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祖寨

一夜的狂歡過後，巴蒙回到了往日的平靜與清冷，鍾離辭別過蒙浩孟瑤，隨着已將寨內事物交託給其他族老的元牧，開始了前往巴蒙祖寨的行程。

清晨時分的雨林，沒有以往那般悶熱，元牧輕車熟路的走在前方，不時與鍾離交談著，完全沒有將這原始雨林的危險放在心上。

事實上，也不值得放在心上，身為武道大宗師，又是自小在山中長大的苗家人，這雨林對於元牧來說，跟自家的後花園沒有什麼區別，那些讓人畏之如虎的毒蛇猛獸，在他眼中大半都是行走的食物與釀酒材料。

將一條毒蛇挑開，元牧望着前方藤蔓糾纏，林木橫生的道路，搖了搖頭，轉望向身後的鐘離，說道：「幾年前我曾經去探索過一次，費了好大的功夫，才開出了這一條小路，沒想到又堵上了，好在距離也不是很遠，就算一邊開路一邊前進，明天傍晚我們也能抵達。」

「嗯！」

鍾離點了點頭，並沒有感到多少意外，古時候的苗疆，是標準的窮山惡水，適宜人居住的地方不多，再加上各個氏族又有很深的地域觀念，十分抗拒其他氏族的人進入自己的領地，因此即便巴蒙的先祖蒙遭大難，也不會遷移得太遠。

事實上，就算巴蒙的先祖想要遠走高飛，那也是有心無力，族內的精壯大半喪失，只剩下一群老弱婦孺，又沒有多少食物儲備，這能走得到哪裏，肯定只能就近找個適宜的地方安身。

所以，巴蒙與祖寨之間的距離並不是很遠，依照鍾離與元牧的速度，明天傍晚抵達，絕不是什麼難事。

有元牧在前開路，鍾離也樂得清閑，將直播鏡頭轉到了他的身上，讓這位苗家的大宗師，帶眾人領略一番這原始雨林的驚險與奇妙，而元牧也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成了鍾離的「帶班主播」。

還別說，元牧這個帶班主播，可是比鍾離盡職盡責多了，一路上不斷的講解著苗家的文化與習俗，蠱師與巫祝的傳承與歷史，還有各種流傳在民間的傳說與神話，天南地北，十分健談，哪裏像是鍾離，半天都沒有一句話。

如此，一路下來，直播間內的觀眾對於元牧的印象是大為改觀，直接從一個野蠻封建，不講道理的老頑固，變成了學識淵博，平易近人的大師，連先前的刀火樁之戰，也理解成了考驗。

在這輕鬆愉快的氣氛之中，鍾離與元牧逐漸深入了雨林，周邊的環境也變得幽暗，狹窄了起來，許多外界未見有生長的植物出現，各種不知名的毒蟲四下遊走，好像是一片未開化的原始世界。

不，不是好像，這就是原始世界，自從祖寨蒙難，巴蒙的先祖逃離遷移之後，這一片區域就罕有人煙，無論是巴蒙的遺民還是其他苗寨的人，都極少涉足於此，使得這裏依舊保持着自然原始的風貌。

在這樣的環境裏行動，不是什麼輕鬆的事情，好在，元牧與鍾離都不是一般人，一邊開路一邊前進，速度依舊不慢。

不知過了多久，透過密林射下的光線逐漸黯淡消失，元牧止住步伐，說道：「快要入夜了，準備紮營吧！」

「嗯！」

鍾離點了點頭，即便是他與元牧，也不好在夜晚的原始雨林之中行動，所以紮營是必須的。

尋了一處較為平整的空地，將宿營用的帳篷紮好，隨後，兩人也沒有去狩獵的意思，直接點起火堆，取出攜帶的酒肉就吃喝了起來。

「不去打野么？」

「竟然還自帶食物，這有什麼意思。」

「前邊的是不是傻，現在是要去拿解藥救人，誰有功夫跟你打什麼野！」

見此，直播間內的觀眾有些小小的失望，在他們的觀念之中，像是這樣的戶外直播，狩獵是最為有趣的環節，但如今元牧與鍾離卻坐了下來，吃着自帶的酒肉，直接讓直播的觀賞性大大降低。

