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過去的事

第128章 過去的事

坐下之後,吳宗睿親自給曾先生泡茶。

「大人親自泡茶,在下可不敢當啊。」

「先生萬萬不要這樣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瑞長能夠有今日,離不開先生的教誨。」

曾先生連連擺手。

「上下有別,大人說的都是以往的事情了。」

曾先生的態度,讓吳宗睿頗為奇怪和吃驚,讀書人深受儒家思想的影響,對於老師都是特別尊重的,不管身處什麼樣的高位,都不會忘記授業恩師,就算是幾百年之後,學生不管身處什麼位置,見到老師依舊是恭恭敬敬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看樣子曾先生前來拜訪,應該是有其他的事情。

「先生不要客氣了,瑞長雖然做官了,不過和以前還是一樣,若是先生覺得瑞長身份變化了,待人處事也發生了變化,那瑞長就無地自容了。」

曾先生看了看吳宗睿,微微的點頭。

「這麼說,我就不客氣了,一年左右的時間,我到北方很多地方去看了看,見到的情形讓我不敢相信,來到南直隸,聽聞你出任滁州知州,故而趕來表示祝賀了。」

「先生到北方去了嗎,去年以來,北方的局勢動蕩,先生該不會遇見什麼危險吧。」

「的確遇見了一些,不過都應多過去了,說起來也不是什麼大事情。」

吳宗睿心裏閃過一絲的念頭。

「先生在北方遊歷一年時間,想必很是辛苦,若是沒有什麼其他的安排,就留在滁州,先生願意做什麼,瑞長一定鼎力支持。」

曾先生稍稍楞了一下,臉上露出了笑容。

「瑞長,你還是那麼聰明,一語中的,我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先生誇獎了,這本就是瑞長應該做的事情。」

「也好,既然你說了,那我就不客氣了,不知道瑞長身邊有哪些人輔佐啊。」

「目前還沒有人。」

曾先生看着吳宗睿,略微的吃驚。

上至巡撫,下到知縣,身邊都是有輔佐之人的,具體說來,巡撫身邊之人稱之為幕僚,知府、知州和知縣身邊之人稱之為師爺,吳宗睿身為滁州知州,身邊需要有錢穀師爺、摺奏師爺、征比師爺、掛號師爺以及書啟師爺等等,這些師爺幫忙做具體的事情,當然師爺的報酬,也是吳宗睿本人掏出來。

如果地方上條件好,官府有銀子,則主官身邊的師爺數量多一些,配備齊全,如果地方上拿不出來那麼多的銀子,則師爺的數目少一些,有些地方的主官,身邊甚至只有一名師爺,負責署理所有具體的事宜。

所謂主官自己拿出銀子來給師爺報酬,只是一種說法,表明師爺就說為主官個人服務的,其實師爺得到的報酬銀子,依舊是官府拿出來,所不同的是,如果主官沒有配備師爺,這些心照不宣的開銷,就歸主官個人得到了。

吳宗睿以前是應天府推官,僅僅負責審理案件與審計賬目事宜,相對單純,身邊不需要有人來輔佐,現如今出任滁州知州,就必須有人來幫忙做具體事情了。

州衙的官吏,特別是吏員,主官是不會完全信任的,他們做任何的決策,幾乎都是徵求幕僚以及師爺的意見,因為幕僚和師爺是自己人,而官吏則是朝廷的人。

「瑞長,你身邊無人輔佐,府衙那麼多的事情,怎麼忙的過來啊。」

「這個,今日剛剛上任,還沒有考慮這麼多。」

「原來如此,瑞長要是不嫌棄,我來幫你一段時間,你若是覺得我還可以,就付給我報酬,你若是覺得我礙事,不給我報酬,我自然會離開。」

「這個,瑞長怎麼敢勞頓先生做這些事情,剛才我還在想,舉薦先生到州學去。」

「我不想教書了,若是到州學,還不如回到吳氏家族的社學去。」

「先生留在身邊幫助,瑞長求之不得,只怕是委屈了先生。」

曾先生微微搖頭,神色變色嚴肅一些了。

「瑞長,既然我在你的身邊做事情,有些事情就要說清楚,如此你我之間日後的關係,才能夠融洽,否則你內心總是有疙瘩,我也不自在。」

「這個,先生好像沒有什麼需要說明的事情。」

曾先生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走到了門口,輕輕的關上門。

「瑞長,文儒在你的身邊做的還不錯吧,你還記得寒鳴寺的覺遠大師嗎。」

吳宗睿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他當然不會忘記覺遠大師,自己離開寒鳴寺僅僅三天的時間,覺遠大師就坐化了,留下了錦袋和信函,委託他好好照顧廖文儒。

