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九章：愛憎

人海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這千千萬萬張同樣的容顏，做着同樣的神情，向你聚攏而來，如潮水欲將人吞沒一般，滿是窒息的恐懼！

「呵呵呵！」

魅惑的輕笑，陣陣迴響，層層重疊，不僅在精神層面上逼得人幾欲發狂，還造成了實質性的影響，瞬間，只是瞬間，鍾離周身虛空之中，便崩裂出了千百道觸目驚心的痕迹，宛若一塊破碎的鏡面。

這是護身氣罩受到的傷害，相比之前屋內那怨憎幻化而成的中年男子，眼下這如潮水般湧來的萬千少女更為恐怖，轉眼便將鍾離的第一重防禦摧毀到了如此地步。

對此，鍾離卻沒有多少意外，望了一眼四面八方聚攏而來的人潮，再看周身即將碎裂的無形氣罩，即刻縱身而起，化作一道驕陽般璀璨的金色劍芒，沖入雲霄，縱掠遠去。

逃？

自然不是！

這少女與那怨憎，乃是同一層次，甚至同根同源的存在，不下於神祗，甚至還有所超越，已證先天的鐘離，可以不受它們影響，但其他人卻沒有這個資本。

所以，他送走了蒂娜等人，只是除蒂娜等人外，還有不少人在這少女與怨憎的影響之中，那就是直播間內的觀眾。

神祗層次的異類，於常人而言是絕不可觸及的存在，祂們的一句話語，一道意念，一縷氣息，都會對這個世界的生命與事物造成負面性的污染，最終導致異化，而這少女與怨憎，論層次怕是還要勝過一般的異族神祗，將它們的影像放在網絡上傳播，那會造成多麼嚴重的後果？

固然，智腦可以使用時空之心的力量，將這些影像中的力量影響消除，但這卻要消耗大量的神武點數，而現如今這少女與怨憎的力量又在不斷的增強，拖延下去，即便鍾離支撐得住，神武點數也消耗不起啊。

所以，鍾離決定抽身，直搗黃龍！

「轟！」

劍芒穿空，風馳電掣，在陰鬱的天穹之中，撕開了一道璀璨奪目的痕迹，直這片住宅區的中心落去。

這中心，既是這片住宅區建築佈局的中心，也是遍佈東瀛的極陰地脈中樞，在那裏，坐落着一座極端奢華，與周圍建築格格不入，但卻始終無人挑剔的莊園。

劍芒自蒼穹落下，向這莊園就是一斬，璀璨金光如大日煌煌，將周遭映照的萬般渺小，只余這百丈劍勢，驕陽金鋒，毫無保留的落在那莊園之上。

「砰！」

隨後，卻不是眾人想像之中，那摧枯拉朽，開天闢地的景象，反而震起了一聲金鐵交擊似的鏗鏘，再望去，只見那座莊園之中，不知何時生長出了大量漆黑如墨的髮絲，在莊園表面層層織結，如同一道壁壘屏障，生生抵住了鍾離來勢洶洶的劍鋒。

黑髮暴長，蠕動糾纏，似有生命一般，被那劍鋒撕裂時，還會抽搐顫抖，滴出暗紅色的血液。

如此織結而成的屏障，防禦力只是一般，受鍾離傾力一劍，便層層斷裂開來，但生命力與恢復力卻極其驚人，溢流的血水之中，一層斷裂，十層織結，無窮無盡，無盡無窮，以此生生抵住了鍾離勢不可擋的鋒芒。

最終，這一劍之勢衰竭，璀璨劍芒潰散，鍾離身影落下，站在這莊園前方，微微皺眉。

如此，倒不是鍾離無以為繼了，以他現如今的根基，再斬千百劍都不是問題，只不過沒有意義罷了。

這莊園下方，乃是極陰地脈的中樞，地龍昂首之處，有源源不絕的極陰之力供應，能夠無窮無盡的生長恢復，想要正面突破，沒有聖人的積累，那絕對是痴人說夢。

先天證道，雖可位比聖人，但積累依舊欠缺，就是有了這一份積累，鍾離也不打算做這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好在，正面強攻，並不是唯一的辦法，既然知曉它腳下根底是那極陰地龍，那何不從這裏尋求突破？

