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下定決心
淮安府衙，廂房。
桌案上面有着一疊文書，這些都是曾永忠費盡心力收集起來的。
雲天幫全面展開對信義幫的進攻，這已經在吳宗睿的預料之中，這些日子以來，他比信義幫幫主秦志銳忙多了。
雲天幫曹幫主送給秦志銳兩顆成色上好的夜明珠，已經讓吳宗睿想到了很多。
變化的出現，其實在去年臘月的時候就顯現了。
從來沒有關心過漕運三千營任何事宜的漕運總兵趙世奇，突然對漕運三千營有了一絲的興趣，藉著曾經給予漕運三千營五千兩銀子的事宜，打算到漕運三千營的軍營去看看，趙世奇的這個要求，自然被吳宗睿一口回絕，開年之後，漕運總督楊一鵬提出，讓漕運三千營負責整個漕運的安全事宜，趙世奇沒有反對，這明顯是不合適的。
這背後是不是有漕運總督楊一鵬的影子，這是吳宗睿最為關注的。
吳宗睿絲毫不怵漕運總兵趙世奇，但是不得不忌憚漕運總督楊一鵬。
楊一鵬得到了皇上的信任，大權在握，從歷史的發展軌跡來看，如果不是因為農民起義軍攻陷了鳳陽府城，損毀了大明王朝的龍興之地，楊一鵬不可能被斬殺，仕途還會繼續攀升，甚至可能進入到內閣。
現如今的吳宗睿，如果拋卻一切，和楊一鵬對着干，不是明智之舉。
吳宗睿得到的支持很少，京城是賀逢聖，仔細分析起來，他們只是忘年交，並非生死之交，吳宗睿如果和楊一鵬對着干，賀逢聖未必有辦法幫忙，其次就是應天府府尹詹士龍，詹士龍的品階低於楊一鵬，權力方面更是無法比較，說的不客氣一些，楊一鵬可以對詹士龍指手畫腳，詹士龍對楊一鵬無可奈何。
這就是現實，除非吳宗睿想着放下一切，獨自壯大自身的實力。
明末這樣的情形幾乎是不存在的，除非吳宗睿破釜沉舟，也想着造反。
集聚實力，還是需要依託官府，需要找到合法合適的身份，這樣能夠得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至於說改變明末諸多的規矩和制度，那需要有足夠的實力，一步步慢慢來。
桌案上的文書，吳宗睿已經看過三遍了，其中的某些關鍵描述，他幾乎能夠背下來。
曾永忠進入到廂房，吳宗睿抬頭開口了。
「先生，你真的可以肯定，楊大人沒有參與其中嗎。」
曾永忠看了看吳宗睿，從容不迫的開口了。
「大人，我可以肯定，理由依舊是三條，其一，趙世奇這個漕運總兵，太過於貪婪，運河三千里，周遭的諸多匪幫，與漕運兵丁大都有着說不清楚的關係，楊大人不可能不知曉這一點，只是沒有確鑿的證據，要不然早就爆發。」
「其二，楊大人素來清廉，在漕運總督府議事的時候，也是一再要求總督府的官吏務必清廉，儘管這有些南轅北轍的味道，不過楊大人本人的確頗為清廉。」
「其三，去歲的漕運得到了保障，漕運總督府完成了全年兩百五十萬石漕糧的運送任務，得到了皇上的嘉獎，楊大人很在意這一點，我可以斷定，楊大人內心清楚，依靠趙總兵是做不到這一點的，能夠完成如此繁重的漕運任務，是因為大人的努力。」
「我以為，最為重要的一點就是，楊大人得到了皇上和朝廷的信任，一定會很好的把握住機會，爭取得到更進一步的升遷，如此情況之下，楊大人是不屑於參與到漕運碼頭的諸多紛爭之中，也不會想着直接管控漕運兵丁，免得給自身惹下不必要的麻煩。」
。。。
曾永忠一邊分析，吳宗睿一邊點頭，儘管曾永忠所說的這些話語，在文書裏面都有分析，而且要詳盡很多，可是從曾永忠的嘴裏說出來，吳宗睿還是感覺到更加的信服。
有一點曾永忠的分析是準確的，楊一鵬是愛惜羽毛之人，從其在地方上為官就能夠看出來，一心為老百姓辦事情，而且不懼權貴，努力博取好的名聲。
至於說楊一鵬特別的清廉，這一點倒是有些言過其實，楊一鵬如果特別的清廉，壓根無法維持漕運總督府的諸多開銷，也不可能有銀子送給朝廷中的權貴。
楊一鵬愛惜羽毛，其最終的目的就是得到進一步的升遷，最終能夠進入內閣。
為官之人，能夠進入內閣，就是自身價值最極致的體現。
「先生說的很有道理，我也認為，楊大人不會插手漕運碼頭的事宜，更不會直接插手漕運兵丁的事宜，因為插手其中，對於楊大人來說，弊大於利，這樣的事情楊大人肯定不會做。」
