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5這都能賣錢?

0565這都能賣錢?

橘黃的街燈孤寂而昏暗,一排排零零散散的地攤在昏暗的燈下顯得如此的荒涼。

這是五色羊城剩下的最大的鬼市。

來這裏淘寶的人們大多都是四十歲以上的中年人,老年人佔了絕大多數。

幾十個地攤上,擺放着各種各樣的東西,雜七雜八,五花八門,應有盡有。

金鋒的腳下,擺着一個小小的地攤。

地攤上不過寥寥幾件生活日用品,攤主斜著靠在背後的欄桿,閉着眼睛張著嘴睡得正香,滿是疲憊。

還有的攤主則是直接和衣睡在了地上,發出重重的鼾聲。

像這樣的攤主還不少。

其實他們並不是擺攤者,而是藉著天光墟鬼市睡覺的無家可歸的人。

生活的沉重,內心的辛苦,每一個人都有每一個人的故事,更有每一個人的心酸。

眼前的一切跟金鋒預想的不一樣,目光掃處,附近十幾個攤子所有的東西盡收眼底。

點着煙默默的往前走,不過二三十米的天光墟分分鐘就走完。

停在了一個最大的攤位前頭,金鋒蹲了下來。

這個攤位算是這個鬼市裏東西最為豐富的,十幾件的青銅器,幾十上百件的各種玉器瓷器,還有不少的近現代的各種物件。

老實的木托相機,手錶,懷錶,座鐘以及各種手串。

旁邊的攤位賣的是手機和平板,人倒是圍得不少。

視線從手機攤位轉移過來的時候,一個老頭已經將那件東西放了下來。

金鋒隨手抄起了一塊小懷錶手一捏,輕輕打開湊在耳邊聽了聽,用手再掂了掂,輕聲問價。

「八塊!」

擺攤的老人估摸著得有六十多歲了,說的本地口音,臉上無悲無喜。

八塊其實說的是八百。這是本地古玩店裏的一個通用單位。

這個小懷錶不過是四十大盜那裏批發來的,成本價不過二三十。

金鋒不說話,默默放下懷錶,又撿起了其他幾件東西看了半響。

這當口,一個男子出現在攤位前,抬手就把攤子上那個老式的木托相機提到自己身邊。

這種老式的木架相機很多年前就已經不用了,而且木架子全都不見,只剩下了這個單獨的相機。

男子手把相機翻了起來,還拿着手機電筒認真查看相機的結構和好壞。

「幾多?」

男子問價之後,攤主似乎來了一點點興趣,曼聲說道:「一萬。」

這種老式相機如果是全的話,還真不止一萬,在小眾收藏家手裏,這種東西至少也得四五萬了。

那是一個時代的記憶,更是一個時代的象徵。

攤主老頭喊價一萬,倒是沒有多要價。

「八千。」

買主男子似乎對這個相機很是滿意的樣子,砍價也僅僅只砍了兩千。

攤主老頭依舊是一張清水寡臉,沒有一絲笑容,就跟誰欠他幾百萬似的。

「最低九千。」

買主男子猶豫了一會,隨即點頭,很乾脆的取出錢來遞給攤主。

就在攤主數錢的時候,金鋒隨意的拿起了一個老舊的扇子起來,正反面翻了兩下,開口問道:「老闆,這個幾多?」

攤主老頭手一僵,沒好氣看了那扇子一眼,冷冷說道:「五十!」

沒等老頭繼續數錢,金鋒輕聲說道:「三十賣不賣?」

「不賣。」

老頭沒再理會金鋒,繼續蘸着口水數起錢來。

忽然間,一張五十元的的鈔票遞在老闆的眼前,老頭翻起白眼看看金鋒,隨手將錢接過來低頭繼續數錢。

金鋒買下了這個扇子。

扇子並不是常見的摺扇,而是橢圓形的團扇。

這是剛才一個老人看了之後丟下沒要的。

團扇很老很久了,扇面的紙質泛出深黃色,團扇上還有不少的油污污漬。

扇面畫着的是一幅一個羊倌在牧羊,小小的團扇之上,幾隻白羊悠然自得,羊倌懷裏還抱着一隻小羊羔坐在石頭上。畫面很是溫馨。

團扇左下還有一個落款,可惜,被油污給遮住了。

金鋒卻是知道,這團扇畫的主人,在天粵天閩兩省極為出名。

嘉慶時候的蘇六朋。羅浮山寶積寺名僧德堃和尚的徒弟,跟徐文長徐渭一樣的憤世嫉俗,終生以賣畫為生。

