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六章 潛在的危機

第四百六十六章 潛在的危機

州府之內,楚弦看着長史府那邊遞上的政文,眉頭緊鎖。

長史主管一州內政,每隔一段時期都要整理州地各城各縣的內政情況,匯總成文,上報到楚弦這位刺史手裏。

楚弦來涼州時日不長,而且之前大部分時間都是在處置德親王失蹤的案情,所以內政上,也只是略有關注。

但得到京州那邊正式的任命之後,當然得將精力放在涼州的政務上。

此刻楚弦看到手裏的內政書,終於是忍不住,叫人將長史李季叫來。

等了片刻,涼州長史李季就來了。

「李長史,坐!」楚弦吩咐了一聲,李季點頭落座:「不知刺史大人有什麼吩咐?」

對於楚弦,李季這個長史可是很忌憚的,能坐到長史的位置,在京州多多少少是有一些人脈的,自然清楚楚弦的底蘊。

所以雖然李季在年紀上,要比楚弦大得多,可卻不敢有絲毫不敬。

李季有一種感覺,不出幾年,楚弦很可能還會高升,到時候,自己說不定還得仰仗這位上官的提攜。

「李長史,我看了你的內政書,上面項目羅列的很詳細,但有幾件事想要當面向你請教。」楚弦說的很客氣,李季卻不敢端著架子,急忙是道:「刺史大人但說無妨,李季有問必答。」

楚弦點了點頭:「我看州府的賬上,已然是沒錢了,而且我看了看過往的內政書,這幾年時間,州府的維持,大都得靠着向戶部要錢,這是怎麼回事?」

李季一聽是這事兒,當下是嘆了口氣:「這件事,下官也為難,刺史大人早年曾在涼州待過,應該知道那一次妖族之亂吧?」

楚弦點頭。

他是親身經歷,而且還在其中起了巨大的作用,當然是知道。

李季繼續道:「那一次妖族之亂前,涼州財政那是年年有富餘,雖不能和其他州地相比,但在聖朝所有州地之內,也不算是最差,可經歷了那一場戰亂,包括安置難民,給陣亡將士安家之用,按照聖朝律,從行身死,折衝賻物三十段,並造靈轝,遞送還府。隊副以上,各給絹兩疋,衛士給絹一疋,充殮衣,仍並給棺,令遞送還家。這麼算下來,得數以千萬兩,當年整個涼州府的銀子,都空了,除此之外,還欠了各家銀庄不少錢,雖說官家用銀,不算利率,可也得還錢啊,因而這些年下來,咱們州府可以說是窮的叮噹響,就連下官的俸銀,乃至各級官員的俸銀,都是折半,有的時候,還得拖欠數一兩月才能下發。」

此刻,李季是在訴苦。

楚弦聽的頭大。

他剛來上任,倒還沒注意俸銀這件事,但看樣子,這情況比自己知道的還要嚴重。

任何地方,沒錢都是很要命的事情。

更何況是州府,這年年向聖朝戶部討要銀子,怕是面子上也是無光。

楚弦再問:「李長史你主管內政,可有什麼法子?」

李季此刻苦笑,搖頭道:「沒法子,咱們涼州本就是偏遠之地,陸路難行,好在百姓勤苦,耕種之下,勉強能自給自足,各地城府和咱們州府,倒還好,有相鄰各國商人來往,這過路費,入關的稅費也能填補一些,但遠遠不夠,至於縣地,那……」

