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三章：故人

「……」

血雨傾盆，天地哀嚎，鍾離孤身而立，久久無言，直播間內的觀眾亦是沉默，驚疑不定的等待着後續的發展。

片刻之後，兩道劍光趕回，恰落在鍾離身旁，現出二人身影，神色無措的注視着眼前的一切。

「陰陽槐！」

「怎會這樣？」

望着眼前那言語難以形容的慘烈景象，再回想方才那巨爪遮天時的恐怖與震撼，二人徹底亂了陣腳，聶小倩面色蒼白，神情更是驚惶無措，失聲喃喃道：「難道那尊魔神真的衝出陰司了？」

「啊！」

話語未完，便聽一聲低吟驟起，驚得聶小倩眼神一凝，連忙回首向寧采臣望去，只見到他半跪在地，大量粘稠的血水落下，附着在他身軀之上，環繞周身的護體劍氣與之接觸，立時暗霧蒸騰，光芒幻滅。

「這是……不好！」

見此，聶小倩先是一怔，隨即駭然色變，揮手取出一把紙扇，撐出道道金華，方才將那漫天飛落的血水擋開，為二人在這傾盆血雨之中勉勉撐出一片立足之地。

「嗬！」

雖然血水已被阻隔，但寧采臣的情況卻沒有就此好轉，跪倒在地的身軀一陣顫抖，口中更是發出了痛苦不堪的嘶吼，片片黑鱗自頸脖之間生出，轉眼便見肌膚覆蓋，呈妖魔駭人之狀。

「采臣！」

見此，聶小倩連忙俯身，一手按在寧采臣那黑鱗滋生的頸間，耀眼的金華自掌中綻放，立時血氣蒸騰，暗霧四散，那猙獰如妖魔般的黑鱗方才停止生長，但仍有部分余留，如跗骨之蛆一般蓋在他的頸間。

「小倩！」

黑鱗停止生長，寧采臣也稍稍恢復了意識，艱難撐起身軀，略帶迷茫的問道：「我……這是怎麼了？」

「沒，沒什麼。」

望着他頸間已然定型的猙獰黑鱗，聶小倩眼中雖滿是憂色，但卻沒有多言，只是說道：「這血雨怪異非常，怕是那魔神手筆，此地不可久留，速速離開！」

說罷，也不待寧采臣反應，便一把將他抓起，化作一道金光向遠方飛去，轉眼便消失在了這茫茫血雨之中。

「砰！」

兩人離去，蘭若古剎隨之坍塌，只餘下一片斷壁殘桓，在不斷傾瀉的血雨中徹底腐朽。

「這……」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目睹過這一番變故后，眾人終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神色緊張的注視着鍾離，想要看看他的看法。

對此，鍾離卻沒有任何錶示，注視着黑暗幽深的蒼穹，再望向那茫茫無際的遠方，久久沒有言語，似在思量什麼。

「唳！」

這般沉默了片刻之後，鍾離陡然拔身而起，化作一道璀璨耀眼的鳳凰之影沖入蒼穹，直播鏡頭隨之移轉，俯瞰大地，一覽無餘。

俯瞰而去，儘是瘡痍，山河破碎，川海夷滅，萬里蒼茫，寸草不生，只餘下一片焦黑的灰燼，揮之不散的死寂與腐朽，籠罩了整個世界，感受不到半點生機。

鳳凰雙翼，若垂天之雲，水擊三千，扶搖九萬，終在這茫茫大地之中，尋見了一座還未徹底腐朽的城池。

「轟！」

鳳凰之影於城門落下，重現出鍾離身形，舉目向城樓望去，終在那破敗的城樓之中，尋見了些許痕迹。

雲州！

雲州城！

作為九州之一的首府，這雲州城乃是此世人道根基之一，自有人道偉力護持，能可震懾妖魔，庇佑一方百姓。

只可惜，此世格局太小，天下不過九州，縱然勉強湊成一個大乾王朝，也難大興人道，再加上那妙音道主暗手操控，培育出了一頭血天龍禍亂朝綱，終導致王朝破碎，人道崩塌，淪為妖魔之世，即便後來鍾離插手，將那血天龍斬殺，也難改變這人道衰弱的事實。

正是因此，鍾離才想借陰陽槐之力，加快這碎片世界與地球主世界的融合，挽回這人道衰弱的局面，結果沒想到竟發生了這麼一番變故，魔神出世，異化天地，人道也好，天道也罷，皆盡淪亡。

這是鍾離的失誤，當初在靈雲寺時，那靈雲寺主持圓寂之前，便告知了他陰司魔神異動的消息，但因為智腦沒有相關資料記載，所以他並沒有將這件事情作為目標重心，只想着日後再來解決，結果造成了如今局面。

