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章：天人共怒

「這……」

「怎麼一回事？」

「無端端的哪兒冒出一隻手來？」

「一隻手有什麼奇怪，剛剛不見還有龍嘛？」

直播間內，看那一隻玉手纖纖，來得這般突然，去得也這般突然，眾人都驚住了，面上儘是錯愕與茫然，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如此，也不奇怪，不說直播間內的眾人，便是周天仙界，造化門中，對這意料之外的變故，群仙也錯愕非常。

一瞬錯愕過後，眾仙回神，本能的轉眼望去，但見造化仙主一人獨立，仍置身於七彩神光之中，看不清真實的面容，唯有一截袖臂清晰顯露，在那碧霞彩雲衣下，玉手纖纖，緊握著一道毀滅雷霆。

「這……」

見此一幕，眾仙又是怔住了，全然沒有想到，造化仙主竟能夠在鍾離成道的最後關頭，探手穿過仙凡兩界阻隔，將那先天之證，成道之機強行奪取。

這般的發展，與原先的計劃不符，也出乎了眾仙預料，待眾仙錯愕回神，正想言語之時，又見造化仙主袖手一番，將那一道毀滅神雷收起，冷聲言道：「天道有感，反噬將至，速速出手，將此人誅殺！」

話語間，又拋出一寶，璀璨至極，不可方物，眾仙抬眼，勉力望去，只見到千百雷龍盤繞，內中一枚印璽，方正乾坤，威沉至極，如那五嶽之首，巍然泰山一般，直看得人心生渺小，不由卑微。

「這是……」

「天帝印璽！」

見此，眾仙又是一驚，駭然失聲中，但見那印璽作用，千百雷龍迸發，盡數沒入萬星照天境中。

萬星照天境，乃是正法殿至寶，監察周天運行之關鍵所在，造化仙主借來此寶，窺探天道運行，方才尋見空隙，施得一式神通下界，跨越仙凡阻礙，將那一道毀滅神雷奪取。

此法可一，卻不可二，尤其是現今，天道有感，反噬將至，若再借這天道軌跡插手凡間，那天罰降臨，必然首當其衝，造化仙主可不想以身試法，一證這莫測天威。

所以，她拋出了這一枚天帝印璽，也是仙庭代天道執掌的權柄！

何謂之天道，世界萬物，盡為天道，人也好，妖也罷，仙魔神佛，皆逃不過這一範疇，或者說，他們的存在，永遠都是天道的一部分。

所以，天道不是某一個體，也不存在自我的概念與認知，他，它，他，祂是世界規則力量的體現，必須按照世界的規則來運行。

也是因此，某些時候，人可以掌握天道的權柄，或者說，原本只是天道百分之一部分的人，因為力量的增強或者其他什麼緣故，提升了自己在天道之中的許可權，達到百分之十，百分之二十，百分之三十，甚至更多，因此在天道這個規則體系中，獲得了更高的許可權資格。

仙庭就是一個例子，自上古三皇五帝起始，到夏，商，周，春秋，戰國，仙秦，楚漢，仙道以遠古遺傳為根基，於大世之中崛起，天驕輩出，英才無數，最終併合人道之力，立起仙庭，收納天下修者，使得仙道一舉超越人道，於天道中佔據了最大比重。

因此，仙庭獲得了代天正法之權柄，監察天下，巡視三界，但凡有危害人道仙道者，便以仙道人道之力，催動天道權柄，將之雷霆鎮殺。

如此，不僅不沾因果，還能得人道，仙道，天道三方功德，仙庭因此攬下雄厚氣運，天驕輩出，強者無數，仙庭之主，更是以此證道，位尊九五，令人艷羨都艷羨不來。

這便是仙庭所持的天道權柄來由，由人道，仙道，天道三大偉力併合而成的大權重器，威能莫測，無人可敵！

現如今，造化仙主借來的這一枚天帝印璽，乃是仙庭帝君的象徵，足以動用五成權柄之力，縱然鍾離先天之劫已過，也能強行將之誅殺。

固然，天道至公，這權柄濫用，壞天地秩序，規則定數，縱是仙庭，也要受雷霆之怒，天罰加身，但這是可以抵消的。

舉個例子，若有人動用這天道大權，轟殺億萬蒼生，那不用說，引發的天罰必是最為恐怖的一種，縱是天帝，只怕也要灰飛煙滅，因為仙帝一人在天道之中佔據的比重，不如億萬生靈，因此引發的天罰，自是恐怖至極，無可抵消。

但鍾離就不同了，他只有一人，縱然造化仙主徇私，動用天道權柄，於天劫中狙殺於他，甚至奪去了那成道之機，最終要面對的反噬，也不過只是他一人在天道中的比重，外加破壞這規則的懲罰罷了。

孤身一人，連天階都未曾踏入，在這天道之中，能有多大的比重，所以，鍾離引發的反噬根本就不足為慮，就是這規則破壞的後果嚴重了些，但以造化仙主的身份，造化仙門的底蘊，受住這天道反噬，也不是什麼難事。

清楚這一點，造化仙主動起手來也是乾脆，先趁機將鍾離成道之機奪取，再動天帝印璽，降下九天神雷，將他強行誅殺。

「轟！」

一聲轟鳴，大印震動，萬千雷龍嘯起，沒入萬星照天鏡中，正是這天道權柄催動，沿方才先天之劫開闢出的軌跡，降入凡間。

見此，造化仙主卻還感不夠，畢竟仙凡兩界，相隔無盡時空，只是她一人催動天帝印璽，降下的九天神雷只怕在途中就要消耗大半，餘下威力，根本不足以將鍾離誅殺。

這是造化仙主絕不願意看到的，放虎歸山，後患無窮的道理，尋常凡人都明白，她這一方仙門之主又豈能不知，以鍾離方才在雷劫中的表現，縱然先天證道功虧一簣，未來發展怕是也不可小覷，再加上那凡間祖地，元靈復甦的機緣……

