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7心生懼意

317心生懼意

太醫聽到了墨韻凝的話,卻顧不及了解她的意思,眼中全是她此時此刻蒼白痛楚的面容,一時無言。

縱然是一殿雍華、滿榻香璋,亦是解不祛這一場苦,太苦了。

墨韻凝方才是被胸口傳來的刺痛給痛暈過去的,如今她已然醒了過來,臉色看起來蒼白得沒有半分血色,雖然她的神色看似平靜了不少,但其實她胸口處傳來的刺痛沒有減少半分,墨韻凝下意識地咬緊了自己的下唇。

她想,這次她怕是真的熬不過去了……

太醫在床邊看着墨韻凝臉上痛楚的面容,神色亦憂,口中勸着她平復自己的心神,卻終是沒有其他的方法,這針已經下了,葯也已經吃了,他至今也是束手無策啊!

夜漸漸的深了,墨韻凝無時無刻不在忍痛,蕭清逸一隻僵直地站在宮殿外,吹着冷風,自己曾經許諾要護她一世,而今卻是護不住她,甚至無法減輕她半分的疼痛,蕭清逸猛然地一捏拳,在寂靜的夜裏可以聽到骨頭髮出的沉響。

她的身子這般瘦,從小就被這心疾所折磨,心中可曾有過半分的怨懟,自從登基親政以來,肩上的擔子便更是重了,無論是面對朝堂中人,還是面對着他,她這一路上又該有多難多疲……

在耀雲,蕭清逸自認為自己可以成為她最大的依靠,他可以幫她震懾住朝廷,幫她處理政務,然而確是連這最緊要的安危也無法保全她,要是她真的出了什麼事情的話,他所擁護的耀雲又有何意義呢?

而後不知過了多久,寢殿的門被打開了,有宮人從裏頭走了出來,蕭清逸忙轉過頭去,他還未開口問話,就聽到那宮人謹慎地開口道:「攝政王殿下,陛下召見!」

蕭清逸未出口的話就卡在了喉嚨里,他想着問宮人亦無何用,如今的情況如何,他須得自己親自去看看,親自去看看方才安心。

腳下的步伐重如鉛石,男人的眉目輕斂,一步一步的走進了寢宮之中,此時的屋內格外的寂靜,很多人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眼看着蕭清逸從屋外走了進來,直直地走向了床榻,太醫忙向旁邊走開,讓開了位置。

蕭清逸微低下了自己的頭,眼底橫生水光,眉頭蹙緊,看着躺在床上還在承受着折磨的人,就見她的下巴微仰,嘴唇幾分顫顫合合的,明明是已經痛至鑽心了,卻始終都不發出任何聲響。

從何時起,她竟變得這般的倔強,這般的不會示弱,不再依賴他半分,更不會像之前一樣賴在他的身邊撒嬌,而他明知道造成這一切的人是他自己,是他親手把她推離他的身邊的。

蕭清逸感覺到自己的胸腔似被縱扯而裂,不由一喘氣,重新彎下身,靠近她,想要聽到她在說些什麼,他的大手控制不住的撫上她的臉側,一掌涼薄細汗之下覺出她在輕抖,薄唇復開,她用只他二人才能聽見地聲音道:

「清逸哥哥……我疼……」

蕭清逸覺得自己的耳廓輕震,心悸如廝,仿若自己的心也同她一般極痛而縮,心似被人生生撕裂成兩半一般,哽咽得說不出話來,胸中莫名地升騰起不安,他只輕喚了句:「韻凝……」

這聲低喚在這寂靜殿中顯得格外清晰,周遭的人都聽見了,但卻都是不敢出聲。

第一次,蕭清逸似是放下了自己心頭的那些禁錮,他不顧著一屋子眾人的反應,蹲下身來,只撐臂在她身側,定定地望着床上的人,蕭清逸亦是曾經上過戰場的人,經歷過死生血歷,卻是未有如此刻這般心生懼意過!