楚弦示意對方不用說了。

縣地的情況,楚弦是最了解的,畢竟他在涼州定海縣做過縣丞,主管過一地,自然很清楚當地的情況。

可以說,官家銀庫窮的是叮噹響,百姓手裏也沒有錢。

問題是以前好歹還能自給自足,可經歷一次妖族之患,整個涼州居然是好幾年都沒緩過來。

雖說可以年年向戶部伸手要錢,而且軍府那邊有兵部專門撥下銀款,畢竟是邊防重事,就算是再賠錢,也得弄。

可作為一州刺史,楚弦很明白,如果自己解決不了這個難題,那以後晉陞的路,就算是徹底堵死了。

光是想想就知道,一州刺史,和乞丐一樣,年年都得跑去京州要錢,這還有面子嗎?最重要的是,上面會認為你無能。

突然之間,楚弦覺得自己上一任刺史郭婿,雖說是被革職調走,但嚴格來說,郭婿估摸還巴不得如此。

因為繼續待在涼州,那就是在養老,以後不可能再有晉陞,因為沒有政績。

要說防務妖族入侵,那是職責,應該做的事情,防住了,無功無過,但防不住,那就是最大的過錯。

楚弦越想,越感覺自己好像是被人給坑了。

再仔細想想,這坑自己的人,好像,就是中書大人。

當然,也不能說是坑人,只能說是中書大人的一場考驗,或者說,是一種信任。

楚弦無奈,暗道中書大人也太信得過自己了,將自己一竿子丟到這涼州,雖說是刺史,風光無比,但如果是一個再也無法晉陞的刺史,怕是換做誰也不想來干。

這哪裏比得上在京州做提刑司事中郎來的舒坦,在涼州,天天各種煩心事給你刺激,養老都養的不太平。

一時之間,楚弦是陷入無言當中,旁邊長史李季也是苦笑。

他最能體會楚弦的處境,當年他被提拔為長史的時候,也是很高興的,因為能官升一級,而且還是一州長史,算得上是州府的二把手,那應當是風光無限才對。

可是來了涼州幾年之後,李季算是徹底看明白了,這地方,絕對不是適合當官的地方,防務重擔壓着,還得兼顧百姓民生,內政也得搞,事情多,還不落好,就說年年去戶部要錢,這尊嚴和顏面都丟盡了。

想到這裏,李季提醒了一句:「刺史大人,這,又快到新的一年了,戶部那邊咱們得早點打點關係,而且能要多少,實在是不好預料,如果批下來的銀子不夠,那咱們一年時間,就得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了。」

楚弦聽到,白了李季一眼,他真想訓斥一句,你還堂堂一州長史呢,從五品的大官啊,有點骨氣好不好?怎麼說的和乞丐難民一樣。

但這話楚弦沒說出去。

一來得給人留面子,二來,他也不敢說這大話,萬一自己也搞不定這件事,那就是妥妥的打臉,因為到時候勒緊褲腰帶過日子的人,也包括他這位刺史自己,而且嚴格來說,作為涼州最高的官員,如果丟臉,也是他首當其衝。

此刻楚弦神色凝重,暗道這件事得解決啊,往小里說,是臉面問題,往大里說,關係到以後的晉陞之路。

最重要的是,楚弦算是看明白了,中書大人將自己弄到涼州,一來是為了查辦德親王的案子,二來就是看自己能不能逆轉涼州現在窘迫的現狀。

任重而道遠啊。

楚弦能撂挑子嗎?

肯定不行。

所以再麻煩,也得想法子解決,這件事不解決,正五品刺史,就是楚弦的仕途終點。

當然這件事,也只是涉及到他這個刺史和李季這個長史,刺史統領大局,內政是一塊,長史不用問,主管的就是這個,反倒是軍府司馬那邊關係不大,人家管防務,只要涼州無事,那就是有功,有功就能晉陞。

越想,楚弦越覺得屁股下面的這個刺史位子有些不好坐。

而且現在就算給楚弦想法子的時間都沒有。

現在州府賬上已經沒錢了,所以這幾日就得去戶部要錢,沒錢,下個月各級官員的俸祿都發不了。

這是當務之急。

而且楚弦到現在才知道,原來這幾年整個涼州的官員從上到下,俸銀都是減半,不光是減半,還延遲發放。

這種事可不是開玩笑的。

楚弦很明白,對於一些官員來說,俸銀或許沒那麼重要,就算是減半,就算是延遲發放都沒有任何問題。

但對於一些底層官員來說,俸銀就很重要了,說一句不好聽的話,底層官員的俸銀,那是要養家餬口的,減半不說還延遲發放,下面的官員過的是什麼日子,光是想都能想到。

這麼一來,如果是那種有操守的官員,或許能忍住,如果是心境差一點的,指不定會因為這個干出什麼事情來。

就例如貪污受賄。

這可是大事情,別看俸銀的事情似乎不起眼,卻是一個巨大的隱患,直接可能導致的就是下面官員的貪腐,這種事情不爆發倒還好,一旦爆發,那如果再有人拿着這種事情來做文章,自己這個刺史就算是想要在涼州養老都不行。

所以楚弦感覺,自己哪裏是坐着刺史的位子,那簡直是在坐着刀子一樣。

「李長史啊,這件事咱們得好好應對。」楚弦也清楚,他現在干著急也沒用,已經是這種攤子,當然,倒也不能怪上一任刺史郭婿,對方人應該正直,但能力稍弱,去治理其他州地應該問題不大,但涼州這種地方,郭婿的能力就稍顯不足了。

既然着急也沒用,那楚弦索性是靜下心來,和李季這位他的副手長史商議一下對策,因為這種事不光是和自己有關係,和李季也是關係極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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