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9丹哥!

0069丹哥!

背對着的金鋒渾身僵硬,整個身子都麻了。

獃獃的盯着眼前的牛大腸,足足三秒。

猛地間,金鋒扭轉過頭,望向這個男人。

剎那間,金鋒就如被十萬伏的高壓電擊中,身體跟篩子裏的黃豆一般不停的顫抖。

兩張嘴皮不停的蠕動,牙關都在打顫。

「丹……丹……」

「丹……哥……」

「丹哥……」

金鋒艱難的想去抬腳,身子卻有萬斤重,就是邁不起來。

哪怕一點點,也都動不了。

一陣陣冷入骨髓的冰冷和一陣陣電擊般的抖動讓自己難以呼吸。

「丹哥——」

對面的男人一幅很驚訝的樣子。

見到金鋒的瞬間,男人猛地睜大眼,全是震驚和不信。

緊接着這個叫丹哥的男人猛地上前兩步。

「嘭!」

一聲響,丹哥手裏的蛇皮口袋墜落在地。

震驚之後,丹哥緊緊凝視金鋒,眼中充滿了驚喜和意外。

還有那最期盼的真情流露。

薄薄的嘴唇緊緊的倔強的抿著,眼睛裏在這一刻全是久別重逢、無聲勝有聲的情意。

「鋒子!」

這個男人足有一米八出頭,身體卻是瘦得跟皮包骨一般,但卻蓋不住那山一般寬厚的肩膀。

剃著光頭,眉毛粗重且黑,鼻樑大而適中,一雙黑仁般的雙瞳在慘淡的路燈下閃動着寶石般耀眼光芒。

那是金鋒最熟悉的眼神。

金鋒的視線移動到丹哥的手,瞬間,金鋒一行淚不爭氣的滾落下來。

單薄的背心露出來的是一雙長長粗粗的手。

粗糙而又黝黑,滿是厚厚的老繭。

丹哥下半身穿的是一條寬鬆的七分褲,那是自己去年買給他,荷花池批發的,二十塊一條,已經洗得發白。

當金鋒看得丹哥一雙腳的時候,緊緊的抿著嘴,咬着牙,臉上猙獰而憤怒。

那是一雙兀自還冒着血泡的腳。

四十三碼的涼鞋早已斷了幾節,有一隻鞋半邊都已脫落。

黑黑的腳的腳下,還沾著黑黑烏黑的淤泥。

一剎那。

金鋒猛地仰起頭,死死的咬着牙,不讓自己流淚。

一瞬間。

金鋒啊的一聲大叫,衝過去,一把抱住這個男人。

單薄而瘦弱,瘦骨嶙峋,瘦得皮包骨。

這一刻,金鋒卻抱着了一座山。

就是這個男人,當年手拿剔骨刀站在小屋子前,身上背着塑料桶,塑料桶里是滿滿的兩桶汽油。

面對陽家幾十號人的圍攻,這個人面不改色,戳破汽油桶,一隻手拿着打火機,一隻手緊緊的握著剔骨刀。

「誰動我兄弟,一起死。」

所有的混混都被嚇得屁滾尿流,有的直接大小便失禁。

當時,金鋒就躺在小屋子的床上,全身是傷。

金鋒望着窗外的丹哥。

那就是一座山。

就是這個男人,為了自己頂了五年的罪。

就是瘦得皮包骨頭的男人,扛起了一切,撐起一片矮矮的天,遮住了這個風雨飄搖破碎的家。

從十八歲到現在,一個男生最寶貴、最青春的五年時光。

兩千天的牢獄生涯,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痛苦的煎熬和折磨。

這是四兄弟里的老大。

張丹!

瞬間,時間停止!