心念至此，鍾離就要動手，卻見莊園之中再生異變，層層織結的髮絲散開，一少女推門而出，還是與之前一般無二的神情姿態，向他微笑說道：「人族的聖者，也許我們可以談談！」

話語中依舊透著一股令人瘋狂痴迷的魅惑，但姿態卻變得截然不同了，已擺到了另一個位置，希望進行溝通談判。

「哦？」

聽此，鍾離也來了興趣，冷笑問道：「談些什麼？」

少女微笑依舊，說道：「請先收起你的敵意，我們不一定會成為敵人。」

鍾離搖了搖頭，說道：「我不這麼認為！」

「呵呵！」

少女淡淡一笑，說道：「我並不是你認為的異類，恰恰相反，我因這個世界而誕生，與你同樣是這個世界的一份子，我們沒有必要成為敵人。」

「是么？」

聽此，鍾離亦是一笑，說道：「既然如此，那為何不現出真身來，看看這個世界，是否能接納你的存在？」

「為什麼？」

鍾離話語方落，少女的神情就陡然扭曲了起來，怨毒與憎恨充斥了整張臉孔，如毒蛇一般嘶叫着說道：「你該死，你該死！」

這神態轉變與話語銜接很是混亂，毫無邏輯可言，但鍾離卻不感到奇怪，因為它，或者說它們，本就不存在邏輯。

為什麼，那怨憎的力量如此強大，卻沒有肆無忌憚的擴張，將整座神戶市吞噬，反而只盤踞在這一片小小的住宅區呢？

為什麼，神戶是極陰地脈的源頭，極陰地龍蟄伏之處，卻沒有多少鬼怪滋生？

為什麼，這怨憎之源現世之後，短短几年時間，就成長到了能與孤生抗衡的地步？

為什麼，在這怨憎盤踞的地方，會有這麼一個「特殊」的少女存在，甚至擁有比怨憎更為強大力量？

為什麼，此世明明也有鬼道幽冥存在，可東瀛化為鬼蜮后，卻未成鬼道幽冥根基，反而被各大異族邪神佔據，內中滋生的鬼物也成了邪神眷屬，為虎作倀？

一切的一切，都可以在它的身上找到答案，智腦資料中缺少的最關鍵信息，也在它的身上！

它，就是愛欲，那與怨憎同出一源，同一層次的存在，什麼少女，什麼富江，都不過只是一層偽裝的外衣罷了。

它從何而來？

獨陽不長，孤陰不生，陰陽之理，乃是世界的根本，這個世界如此，異界也是同樣，那一尊執掌七情六慾的異族邪神，肉身與元神盡毀，只留下這成就神祗位格的本源力量——情慾執念，被古聖投入封印之中，藉以時光消磨。

封印禁絕，時光磨滅，這情慾執念最終化作了極致的怨憎，但陰極成陽，陽極成陰，這怨憎達到極致之後，也蘊生了它的對立面——愛欲！

怨憎為陰，愛欲為陽，陰陽相生相剋，對立一體，這怨憎與愛欲也是一樣，極端的怨憎會滋生出愛欲，極端的愛欲也會轉為怨憎，怨憎是純粹的執念，靈魂的變異衍生，沒有理智，只余本能，愛欲則是純粹的血肉，生命的變異形態，擁有相對的理智，但也受本能影響。

簡單點來說，就是那邪神的情慾執念，在封印中轉成了怨憎，而怨憎又滋生出了擁有肉體的愛欲，兩者突破封印之後，隨着暴亂的元氣洪流進入東瀛，怨憎禍亂，受天道鎮壓，愛欲蟄伏，於極陰地脈之中汲取力量，以達到怨憎與愛欲的陰陽平衡。

將這關鍵的一點理清之後，所有疑問都迎刃而解，怨憎盤踞在這住宅區中不往外肆虐，是愛欲的制約，為了維持兩者的平衡，神戶作為極陰地脈的源頭，沒有鬼怪滋生，外界的鬼災也不敢進來肆擾，也是因為愛欲。

擁有肉身的它，一直在吸引極陰地龍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有餘力外泄，滋生鬼怪，而它的存在對於極陰地脈滋生的鬼怪來說，就是生命的起源，有着至高無上的權威性與無法抹除的主導性，外界的鬼怪自然不敢入侵。

未來，那一尊古聖之所以無法將怨憎之源鎮壓，是因為那是它們已經融合成了一體，象著着陰與死，意志與靈魂的怨憎，象著着陽與生，血肉與身軀的愛欲，兩者融合，陰陽一體，成為了最為完美最為強大的存在，再加上整條極陰地脈與東瀛亡魂的增長，短短几年時間它們的實力就達到了無比恐怖的程度，逼得那尊古聖施出玉石俱焚的手段，與這禍世禁忌雙雙俱滅。

現如今，它們雖然還沒有發展到那種地步，但初步的融合已經開始進行了，方才那千萬少女，就是怨憎分裂出的個體與愛欲血肉的結合，既擁有愛欲讓人癲狂痴迷的力量，也能轉化成為極端的怨憎。

按照這形勢發展下去，再過幾年，它們就能完成怨憎與愛欲的徹底融合，並通過極陰地脈，將所有滋生出的鬼物異化，讓自己的眷屬遍佈東瀛，甚至一些吸取極陰地脈力量，恢復自身元氣的異族邪神，都要受它們控制，臣服在它們腳下。

鍾離重生之前，那尊古聖想必就是意識到了這一點，才不惜代價的與之死拼，最終玉石俱焚，他很清楚，決不能夠讓這樣的禍世禁忌成長起來，否則，至聖出世，也難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