心念間，殺機更甚，造化仙主目光迴轉，向還不見動作的一眾仙君，冷聲言道：「諸位，莫錯過了時機！」

「是！」

聽此，一眾仙君才如夢初醒，各自返回，重入陣中，齊齊催動仙元，頓時現出一片造化仙光，浩浩蕩蕩，萬千磅礴，注入那天帝印璽之中。

「吟！」

十餘位仙君，借大陣之勢合力同催，如何都不可小看，天帝印璽震動，激起龍吟聲聲，原本就璀璨萬分的雷霆，再度加劇起來，怒海決堤一般，盡數沖入萬星照天鏡。

……

「轟隆隆！」

晴天霹靂，雷聲震耳，滿目瘡痍的山林之中，鍾離半跪在地，嘴角一縷鮮紅刺目，看來受創不輕。

這也難怪，方才為將那毀滅神雷擊潰，他傾盡了一身真力，如今，體內真元已近枯竭，氣血力量虧空嚴重，以往縱橫無敵的身軀，也因此而變得極度的虛弱。

這樣狀態下，受那九天神雷一擊，結果可想而知，若不是跨越兩界時空，讓那九天神雷消耗嚴重，現在怕不只是口角見紅這麼簡單了。

傷勢不輕，身體更是虛弱，鍾離勉力撐持起身，望向那無陰雲匯聚，卻又霹靂晴空作響的蒼穹，喃喃說道：「到底還是來了啊！」

話語中，沒有多少意外，只有一陣嘆息！

鍾離很清楚，自己晉陞先天的事情，是決計遮掩不住的，有人插手，也是情理之中，畢竟，站在他對立面的人，實在太多太多。

所以，這一發展，鍾離早有預料，之所以沒有預先做下防備，是因為防備不了，也沒有必要防備。

這是天劫，天道之考，天道之證的天劫，存在的目的，便是為了考校修行者的資格，畢竟，修行乃是逆天超脫之舉，若是不過天道考驗，怎有資格獲得超脫與晉陞？

因此，便有了天劫的存在，作為天道規則運行的體現，若是違逆，必遭反噬，相助如此，干擾也是一樣。

這一反噬，尋常天仙，肯定受之不住，但對一大仙門而言，卻是無礙，別說這仙門之主，還是仙庭帝妃，握有權柄，體量非常，只是這一部分反噬，怎能撼動得了她的根基。

所以……

鍾離一手探出，在腕上輕划而過，血光噴涌，紛灑而出，他卻絲毫不顧，雙指一點，以血為墨，以指代筆，在虛空之中，書下一篇，開篇十字。

為蒼生立命！

為天地正法！

法家律典，天人大願！

生靈之念，玄妙無窮，合人則成人道，合魔則成魔道，合萬物則成天道，法家以此為根基，立下天人大願，為蒼生立命，為天地正法，法度無存，則法家無存，法家不滅，定法度不壞！

這是大願證道之法，道家有，佛家有，法家亦有，因而，道祖教化天下，法傳三千，佛門普度眾生，地獄不空，誓不成佛，法家為蒼生立命，為天地正法！

大願偉力，足可證道，但更為艱難，因為這一道路，所求的不再是自身之超脫，而是大願之證，牽扯萬千，因果糾纏，非常人可所成為。

方才，鍾離雖以力證道，求武之極致，但這並不意味着他放棄了天人大願之法，相反，他早就踏在了這條道路上，先求武之極致，是要以武為根基，再證天人大願。

他要超脫武道極致，更要帶這天下，這世界，逆改未來，兩者並不衝突，反而缺一不可！

所以，先證武道，再立大願，這是鍾離原先的計劃，現如今雖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打斷，但卻不影響這一進程。

「嗡！」

隨着血墨描繪，鐵畫銀鈎，法家名篇現世，字字凝血，字字猩紅，那方才因鍾離墜落，一同佇入這山林中的萬千刀兵，隨之震動了起來，發出陣陣嗡鳴震蕩之聲，奏成一曲言不清，道不明的韻律。

「轟！」

驟然，一聲巨響，天地驚雷，蒼穹之中雷霆匯聚，凝成數道雷龍，直向狂嘯而下。

此間，卻聞一聲……

「吟！」

劍鳴昂嘯，萬千劍芒，透過鮮血篇賦，沾血鮮紅，沖霄而起，瞬間便將那數頭雷龍絞殺粉碎。

萬千劍芒，凝匯成海，鍾離立身其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昂首向那天穹，沒有言語，只是蘸血書下最後一比！

我要這天下，人人如龍，我要這神州，盡為堯舜，我這天地，正法永存，我要這世界，萬世綿延！

我為人道！

我成武道！

我就天道！

我鑄聖道！

「轟！」

血書最後一比，天人共證，大願祈立，天道有感，頓時作用，劍海凜嘯而起，承載人道，共合天道，化作一頭赤紅血龍，昂首向天，怒入蒼穹。

「轟轟轟！」

赤龍一入蒼穹，頓起十方驚變，那還在積蓄凝合的九天神雷，瞬間被衝擊粉碎，隨即，龍首昂嘯不停，轟然撞碎空間，沖入無盡混亂的時空，向方才天道劫雷開闢出的道路，往周天仙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