這是歷史軌跡上原有的發展，還是蝴蝶效應所導致的改變，鍾離也不清楚，但這一次意外警醒了他，智腦雖然搜羅萬千，但並非全知全能，不能一切都憑此行事。

一念之差，教訓沉痛，但亡羊補牢，為時未晚，心念轉回，再看這雲州城，鍾離邁開了腳步，向還未完全坍塌的城內走去。

那傾盆而下的血雨，乃是魔神之血散成，具有強烈的污染與異化效果，在這魔血的侵蝕下，世界消亡，天道崩毀，天道體系之內的三千大道自然也難倖存，最終就成了如今這番景象。

污染，侵蝕，毀滅，異化，只是第一步，接下來那尊魔神還會出手，以自身的神力為基礎，重塑，再造，衍生，融合，最終將這個碎片世界徹底煉化成為自己的神域。

昔日那黃天之主便是如此，將高天原那一方碎片世界異化成為自己的黃天神域，並創造出天津神族作為掩護，自己縮於幕後，以高天原創世之神的身份堂而皇之的存在於世間，直至被鍾離揭破。

現如今，那一尊魔神雖已將這個碎片世界毀滅，但還未完成重塑再造，只要鍾離能夠將斬殺，那就能夠逆轉一切，令這個世界恢復生機，重新融入地球所在的主世界，不必像對待黃天之主那樣，出手將一切毀滅，只留下一塊殘片，那樣的損失太大，甚至會傷害到主世界的根基。

那尊魔神現在何方？

鍾離知曉，卻不急於動手，因為他心中還存在着一個未解的疑惑。

這大乾世界，雖然只是一個碎片世界，但有句話說得好，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即便是碎片世界，也存在有天道，一個完整的天道體系不是那麼輕易能夠撼動的，那魔神之前既被鎮壓在陰司，說明一樣經歷了上古之戰，身受重創，實力大損，這才會被鎮壓。

如此，問題就來了，這尊魔神是如何在實力大損的情況下，毀滅這大乾世界的，就憑在封印中積蓄恢復的力量么，鍾離不相信，真要是這麼輕易，那各界蟄伏的異族邪神早就將諸天煉化了，何必龜縮至今？

事出反常必有妖，面對這不同尋常的局面，自是應該謹慎為上。

緩步踏入城中，入目儘是斷壁殘桓，那魔神之血侵蝕萬物，連世間天道都淪亡其中，合論這一座小小的人族城池，人道之力早已煙消雲散，餘下的便是一座勉強還未徹底腐朽的廢墟罷了。

廢墟中，除卻大量焦黑凝集的魔血外，便是一具具骸骨，在塌陷的房屋之內，在崩裂的大道之上，觀其姿態，還能隱約辨別出他們生前的舉動，痛苦，掙扎，絕望，哀嚎，直至倒地淪亡，化作枯骨。

「呼！」

驟然，一聲狂風襲來，吹散了城中那僵凝的死寂，聲聲如野獸般的嘶吼隨之響起，卻不是在鍾離周遭，而是在前方，那不知何時已然升起濃濃暗霧的城內。

「嗯！」

鍾離眼神一凝，隨即縱身而起，化作一道金光破入霧中。

「這……」

陡然之變，眾人還未反應，便見直播視角一轉，來到了一處暗霧繚繞的所在，其中可見一道巨大的人形暗影在凄厲尖嚎，周遭的暗霧隨之涌動，不斷鑽入暗影體內，映出一張張痛苦不堪的面容。

「轟！」

璀璨金光展開，宛若驕陽照耀，立時將那暗霧蒸發一空，那人形暗影也受到刺激，尖嚎更是凄厲，尖利的聲嘯在虛空中捲起了陣陣漣漪，所經所過，盡成齏粉。

「砰！」

鍾離身影落下，護身氣罩將那襲來聲嘯儘是擋下，再看向那凄厲尖嚎的暗影，眉頭一皺，劍指點下，一道劍罡破空斬出，將那暗影由上至下，一斬分剖。

暗影展開，內部竟現出萬千面容，皆盡蒼白如惡鬼一般，做痛楚不堪之象，唯有中央核心之處，還可見到一縷微弱的金光閃爍，忽明忽滅之中，是瀕臨滅亡的神性與理智。

鍾離探手一握，那一縷金光立時飛出，激得萬千鬼面尖嚎，卻被他反手一掌壓滅，煙消雲散，只餘下那微弱到極點的光芒，緩緩飄入手中。

金芒入手，才見清晰，竟是一個虛幻的小人，身影已經虛幻到了極點，面目也模糊了，彷彿隨時都有可能煙消雲散，鍾離見此當即催動真元，配合鳳凰之力，注入這虛影體內。

鳳凰之力，乃是生命的初始形態，足以逆轉生與死的概念，不要說這虛影還未徹底消散，便是真正消亡了，只要鍾離捨得代價，也能將之重塑。

果不其然，隨着鳳凰之力的注入，那小人虛影的身軀迅速凝實了起來，緊接着更是迎風而漲，自從鍾離手中跳出，立時在眾人眼前轉成了一身姿妙曼的女子。

「這……」

自滅亡的邊緣重生，這是一番怎樣的際遇，旁人說不清，自身也同樣迷茫，女子失神了片刻，方才驚醒過來，轉向鍾離，結果又是一驚，緊接着連忙跪地，驚喜又透著幾分慌亂的喊道：「小青見過公子！」

「起來吧。」

鍾離虛手將小青扶起，再望向周遭已然退散的黑霧，淡聲道：「說說，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