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6章 這算是運氣嗎
大軍在山坳宿營的時候，孫傳庭親自前去巡查，這已經是常態了。
秦軍副將和延綏總兵官陪着孫傳庭前去巡營。
孫傳庭一直沒有開口說話，他想到了很多。
歷任的五省總督，除開現任的薊遼督師吳宗睿，其餘的沒有一個結局是好的，要麼被關進大牢之中，要麼就是戰死，前任的五省總督洪承疇，至今還關在刑部的大牢裏面，據京城傳來的消息，洪承疇已經被折磨的不成人形，好幾次都想着在大牢之中自我了斷了。
說起處境，孫傳庭是所有五省總督之中，處境最為惡劣的，他上任的時候，河南行省已經被李自成部完全佔領，朝廷甚至不往河南行省派遣官吏，陝西、山西以及湖廣等地，風聲鶴唳，動蕩不安，時刻擔心李自成部率領流寇殺進來。
流寇張獻忠部，原本是在南直隸作亂，孫傳庭還略微的放心，南京兵部尚書張國維與漕運總督丁啟睿自然要領兵圍剿張獻忠部，可誰想時間不長，風雲突變，漕運總督丁啟睿兵敗被張獻忠生擒，爾後張獻忠部離開南直隸，進擊湖廣，一舉拿下了黃州等城池，朝着漢陽府和武昌府的方向行軍，且圍困了漢陽府。
偏偏所謂南方實力最為強悍的湖廣剿總兵官左良玉，壓根不服從朝廷與他這個五省總督的調遣，我行我素，不僅沒有守衛武昌府城和漢陽府城，反而是率領麾下的大軍快速的撤離到襄陽府城，遠遠的觀望了，如此情況之下，武昌府城與漢陽府城失陷就只是時間問題了。
一旦張獻忠部控制了武昌與漢陽府城，則其有了堅固的根據地，下一步很有可能朝着南方進軍，整個的南方，也會處於極度不穩定的狀態了。
孫傳庭也想到了薊遼督師吳宗睿以及登萊新軍。
可以說，大明最為強悍的就是登萊新軍了，如此危急的情況之下，只要登萊新軍出擊，就一定能夠穩定中原的局面，甚至是徹底剿滅李自成和張獻忠。
可惜的是，皇上和朝廷對於登萊新軍是一百個不放心，時時刻刻都防備和算計登萊新軍，如此情況之下，吳宗睿怎麼可能率領登萊新軍出擊。
當然，登萊新軍在南直隸的宿州和淮安等地打敗流寇張獻忠的情況，孫傳庭也知道了，他專門做過分析，最終得出的結論就是，登萊新軍想要掌控南直隸江北四府三州。
山東巡撫盧發軒出任漕運總督，完全證實了孫傳庭的想法，到了這個時候，孫傳庭不敢多想了，他覺得薊遼督師吳宗睿的胃口是不是太大了。
不過吳宗睿以及登萊新軍的貢獻，任何人都無法磨滅，如果不是登萊新軍固守遼東，壓得后金韃子不敢輕舉妄動，恐怕北直隸和京師已經處於風雨縹緲之中了。
微微的搖了搖頭，孫傳庭的臉上露出了苦笑的神情，他這個五省總督，時時刻刻都是如履薄冰，稍微不注意，就有可能陷入到無底的深淵之中了。
秦軍副將發現了孫傳庭的表情。
「大人，您已經在營地裏面巡查了兩遍了。。。」
孫傳庭抬起頭，看了看身邊的秦軍副將和延綏總兵官。
「是嗎，我已經巡營兩遍了，看樣子營地裏面的情況還是不錯的，好了，回去吧。」
秦軍副將看了看延綏總兵官，鼓起勇氣開口了。
「大人，您是不是擔心無法擊敗李自成部啊。。。」
孫傳庭看向了秦軍副總兵。
「你說呢，皇上的聖旨，還有內閣與兵部的敕書，都是催促我領兵出征的，一定要打敗李自成，皇上是着急中原的局勢，可內閣與兵部呢，京城裏面的那些大人，根本不知曉陝西的局勢，還以為我完全控制了陝西各地，他們是站着說話不腰疼，要不然讓他們到陝西來試試，看看陝西地方上貧瘠到了什麼地步，看看陝西的百姓是不是活得下去。。。」
孫傳庭很少開口埋怨，突然說出來這些話語，讓秦軍副將和延綏總兵官都有些吃驚，兩人的臉色隱隱發白，沒有開口說話。
孫傳庭可管不了那麼多，這麼長時間過去，他時刻小心翼翼，過得太壓抑了，好不容易找到機會，一定要好好的發泄一番。
「李自成坐擁百萬軍士，而且佔領了整個的河南，還控制了山西的平陽府與澤州的大部分地方，在這些地方收取賦稅，前段時間，我還聽說，李自成準備在河南開科取士了。」
「不客氣的說，李自成得到了不少百姓和農戶的支持，這是我們無法做到的，這些年以來，我朝廷大軍與流寇作戰，根本無法保密消息，等到我朝廷大軍進攻的時候，流寇早就得知消息，就算是打不贏，也能夠從容的撤離。」
