾身都僵住了。
她可憐巴巴地走到老媽身邊，抱住林食萍的胳膊說：「媽……您也不看看等成績公佈還要多久。這樣一來，我不還得憋大半個月嗎？」
林食萍其實很享受於女兒的撒嬌，畢竟自家兒子算是比較早熟的類型，她也只能從小女兒身上找到點當母親的感覺了。
只是，有些事她還是需要提前和這丫頭交代清楚。
「記住，去了韓國別只知道追星，別給你哥添亂。他現在剛升職，本來就容易被人說閑話，再出點錯誤就麻煩了。知道了嗎？」
林飲溪立馬大喜，乖覺地連連點頭。
不過，很快她又試探性地小聲說：「實際上現在我追星也不妨礙我哥……他現在不是去廣告公司了嗎？我偶像和他們公司還有合作呢。」
「所以呢？」林食萍完全不吃這一套，「我就是知道你哥現在做什麼，才不許你過去之後給他添麻煩。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哥的性格，他是公私分明的人，偏偏又疼你，你可別給他出什麼難題啊。」
「媽，您也太真實了吧？真是高考前像塊寶，高考之後連草都不如了！」林飲溪不滿地說。
「我最近正愁該怎麼解決你哥的單身問題呢，你最好別惹我啊。」
「那不是正好？我哥現在的工作可是能接觸很多女明星呢！還有我們家大俊！」
「呵呵，那我就期待看看你們家大俊將來成為我兒媳婦？」
林食萍沒好氣地剛要轉身離開，忽然又想起件事來。
「對了。我今天聽說，你哥現在待的那家公司，社長是你爸的繼女，這事你知道嗎？」
「你說誰？那個什麼曺詩京？我哥現在和她在同一家公司嗎？」
林飲溪裝模作樣地睜大了眼睛。
「我和我哥基本不談那家人的事。我也從來沒聽他提起過。」
「真的？」
「當然了。」
「這樣啊……」林食萍若有所思。
林飲溪瞅瞅老媽的臉色，「我怎麼感覺你聽說這事好像也不怎麼生氣？」
「我為什麼要生氣？」林食萍平靜地瞧了女兒一眼，「你哥當年畢業后選擇進HanShin我就料到有這一天了。」
「所以我從過去就很奇怪啊，您和老爸當初為什麼同意哥去HanShin？」
「因為HanShin對他來說是一個很好的選擇。而且，你哥畢竟和你不一樣。他和那個人還有我，我們三個人生活了十幾年。在你哥心目中，那個人才是真正的父親。他想去找那個人，我也能理解。」
林食萍這番話聽上去相當理性，林飲溪卻滿心不喜。
「我哥認那人，反正我不認。在我這裏，我爸就是林仲平同志。誰也取代不了。」
「誰也沒逼你認。」沒想到，林食萍也好笑地回了女兒一句，「只是，他終究是你爸。雖然你出生那年他就和我離婚了，但我也跟你們說過了，他那時候不知道我懷了你。」
「後來他知道了，還不是跟你離婚了？」
「那我和他本來就是因為感情問題分開，如果光憑孩子就能勉強在一塊的話，你哥一個就夠了，再加一個你有什麼用？」
林飲溪忍不住搞笑而悲憤地大嚷：「林食萍女士，你怎麼天天為你前夫說話？」
「就事論事。你親爹和你親媽我算是和平分手，而且當年要不是他主動退讓，你們倆的撫養權還到不了我手上呢，離婚之後他除了沒陪在你們倆身邊以外，也盡到了應盡的責任。這種情況，你還有什麼好埋怨？」
這麼多年來，林飲溪只要一提及親生父親就無法保持客觀，今天也不例外。
一聽林食萍還在回護李溪午，她就嘴裏嘀咕：「說是感情問題，結果他就愛上了個外國女人？還認了一個根本沒有血緣關係的女兒……」
「我警告你啊林飲溪，你認不認那人是你自己的事，但基本的禮貌你該懂。」林食萍的語氣嚴厲了些許，「我記得你也有幾年沒見過你爸了吧？正好這次去韓國，你順道和你哥一起去看看你們倆的親生父親。」
「我拒絕！」林飲溪立馬反抗。
「拒絕無效！」林食萍也幼稚地回瞪了女兒兩眼。
……
「如果非要我說出拒絕的理由，我反倒想問一問夫人您，您又為什麼會生出這種不像話的想法？」
「空中森林」里，曺靜淑饒有興緻地看着林深時，嘴邊含着不明的笑意：「怎麼稱呼又換了？」
