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生命價值
「你說那老頭到底什麼來頭？他為什麼要害鎮上的人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
阿明顯然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搖了搖頭說，「這行當里的人，各種匪夷所思的手法都有，有時候他們做事的準則，實在是沒法兒猜測。」
「那總得有個理由吧？我不信會有人無緣無故的去害人性命，而且一下子害死這麼多人？這也太殘忍了？」
我皺着眉頭，難以想像那種人的心理狀態。
「或許在他們的眼裏，人命真的很廉價吧！」
阿明嘆了口氣，然後招呼我。「先回去吧！雖然這亡魂橋燒掉了，救了一部分人，但是已經有很多人的魂魄被引渡到了地獄，也不知道明天會有多少人醒不過來？」
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想見那種場景，等明天一早，鎮上活着的人就會發現，有太多的人，在這一夜睡着之後，再也醒不過來了！
也許是鄰里非常熟悉的某個人，也有可能是自己的親人，甚至有可能，就是睡在自己身邊的丈夫或者妻子。
死去的人不知道自己的歸宿，活着的人迷失了自己的未來。
那是怎麼樣的一種情景？
我忽然意識到，災難也許不僅僅是在今夜，而是從明天早上，才剛剛開始。
那是一種怎樣的心情？
我完全無法用文字語言來描述，說不出是糾結，還是沉重，亦或者是無奈。
人們總是在災難來臨時，祈求上天，或者某個神明，希望了以保佑自己平安。不知道上蒼和神明，是否也有這樣無奈的時候？
我不是聖人，也沒有那麼高尚的情懷，但我還是無法面對這樣的事實，光是站在人性善良的那一面上。
我甚至開始恐懼死亡，開始惋惜那些生命。
人為什麼會死去？
這個問題就好像地球為什麼是圓的一樣？永遠沒有答案。
每個人都會死，但是死亡的方式，皆有不同。
如果生命老去，終歸塵土，那也算是生死輪迴，自然法則。但是人如果在不應該死去的年紀消亡，那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一種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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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又有多少人可以終老呢？
我覺得人世間沒有什麼比這更殘酷了。
為什麼天主教徒自殺，會被砍去頭顱，而且魂魄墮入十八層地獄？我一直無法理解，總覺得，人都死了，所有的罪孽，都將隨風而去。但現在我似乎明白了，因為自殺，本身就是一種罪孽。
生命何其來之不易，每個人，都不應該將其扼殺。
選擇死亡的人，已然被世俗蒙蔽雙眼，看不到生命所存在的真正價值。
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比生命更有意義，因為只有活着的人，才能看到希望。
當然並不是每個人，都有權利選擇活着。比如今天晚上鎮上死去的那些人，還有我們村子裏的所有人。
他們或許看不到生命的意義，但他們都想活着，只可惜莫名其妙的被剝奪了生命。
有時候你可能會忽然覺得，活着真的是一件很幸運的事情，雖然中國有十三億人，但是你看不到每天有多少人死去？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每天有多少生命消亡？
我從小跟屍體打交道，看慣了死亡，但是這一刻，我才真正感覺到生命來之不易。
命運如此挫折，但是比起那些死去的人，我們最起碼還活着。
活着，這是一個多麼沉重的概念。尤其是在此時此刻，你站在寂靜的小鎮，夜色下沉睡了不知道多少具屍體？
我彷彿感受到了他們生命凋零前最後的掙扎，還有面對死亡的不甘與憤怒，最終全都化作了怨念。
我閉上眼睛，各種吶喊、痛哭、慘叫、詛咒聲，一起湧入我的耳朵，在我的腦海中回蕩......我彷彿明白了什麼？如同在佛前沉睡五百年之後，猛然間的頓悟。但是，我又抓不住那稍縱即逝的靈光。
也許，每一個不甘的生命逝去，都會留下一道怨念，而這個世界，隨着死去的人越來越多，怨念積攢，最終將化作地獄。
終有一天，我們都將活在地獄。
我彷彿看到了未來遙遠而又未知的世界，死人的世界......「你看到了嗎？」
我抬起頭，仰望星空，整個夜空裏都瀰漫着一層黑氣，多少不甘的亡魂在嘶吼。
「看到什麼？你別在這兒夢遊了，趕緊看看鎮上還有多少人活着？」
阿明推了我一下，將我從那種意境中喚醒了過來。
我彷彿在那一瞬間，明白了什麼！他們害死那麼多的人，就是為了給這個世界增添更多的怨念嗎？好讓死亡的世界，來得更快一些。
我這樣的猜測，雖然有些不切實際，但也不是沒有可能。
「太複雜了！」
我搖搖頭，拋開了心中的胡思亂想，然後跟着阿明一起去鎮子裏看情況了。
其實也用不着我們看，等到明天，所有的一切都會揭曉，到時候不管人們能不能接受，那都是無法改變事實。
事實就是，鎮上幾乎有一半的人，在昨天晚上死去了。
就這樣莫名其妙，除了我跟阿明，還有林淑敏，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在他們看到，那些人都死在了夢裏。
整個小鎮頃刻間陷入了沉重和悲痛之中，傷心欲絕的呼喊聲，在鎮子裏持續了一天一夜。
我和阿明也在旅館里待了一天一夜，甚至不敢出門，因為我們無法面對那種沉痛的場面。
林淑敏沒有哭，但是她整個人都呆了，從昨晚到現在，滴水未進，一句話也沒說，整個人彷彿傻掉了一樣。
阿明急得團團亂轉，但是他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別人，他也不會安慰人。
當然，我更不會。
我糾結了一整天，最後跟她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咱們是不是先把你家裏人都給埋葬了？這人死了，必須要入土為安的。」
我沒想到這句話，使得林淑敏從獃滯的情緒中釋放了出來，然後一下子撲進我的懷裏，哭的一塌糊塗。
我則是僵在那裏，完全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