一滴滴滾燙的水滴滴在金鋒的後頸,滾燙而熱烈,張丹的身子顫抖,也流下淚來。

「丹哥。你怎麼會?」

「提前放了?!」

「對。表現好,提前放了。三個月。」

「那你……你應該通知我們啊。」

「我們去接你。去接你啊。」

「接什麼接?沒那必要。你們好好的掙錢就行。」

金鋒從包里掏出煙一股腦的塞在張丹手裏,傻傻的笑着,看着張丹,心痛不已。

張丹是從大佛城走路回來的,一路走,一路問,整整走了兩百公里。

整整走了一天一夜。

他身上有三兄弟給的錢,但他卻沒用。

張丹告訴金鋒,他一進錦城便自迷了路。

五年時間,錦城的變化大得驚人,不停的擴建不停的改造,張丹連東南西北都摸不清楚。

終於問到了路,回到廢品站的時候,卻發現廢品站已經被推平。

張丹什麼都沒問,轉頭就走,走了五個小時到了龍傲這裏。

聽着張丹滿帶微笑輕描淡寫平靜的說起他的經過,滄桑的臉上看不到一絲埋怨和哀傷。

走了整整一天一夜,又在錦城裏走了十個小時,那麼的艱苦卻又那麼的無所謂。

二十三歲的少年,本應是最青春的歲月。

但在這個男人的臉上卻找不到一點點屬於二十三歲少年的印記。

眼角竟然有了皺紋,一雙眼睛渾濁而獃滯,皮膚蒼老而鬆弛。

整整的五年牢獄光陰讓張丹看上去有些木訥,就像是一個小老頭那般。

金鋒眯上眼,強做歡笑,心痛如絞,嘴裏不停的叫着。

「丹哥你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快吃啊,吃了不夠我再給你弄。」

店子裏的剩菜都沒了,桌上放着滿滿的一盆麵條,還有剩下的兩隻滷雞。

張丹大口大口的呼嚕吸著麵條,撕著滷雞,黑黑的臉上鬍子拉渣,神態疲憊不堪卻又精神無比。

呵呵的笑,大口的吃,不停的搖頭:「夠吃。夠吃。」

「鋒子,你腿怎麼了?」

金鋒看看自己腿上長長的口子,那是前些天被曾子墨的三叉戟跑車疵的。

「撞了。」

「誰撞的?賠錢沒有?」

「沒有。沒事。丹哥,你多吃點啊。味道夠不夠?缺什麼?」

張丹抬頭看看金鋒,明亮的眼神中多了幾許驚訝。

「真沒事!?」

「真沒事。」

張丹木訥的眼睛看着金鋒,眼神中滿是欣慰,像往日那般伸出寬厚的手,拍拍金鋒肩膀。

「鋒子。你,變了。」

「有些,認不出來。」

金鋒笑着搖頭,眼神渙散,輕聲說道:「你沒變就好。」

「你吃着。我叫老二和三水下來。」

張丹搖搖頭,指指樓上。

聽着兩兄弟雷鳴般的鼾聲,張丹笑起來,臉上滿是皺紋,眼裏全是溫暖。

「兩個雷公,比以前叫得更大聲。」

偌大一盆麵條被張丹吃完,滿足的拍拍肚子,悠然的點上煙,不停的翻看着金鋒給的廢品站各種手續,不住的點頭。

金鋒站在一邊,彎著腰輕輕說道。

「這是收有色金屬的。以後咱們光明正大的收。銅鋁鉛鋅錫沾著有色金屬的,都可以放心大膽的收。」

「還有這個。廢舊電池回收。這個需要技術,要提煉和拆解,針對企業和廠礦。」

「等廢品站建好,咱們一邊招技術工,一邊跑單子。」

「這是電子產品回收的。沒啥用,說不定以後會有用。」

「這個最牛。二手車回收手續。還包括報廢車回收和銷毀。」

「如果能聯繫到業務,光是這個就夠我們吃飽。」

張丹的手不停的抖著,臉色激顫。

「好好好……」

金鋒笑着說道:「丹哥,以後你就負責管廢品站。」

張丹抬頭望向金鋒,苦笑說道:「我不行。這五年我學的全是車鉗鉚焊,這些技術活我不會。」

金鋒拍拍張丹肩膀,笑着說道:「你管。你能行。」

「老大,你叫我帶兄弟們好好活。」

「我沒做到最好。」

「我向你保證,以後,我們會更好。」

張丹深深的看着金鋒,面對金鋒坦誠的雙眼,滿是真誠。

臉上滿是堅定的堅毅。

忽然間,張丹緊緊的握著那些手續,一下捂住自己的眼睛,喉嚨管里發出如牛吼一般的哭音。

五年,整整五年。

一個人能有幾個五年!?

這一刻,張丹終於發泄了出來。

壓抑整整五年的所有情緒在這一刻終於得到了宣洩。

走了整整三十個小時,哭累的張丹趴在桌上沉沉的睡去。

金鋒昂着腦袋,心頭亂作一團。

陽偉的事還沒解決,老大意外的提前出來。

如果讓老大知道陽偉再次出現,龍二和三水被打、店子被砸,這無疑是給老大再次背上沉重的精神枷鎖。

這兩天,註定又是一個坎。

一個大坎!

生死攸關的大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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