林深時面不改色地應對她的注視，「因為現在和您談話的我，不再是集團所屬的職員了。」
「說起這件事，我倒是很好奇你為什麼會選擇和已經不再是家裏人的父親共事？難道是想讓他暗中提攜你嗎？」
林深時聽到曺靜淑的話后就皺了皺眉頭。
倒不是因為她直白且不客氣的言論，而是因為曺靜淑看樣子並沒有要回答他剛剛那個問題的意思。
前些天他和李溪午通話時的結果也是一樣，曺詩京本人就更不用說了。
這一家三口，看來確實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在隱瞞他。
林深時低頭沉思了片刻，然後就站起身來，依舊保持禮儀地鞠了鞠躬說：「看起來我今天來找曺常務的時機不太好。我下次再找機會過來。那麼，副會長，我先告辭了。」
曺靜淑一語不發地目送林深時繞過沙發，走向辦公室的門口。
她優雅地端起面前的茶杯，背對林深時輕輕說了一句：「以後，還是叫我『夫人』吧。」
林深時的腳步微微一頓。
「我們以後估計會常常見面了。比起那些職稱，很奇怪，我更喜歡你這孩子親近一點稱呼我。」
曺靜淑這番話的口吻倒像起了長輩，只可惜那種無時無刻不散發出來的冷漠，實在令林深時很難相信她的話。
他沉默地轉身，再次向坐在沙發上的曺靜淑鞠躬一禮后，便要離開這間辦公室。
誰知道，這時候一道人影急急忙忙地推開了辦公室的門，一跑進來后就看見剛要往外走的林深時。
兩個人對視后都愣住了。
「常務？」
「嗯……你來了啊？」
一路跑過來有點氣喘吁吁的曺詩京稍稍抬手整理了下凌亂的髮絲，緊跟着就注意到了此時辦公室里的另一道身影。
她當即拘謹地彎腰問候說：「偶媽，您怎麼來了？」
「嗯。你回來了？剛剛跑去哪裏了？竟然把客人一個人丟在這裏。」
聽見有人急忙推門進來的聲音，曺靜淑就大概猜到了來人是誰。
HanShin集團總部的紀律遠比子公司要嚴格，能夠不經過敲門通報就隨意走進一間辦公室的人只有那間辦公室的主人。
至於曺詩京眼下為何會有這樣的表現，曺靜淑也猜到了一點。
她仍然背對門口安坐在沙發上，慢慢地喝杯中的涼水。
「啊，那個……剛才我去了趟HanShin重工。舅舅他召集我們這些相關子公司的負責人開會。」
聽了曺詩京的回答后，老實站在旁邊的林深時就驚訝地暗瞥了她一眼。
HanShin重工也算是HanShin集團旗下子公司中比較強勢的一家，只不過在前列當中屬於末流，而這家公司的主要負責人，全集團上下的人都知道，那是曺會長的長子曺勝元。
曺勝元為什麼會突然找曺詩京？
不等林深時想明白這事，他就聽曺靜淑不緊不慢地說：「你已經去過了？我還想來總部的時候順便幫幫你……」
忽然，曺靜淑想到了什麼，放下手中的水杯回過頭來，「不對，你應該還對付不了曺勝元。」
曺詩京的頭愈發低了下去，嘴裏輕聲地說：「是阿爸他親自去舅舅那裏幫我說話。」
「那麼他現在人呢？」
曺靜淑的目光掃了林深時一眼，又打量了自己女兒一眼，臉上的神情似笑非笑：「看來他是提前躲開了。只是不知道……他是在躲他的親生兒子呢，還是在躲我呢？」
這一刻，連林深時都意識到了這對母女之間的氣氛不大對勁兒。
他的視線往下看見曺詩京並在腿邊緊緊攥起的一雙手。
那模樣感覺並不像是憤怒亦或難過，反而更像是……在害怕。
作為親生母女，還是曺靜淑唯一的血脈，結果曺詩京卻很怕自己的母親？這件事傳到外界恐怕會引起一場軒然大波。
終於，曺靜淑喝完了杯里的水。
她放好水杯，拿上提包站起身來。
「過幾天可能會讓你來一趟韓信航空。我對你還挺期待，到時候再見吧。」
跟林深時把話說完后，曺靜淑根本沒去看還低着頭的曺詩京，直接打開辦公室的門走了出去。
那一下下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聲音傳到辦公室里，莫名顯得冰冷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