這裏面肯定有謎團,包括廖文儒的身份,只不過覺遠大師已經故去,吳宗睿無法解開。

「瑞長,想必你知曉熊廷弼大人吧。」

吳宗睿情不自禁的站起身來了。

熊廷弼,萬曆二十六年進士,是大明朝廷之中最先看出后金野心的官員,他曾經給皇上和朝廷上書,認為蒙古族雖然強盛,不過沒有遠志,所圖的也就是劫掠錢財,不必過於擔心,建州女真則不一樣,志在奪取土地,一步步蠶食大明土地,其野心巨大。

熊廷弼經營遼東期間,提出了很多切實可行的防禦措施,基本穩定了遼東的局勢。

天啟五年,熊廷弼被朝廷處死,傳首九邊,棄屍荒野,熊家財產被查抄,全家均受株連,長子熊兆璉被迫自殺,女兒熊瑚吐血而亡,其被處死的原因,表面上看是因為遼東失守,真實原因卻源自於朝廷內部的黨爭。

此事在朝野引發了巨大的震撼。

崇禎二年,朝廷為熊廷弼平反,其屍骨得以運回家鄉安葬。

「先生怎麼提到熊大人了。」

「萬曆年間,我就跟隨在熊大人的身邊。」

吳宗睿瞪大了眼睛,看着曾先生,沒有開口說話。

「我本名曾永忠。」

「萬曆四十一年,熊大人任南直隸督學御史兼任學政期間,我在其身邊輔佐,生員芮永縉舉報同為生員的梅振祚等人強姦官宦人家媳婦,在審理此案的過程之中,熊大人動用了杖刑,導致了芮永縉身亡,新任的巡按御史荊喬養大人對此很不滿,彈劾了熊大人,此事在朝中引發了軒然大波,最終熊大人和荊大人雙雙去職。」

「後來我才明白,從那個時候開始,熊大人就陷入到朝廷的黨爭之中。」

「熊大人出任南直隸學政期間,對於生員的管理和要求很嚴格,這本來是好事情,不過熊大人的性格脾氣頗為暴躁,嚴厲之餘,又會憐惜某些生員,導致某些不公平的事情發生,這對於熊大人的聲譽是有很大影響的。」

「芮永縉被杖身亡,其家人也遭受到牽連,我對此事有看法,於是在熊大人離職之後,找尋到了芮永縉的家,帶走了他剛剛出生的小兒子。」

「後來熊大人復出,經營遼東,我也曾經想着繼續去輔佐,可思前想後,覺得不行,那個時候我就覺得,依照熊大人的性格,在遼東錯綜複雜的局勢之中,很難立足,會給自身帶來災禍。」

「果然,熊大人後來被斬殺,傳首九邊,其家人也遭受株連。」

「去年,朝廷為熊大人平反,其屍首得以運回家鄉安葬。」

。。。

曾永忠說完之後,吳宗睿馬上開口了。

「先生離開安遠縣,怕是得到了熊大人平反的消息,護送其靈柩回家,而廖文儒則是芮永縉的小兒子,只是不知道先生與覺遠大師是什麼關係。」

曾永忠看了看吳宗睿,臉上露出讚賞的神情。

「瑞長,你真的聰明,馬上就想到了我離開社學的緣由,也想到了廖文儒的身份,覺遠大師與我乃是同鄉,自小就是至交,他無心科舉,早年就出家了,我將文儒帶走,本想着帶回家鄉去的,偶爾接到了覺遠大師的信函,故而將文儒送到了寒鳴寺,自己也到了吳氏家族的社學,謀了一份餬口的事情。」

「熊大人復出之後,覺遠大師和我都頗為擔心,決定隱瞞廖文儒的身份,後來熊大人被冤殺,我們覺得沒有必要恢復廖文儒的身份了。」

「此次我到了徐州,芮永縉的家人早就不知所蹤,我在徐州找尋了半個月的時間,也沒有得到任何的消息。」

吳宗睿站起身來,對着曾永忠稽首行禮。

「感謝先生告知我這些過去的事宜,文儒的身份,我想還是繼續隱瞞下去,他日若能夠找到芮家之人,再說不遲,再說熊大人已經作古,繼續追究這些事情,亦沒有必要。」

吳宗睿稽首行禮,曾永忠也站起身來。

「瑞長,當初讓你到寒鳴寺,是我提出來的,吳氏家族算計你,我都清楚,也知道其中的緣由,讓你到寒鳴寺,就是想着讓覺遠大師照顧你,避免你被吳氏家族執行家法,讓我想不到的是,你在寒鳴寺,有了不一般的奇遇,這是你的福分。」

「而後你的所作所為,讓我震驚,好些次我都想到了熊大人,若是當年的熊大人,有你一半的氣度和睿智,也不至於慘死,家人遭受株連。」

「思來想去,我決定到滁州來,輔佐與你,若是你同意,我一定會好好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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謀明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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