這個人在天粵天閩兩省的名聲尤其響亮,這把團扇五十塊買下來,倒也算是個小漏。

不過,金鋒可並沒有急着走人。

四點多的時候,環衛工人已經陸續開始上班,嘩啦嘩啦的聲音在遠處傳來,打破清晨的寧靜。

天色慢慢的轉白,昏暗的路燈漸漸的轉暗,蚊蟲無休止的盯咬着橘黃的燈罩。

地上沉睡的流浪者們一一的爬了起來,獃滯的坐着望着昏暗的天空,臉上滿滿的疲倦和恐懼。

清潔工長條掃帚的聲音一下一下刺激這些人的心,如同

催眠符一般。

新的一天又要開始,生活又要繼續。

攤主老頭數錢很慢,因為越是接近天亮這裏的生意越發的好了起來。

不時有人拿起東西詢問價格,加上買相機的男子不停的催促,攤主老頭也很是無奈。

這時候的金鋒,又拿起了一本古籍書來。

不動聲色的慢慢的翻開,嘴唇輕動。

「欲識三元萬法宗,先觀帝載與神功。」

「坤元合德機緘通,五氣偏全定吉凶。」

「戴天履地人為貴,順則吉兮凶則悖。」

「天地人道……」

古籍是道光年間版的,保存得太差,還有不少蟲蛀的痕迹。萬幸的是並沒有缺頁。

薄薄的一本書里,每一張頁面都密密麻麻的批註了不少的心得和註釋還有感慨。

一目十行翻完,金鋒嘴角忍不住翹了起來。

「老闆,這個幾門?」

攤主老頭好不容易剛好要把九千塊的相機錢數完,又被金鋒這麼一打岔,板着臉冷冷說道:「二十不講價。」

金鋒點上煙不再說話,默默的放了二十塊在老頭跟前。

抿笑着等到攤主老頭完成了相機的交易,輕聲問道:「阿伯,能問問,這書哪兒收的不?」

「我對這種玄學命書很有興趣。」

阿伯恨了恨金鋒,冷冷說道:「我幹嘛要告訴你?」

「滴天髓你都看得懂?真是稀奇了。」

不再理睬金鋒,攤主老頭開始整理東西,準備收攤。

天光墟鬼市,天一亮,也就散了。

金鋒笑了笑站起身來,收好兩件東西,看看路標,邁步走入。

這當口,身後有個微弱不屑的聲音傳來:「一本破書都能賣二十,還真有人買。」

「有夠痴線。」

金鋒慢慢的轉過頭來。

眼前站着的是一個身材矮小羸弱的老頭,個頭堪堪一米四,黑黑瘦瘦,腳下穿着段成兩截的拖鞋,站滿了淤泥。

在老頭身後,停著一輛人力三輪板車,堆著無數破爛。

見到板車上的破爛,金鋒莫名其妙的一陣親切。

「阿伯……」

金鋒剛叫了一聲阿伯,收破爛的老頭就沖着金鋒沒好氣的叱喝。

「誰是你阿伯?你要同我買書嗎?」

金鋒眼睛眨動間輕聲說道:「你有老書賣嗎?」

矮矮的老頭推著破舊的板車,根本沒理會金鋒,嘴裏喃喃自語:「老子沒書。只有幾麻袋的信和電報。」

「全是民國的。」

幾分鐘,金鋒蹬著三輪板車載着老癢阿伯行進在黎明前的五色羊城。

路邊的行人開始多了起來,晨練的,跑步的,上早班的。

街邊的早餐店裏散發出來叉燒包的香味,五色羊城這個超級大城市慢慢的蘇醒過來。

老癢阿伯是隔壁天閩省的人,來這裏已經十多年了,孤寡老人一個,無情無靠,獨自收著破爛為生。

路過早餐店,金鋒買了幾籠大包子邊吃邊蹬三輪。

老癢阿伯聽說金鋒竟然也是收破爛的同行,起處還不信,金鋒嘴裏飈射出一連串各種廢品破爛的收購價格,頓時把老癢阿伯驚嘆得不要不要的。

後生仔竟然都開收購站了,真是了不得。

到了一座橋下,老癢阿伯指指橋洞。這裏就是老癢阿伯的家。

金鋒笑着點頭,跳下板車幫着老癢阿伯將廢舊破爛卸下來。

在最大的橋洞裏,老癢阿伯指著洞子裏幾大包的東西:「全在這咯。」

「全是信啊電報啊,好多東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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