「這一切是為什麼，朝中的那些大人為什麼不能夠好好的想一想。」
「還有湖廣的剿總兵官左良玉，擁有十餘萬的大軍，可就是不願意出戰，任何時候想到的都是保存實力，南方還有一些總兵官，我就不多說了，他們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敢這樣，朝中的那些大人為什麼不好好的想一想。」
「在我看來，朝中的諸位大人，壓根就沒有想到中原的亂局，他們只是想當然的認為，朝廷大軍只要全力出擊，就一定能夠打敗流寇，打敗李自成，打敗張獻忠，如果不能打敗流寇，那一定是大軍的統帥出現了問題。」
。。。
孫傳庭有些控制不住自身的情緒了。
等到孫傳庭說完，秦軍副將小心翼翼的開口了。
「大人，您就不要想那麼多了，您在延綏一帶組建秦軍，朝廷沒有給您一兩銀子，沒有給您一斗糧食，都是您在延綏各地募集的，憑着這一點，朝中的那些大人就無話可說，他們要是說三道四，那就讓他們來試試，看看他們是不是能夠招募到五萬軍士。。。」
秦軍副將說完，延綏總兵官也開口了。
「是啊，大人，要不是您募集糧草，延綏邊軍早就散了。。。」
發泄了心中的怨氣，孫傳庭清醒了很多，他看了看四周。
「好了，都不要說了，剛剛那些話，我也是一時心急說出來的，你們聽見就可以了，萬萬不要說出去，這樣會攪亂軍心，你們更不要有什麼抱怨，在我的面前說說無所謂，如果讓外人聽見了，惹起了事端，我也保不住你們。。。」
孫傳庭說完，周遭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壓抑，一直到他進入臨時中軍帳，秦軍副將和延綏總兵官都沒有再次的開口說話。
。。。
臨時中軍帳外面響起馬蹄聲的時候，孫傳庭一下子挺直了身體。
斥候進入臨時中軍帳的時候，孫傳庭的臉色微微的發白。
「稟報都督，流寇朝着洛南的方向行軍了。。。」
孫傳庭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馬上低頭看着桌案上面的地圖。
「你們偵查的消息是否屬實，你是什麼看法。。。」
斥候再次對着孫傳庭抱拳。
「稟報都督，屬下和兄弟們偵查到的消息絕對屬實，流寇沒有在潼關停留，直接朝着洛南的方向行軍，至於說流寇的意圖，屬下不敢多嘴，屬下只是覺得，流寇不大可能進攻西安府城。。。」
孫傳庭微微的點頭，察覺到了自身的失態，斥候僅僅是負責偵查情報，他這個五省總督、大軍的主帥才需要根據獲取到的情報做出分析和判斷。
「知道了，再去偵查，記住，一定要獲取到準確的情報。」
斥候離開之後，傳令兵進入了臨時中軍帳。
「馬上派人前往漢中府，令漢中知府全權負責抵禦流寇的事宜，一定要守住漢中府城，還可以告訴漢中知府，大軍一定會前往漢中馳援。。。」
秦軍副將、延綏總兵官進入臨時中軍帳的時候，孫傳庭的神色已經變得舒緩。
「剛剛斥候稟報消息，十萬流寇已經朝着洛南和商州的方向行軍了，這至少說明，流寇不會進攻西安府城。。。」
秦軍副將和延綏總兵官同時對着孫傳庭抱拳行禮。
「大人料事如神，流寇果然是朝着漢中的方向而去的，下官以為，流寇一定是想着進攻漢中府城，佔領了漢中與鳳翔等地之後，伺機發起對西安府城的進攻。。。」
秦軍副將的吹捧和分析，讓孫傳庭連連點頭，臉上也露出一絲的笑容。
「不錯，李自成知曉攻打西安府城的難度，所以選擇首先進攻漢中府和鳳翔府等地，爾後發起對西安府城的進攻，可惜啊，我們不會讓他的計謀得逞。」
「好了，你們迅速做好準備，大軍一個時辰之後出發，迅速趕赴潼關，進入河南，既然李自成派遣了十萬流寇進入陝西，那麼肯定會有後續的隊伍，我們抓住機會，打他一個措手不及，接下來我們回師漢中，再次圍剿流寇。。。」
秦軍副將和延綏總兵官離開臨時中軍帳，親兵馬上開始收拾中軍帳內的物件。
孫傳庭背着手，走出了臨時中軍帳，他臉上的陰霾所剩無幾，本以為作戰計劃不得不變化，最終虛驚一場，這是不是預示着他孫傳庭的運氣不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