吳宗睿站起身來，慢慢走了幾步，再次開口。
「看樣子趙世奇忍不住了，看見漕運三千營壯大起來，就想着插手了，不僅僅是想着將所有的功勞都歸於自身，還想着直接掌控漕運三千營，胃口不小啊。」
「大人，趙總兵的想法，恐怕不僅僅是掌控漕運三千營，還想着掌控信義幫和長恆幫，掌控漕運碼頭，乃至於整個的漕運。」
吳宗睿微微點頭，跟着開口。
「的確如此，我到淮安府來，壞了趙世奇的財路，運河沿途大部分規模較大的匪幫，差不多都被剿滅了，剩下的不成氣候，趙世奇斷了這條財路，信義幫和長恆幫強勢入駐漕運碼頭，更是讓趙世奇如坐針氈，這樣他苦心扶持的雲天幫，豈不是要眼看着沒落下去。。。」
「大人說的是，不過我以為，這不是最為重要的。」
吳宗睿扭頭看着曾永忠，沒有開口，等著下文。
「大人，我在文書裏面已經分析，趙總兵是感覺到自身位置危險了，所以才會不顧一切的對大人發難的，楊大人要求大人負責漕運安全事宜，這就是很明確的信號，若不是想着大人年輕，還需要時間適應漕運一切事宜，怕是楊大人早就給朝廷上奏摺，讓趙總兵離開漕運總督府了，趙總兵不可能不明白這一點。」
吳宗睿微微點頭。
「先生分析精準，其實我也察覺到這一點，趙世奇恐怕沒有想到，他的位置已經搖搖欲墜，其實我以為，漕運兵丁真正的掌控者還是楊大人，而且楊大人對趙世奇的意見已經很大，如此情況之下，趙世奇的確可以離開了，換做是我，老早就想辦法找到後路，何必拿着雞蛋碰石頭，趙世奇在漕運總督府這麼多年，不知道斂財多少，拿出來一部分，為自身謀個好的前程，也不算什麼。」
曾永忠笑了。
「其實大人什麼都明白，我不過是將諸多的情況歸納起來了。」
吳宗睿擺擺手。
「先生萬萬不要這麼說，我也是通過先生的分析，才最終下定決心的。」
說到這裏，吳宗睿的神色變得嚴肅和冷酷。
「既然趙世奇想着動手，那我就奉陪到底，干就干一番大的。」
「漕運三千營所有兵丁悉數退出，回歸信義幫護衛，這個三千營的名號我不要了，反正沒有一錢銀子，更沒有多少好處，可笑的是，前幾天趙世奇還派人前來，說是準備將廖文儒等人的品階呈報給京城和南京的兵部，馬上備案，他以為用這點來威脅我，能夠有什麼效果，我倒是要感謝他，如果他過早呈奏，廖文儒等人一旦被授予千戶等官職，我還真的不好辦了。」
「雲天幫的不少人都押解到了府衙，麻煩先生你首先審理，不要管漕運總督府是什麼意見，按照實際情況審理，該嚴懲的一定嚴懲，特別是那個跋扈的曹二爺，我要讓趙世奇和曹幫主看看，他們挑釁的結果是什麼。」
「廖文儒和劉寧等人已經準備好了，務必在漕運開始之前，徹底端掉雲天幫，讓他們從漕運碼頭徹底消失。」
「明日我就到總督府去，求見楊大人，有些話需要好好說說了，既然撕破了臉皮，就不必顧忌那麼多了。」
。。。
吳宗睿說完之後，曾永忠跟着補充了一句話。
「大人，不要忘記給朝廷寫去奏摺了。」
「提醒的好，這件事情不能忘記了，我是從不喜歡彈劾任何人的，不過這一次，一定要彈劾趙世奇了，你不仁就不要怪我不義了。」
廂房裏面安靜下來了。
曾永忠離開好一會了。
吳宗睿的臉色逐漸的緩和下來。
踏入官場，步步兇險，稍有不慎就可能栽跟頭，有些時候，吳宗睿覺得自己考慮的太多，顧忌的方面也太多了，他恨不得像農民起義軍一樣，痛痛快快的廝殺，從而創建屬於自身的政權，可是這樣做的危險過於的巨大，很有可能失去一切。
這一次，吳宗睿下定了決心，和趙世奇對着干，徹底打敗趙世奇。
曾永忠的分析很有道理，但不可否認的一點就是，楊一鵬至少從表面上來看是支持趙世奇的，兩人之間肯定存在千絲萬縷的聯繫，沒有特殊的情況，楊一鵬不會對趙世奇下手。
換位思考，吳宗睿如果掌控了權力，也不會對趙世奇下手，這樣的笨蛋留在身邊，好多時候可以當做擋箭牌來使用。
楊一鵬出任漕運總督已經有近三年的時間，一直都沒有對趙世奇下手，就是最好的證明。
所以吳宗睿的這次出手，存在一定的風險和不確定性，這就是楊一鵬。
動手之前，吳宗睿必須去拜會楊一鵬，至少讓楊一鵬盡量的保持中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