對此，鍾離卻沒有理會，他開這直播，是為了武道的推廣，而非取悅觀眾的娛樂，沒有必要什麼事情都隨着觀眾的喜好來。

飲了一口酒，鍾離望向元牧，見他神情似有些沉重，問道：「怎麼了？」

面對鍾離的詢問，元牧沉默了一陣，隨後方才說道：「三年前，我曾經去探索過一次，結果只到了寨門前，我就失去了前進的勇氣，那寨子裏，好像……」

似乎顧忌着什麼，元牧沒有把話說完，鍾離卻不在意，笑道：「百年時間，也不算太長，當年從那裏逃出來的人，真的沒有留下半點有用的信息么？」

「沒有！」

元牧搖了搖頭，喃喃說道：「我問過了寨子裏的所有老人，其中還有當年遷移的經歷者，但他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說那是一場恐怖的災難，大理頭死了，蠱巫也死了，只有幾個老巫祝帶着沒有遭受波及的族人逃了出來，但不久他們也死了，彷彿受了詛咒似得，所有經歷過那一場災難的人，都沒有能夠活下來，沒有……！」

「嗬！」

話語最終，元牧的情緒變得有些激動，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方才讓自己冷靜下來，沉聲道：「那一場災難，一定跟蠱有關，但我不知道，什麼蠱能擁有這麼可怕的力量，明天，我們或許會遇到一些超出我們認知的東西！」

聽此，鍾離表現得卻是很平靜，輕笑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而已，不必太過擔心，就算真的有什麼怪物，這一百多年過去了，不信它還能翻上天去。」

「希望如此吧！」

元牧搖了搖頭，依舊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完全沒有把鍾離的話給聽進去。

「什麼災難，什麼詛咒，你們兩個把話說清楚一點啊！」

「現在大晚上的我一個人在家，這個時候你講鬼故事？」

「這劇情，不會是什麼深山鬼村的發展吧，主播你不要嚇我！」

切身體會，讓元牧的話語極具感染力，聽得直播間里的觀眾一陣心驚膽跳，都感覺身後有些發寒。

見此，鍾離卻是感覺有些好笑。

鬼？

這個世界上確實有鬼，不僅有鬼，更加離奇，更加恐怖的東西都有，並且其中一大半，都和那些異族的神祇有關。

這些異世界的神祗，雖然還無法真身降臨，但卻能夠通過各種手段製作眷屬，信徒，甚至於血脈的繼承者，在上古文明時代，祗們不知道弄出了多少亂七八糟的東西，有的玩意連武聖都忌憚萬分，相比起來，一些鬼怪算得了什麼。

巴蒙祖寨遭受的那一場災難，如果真的如若元牧所說的那般詭異的話，那麼八成是和這些東西有關。

以鍾離現如今的實力，如果真正遇上異族諸神製造的眷屬或是血脈繼承者，那肯定不是對手，但這有一個前提，這必須是在元氣復甦的環境下，元氣復甦，天地大變之前，異族受到的限制要比人族苛刻百倍，這樣的限制之下，即便是堪比武聖的邪神血脈繼承者，所有的力量也不會比一位天罡大宗師強上多少。

如此一來，鍾離就算依舊不是對手，但想要離開卻不是什麼難事，否則的話，當初巴蒙遭難的時候，那幾個老巫祝怎麼可能逃出生天。

當然，這些只是假設，巴蒙祖寨究竟是不是因此覆滅，無人知曉，即便是，這一百多年過去了，物是人非，那東西還在不在也是個問題，並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

第二日，正午時分，又是在雨林中行進了半日的兩人，總算穿過了那密不透風，好似大蒸籠一般的熱帶雨林，來到了一片較為清爽的山林高地。

「就是這裏了！」

元牧停下腳步，遠遠的眺望着前方，只見群山環繞之中，隱約可見一片密集的建築，正是一座古老的苗寨，成片成片的吊腳樓依山而立，如峰巒迭起，規模比先前的巴蒙，還要大上數倍不止，只是少了許多生氣。

走上前去，可以依稀的看見，有人工開闢出的道路痕迹，只是如今已被叢生的雜草所覆蓋，此外還有一些殘存的建築物，似乎是柵欄，哨台之類用來防禦外敵入侵的東西，如今也掛滿了藤蔓。

元牧與鍾離並肩而行，走在這荒棄的道路之上，片刻之後，一座搖搖欲墜的寨門，出現在了兩人面前，木製的門柱，在百年風雨的吹打下，已然腐朽了大半，整體呈現著一種半灰半黑的顏色，高掛着的門匾早已碎裂，只剩下小半倒掛了下來，在風中輕輕的搖曳著，上邊隱約可見有一個模糊不清的字元。

這寨門如此，寨內的樓房也是一般，放眼望去，大片的吊腳樓已經坍塌，成為了廢墟，剩下的也是一觸既倒的模樣，上邊掛滿了藤蔓與不知名的植物，空曠腐朽的寨子，透散著無盡的死寂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