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大魚
他不能呼吸，但身體在過去了一分鐘之後，卻依舊精神充沛，好像自己還能再堅持好幾分鐘一樣。他猜測應該是契約使得自己的憋氣的時間也增長了。至於增加的數量，應該與自己的殺人的數量有關......
冰冷，而又漆黑的河水當中。
他就像是一條瘦弱而又蒼白的魚一樣在那裏極速的遊盪著。
他雙眼盯着眼前的渾濁，即使河底的渾濁和黑暗讓他的視線受阻，但他依舊能看到普通人在水底下所看不到的東西。
甚至他能聽到什麼.....卻並非是用耳朵聽到。而是用身體——
他潛行到了張瑜，還有白曉計算出的位置。
在那裏，他瞧見了一具已經浮腫，蒼白的屍體。
找到了......
他試圖爬過去，只是他聽到的，他看到的，他感覺到的還有一樣東西。那就是在他進入河底之後，就已經靠近的殺氣。
......
《鬼戒》言：
因落河淹死，無論是偷稅自殺或者是意外身亡，都會徘徊在淹死的地方，變成水鬼。
然後只能在那裏耐心的等待着，引誘著，或者是強迫他人落水而死，來當自己的替死鬼，千百年來，水鬼無不是靠這個方法投胎轉世，擺脫來自地獄的苦難。
故而......這是上天對這世間殘忍的一條心思。
......
它們太過耐心，以至於人們過多的忽視了它們的存在。所以，當有獵物進入到河中的時候，它們不會輕易的放過這個獵物，因為這是它們耐心應得的結果。
即使那條獵物就像是一條魚一樣敏捷的朝着河底沉沒了近一個月的屍體身邊游過去、它們注意到這人可能是一個撈屍人。那是一群遊走在生死邊緣的人，又被稱為是陰陽跨界人。一般水鬼是碰不得的，但很快它們注意到這人滿身的死氣，而不像撈屍人那樣是滿身的屍氣。死氣代表着什麼？沒有什麼是比身為鬼的它們更清楚的了......
那是死亡的象徵，同時也是轉入輪迴的一個契機。
尤其是發現了這人的不僅僅只有自己一個水鬼，這些年來......龍王河不知道淹死了多少人，又有多少水鬼來不及找到替身還徘徊在河底。所以即便是再有耐心的它們在面對着同道水鬼的競爭時，它們不會遲緩一點腳步。
看似無聲，卻十分迅敏的黑影正一個個的朝着那人的身後游過去。
此刻還不是動手的最佳時機。最好的時間點是在這個人打算露出水面的時候，身為水鬼的它們會扯住他的腳踝，使勁的把他往底下那麼一拉。河水會嗆到他的喉嚨裏面，這個時候，即便是水性再好的人在被水給嗆住了喉嚨之後，也會感到那強烈的窒息感。就這樣來來回回幾下，那人很快就玩完了......
所以，當十幾個黑影漂浮到那人身後的時候，卻沒有一個上前動手。無論它們再怎麼競爭，卻依舊不會忘記那動手的最佳時機。
在那最佳時機到來之前，它們選擇繼續耐心的等待下去。
......
極寒的河水，讓即便是擁有着不凡力量的江河也漸漸的感到了不適。尤其是身後，忽然多出來的那些黑影正鬼祟的躲在水草，石縫的後面，好像在等待着什麼。
這是一種獵人等待獵物的感覺，江河能感覺得到，但他唯一感覺不到的是這些獵人打算什麼時候動手。
他伸手抓住了張瑜已經浮腫得幾乎胖了一圈的屍體。一隻手抓着張瑜的胳膊，另外一隻手則是扒拉着冰寒的河水朝着水面上游過去。
而那些黑影在落到了他的腳底下之後，很快再度有了動靜，他們開始緩慢的朝着江河的腳底下遊盪過去。它們的速度看似不快卻死死的纏在了他的身後，始終保持着那觸手可及的距離。這讓江河感到了一絲咯應，就在他打算將腦袋伸出水面的時候。他感覺到一根好似水草一樣黏黏的，滑溜溜的東西纏在了自己的腳踝上。
不知道是哪一個水鬼在最後一刻，終於打破了他多年來養成的耐心，提前動手了。
而所有的水鬼在這無聲無息的競爭當中立刻爆發出來它們爭奪獵物的手段，即使它們知道此刻不是最佳時機。可誰又不清楚最佳時機已經被那個提前動手的傢伙給破壞了呢！
那一刻——
十幾根要命的水草就像是水蛇一樣的飛速的纏到了江河的腳踝大腿，頃刻間他的下半身被牢牢的捆住。而那些水草依舊在快速的生長，朝着他的胳膊上延伸過去。江河急忙將張瑜的屍體推到了水面上，不知道何時河水不再急湍，變得異常的平靜。
伴隨着一聲「噗呲」的響聲。一道身影從河底鑽出來，一動不動的漂浮在那水面上。
「上來了嗎？」
陸安康上前一步衝到了河邊，他望着河中間的身影：「是屍體！」
他隨即看了看張瑜，張瑜點點頭：「是我的屍體！」
屍體找到了？
那江河呢？
就在這個時候，平日裏面向來嘻哈沒正形的東門忽然沉默了，等到他再度抬起那雙眼眸的時候，雙眼中閃爍著凌厲：「是水鬼！河面突然變得平靜是因為底下有水鬼......」
那些水鬼是狩獵的高手，它們太懂得忍耐，也太懂得引誘了。就好像那河水突然從急湍變得平靜一樣。
那是在故意給你一種平靜和虛偽的安全感。
因為在平靜的背後，一個精心為你準備好的陷阱正在悄無聲息的靠近你的腳底下。
河邊——
東門沖着陸安康吼道：「他在地下肯定是遭了水鬼！」
話音剛落，原本平靜的河面突然翻起了幾道漣漪。
那河面再度變回了急湍的樣子——
這代表着，水鬼們已經抓到獵物，或者是那獵物已經落到了水鬼們的陷阱裏面了。
「阿東，這方面你門清兒，立刻想辦法！」
陸安康沖着東門吼道，東門下意識的看了看白曉，陸安康再度吼道：「這時候，就別管你那些破爛規矩了！」
在那怒吼聲中，東門也做出了決定。只是比起他決定來的更快的是那已經一猛子扎進了冰冷的河水中的白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