床邊人眼前的溫柔和憐惜,讓墨韻凝一時分不清楚他們是不是回到了從前,還是說這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覺?她怕是真的撐不住了……

只過了片刻,墨韻凝的唇角輕動,似還想要說些什麼,但終是沒有說出口,她的眼皮重重地合下了,手指亦垂,頭歪偏在錦枕上,再也不動了……

原本蹲在床邊的蕭清逸一下子僵然地不能呼吸,挪不開目光,半晌做不得絲毫反應,太醫在旁邊面色震驚和惶恐,忙走上前去,待看到陛下的長睫微顫,胸口還有輕伏時,人才霎時軟了下來,險些就跌倒在床邊,可是看着攝政王殿下的神情,他還是不敢開口,心想陛下怕是熬不過今夜了。

蕭清逸仍然緊握着墨韻凝的手部松,才發覺自己手指已然僵到麻木,於是慢慢放開她,一直緊皺地雙眉沒有鬆開半分,眼角的血絲更甚。

忽然,身後的殿門被打開了,有宮人急匆匆地跑了進來:「將軍……將軍回來了,正在朝此處趕了過來……」

如今陛下的形勢這般危急,一屋子的人都頓時覺得驚慌失措,唯恐將軍回來了會怪罪於他們,原本一直僵直在床邊的蕭清逸在聽到這個消息時,眼底才微微恢復了些神色,他站了起來。

沒過多久,墨凌天便帶着白落羽進到寢殿之中,男人顯然已經收到了消息,臉色十分不好,一屋子的人見到他忙都跪下行李:「參見將軍!」

自從進到了耀雲帝都,白落羽早已是見識過二爺在眾人面前的威嚴。

「都給我讓開!」墨凌天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沉聲吼道。

一行人忙驚慌地站了起來,退居到旁邊,墨凌天帶着白落羽直直地走向了床邊,白落羽的腿此時已經能夠站立,就是不能夠久站,墨凌天半摟着她,讓她全身的支點依附在自己的身上。

白落羽抬手拍了怕扶在自己腰側的手,半是安撫,半是告知他鬆開自己,她需要上前去察看下躺在床上的人。

墨凌天順從地鬆開了她,讓白落羽自行站立着,蕭清逸上前一步,微行禮開口道:「將軍!」

墨凌天回望着他,神色幾分複雜,但並沒有開口責怪些什麼,雖然他不用想便能夠知道,此番韻凝會突然地發病,怕是又與他脫不了干係,但是他卻沒有辦法開口去指責他,他比誰都清楚蕭清逸的責任和為難,他為耀雲所做的已經夠多了。

命運對於墨韻凝或許真的太不公平,自小便患有心疾,父王和母后的早逝,皇兄又幾乎常年在外,她是耀雲國史上最年輕的君主,亦是第一任的女君,偏生地又遇到了個讓她飽嘗心苦之人,明明年紀還是這般的輕,卻是陷入了這不解之苦。

白落羽看着那躺在床上的女子,眉宇之間滿是痛苦和愁緒,不禁油然從心底生出了幾分心疼來,她拿着藥箱,慢步走向了床邊。

蕭清逸和一旁的太醫都在看着她,太醫禁不住地開口道:「將軍,此人……」陛下如今的身子已如殘燭,萬萬不可再出絲毫的差錯,不然隨時都有可能……到時他們可承擔不起這樣的責任。

蕭清逸看着白落羽亦有幾分的憂色,但是他並沒有出聲去阻止,只因她是將軍帶回來的人,而他相信將軍。

墨凌天朝太醫一擺手,冷冷開口道:「無礙,讓她看看!」太醫立馬就噤聲不敢再言了。

白落羽走上前去,坐在了床邊,微低下頭來仔細地診治著,她抬袖輕掀了下墨韻凝的眼帘,而後轉到了手處替墨韻凝把脈,她的眉目輕斂,帶着凝思,而後沒過多久她的眉頭卻是越皺越深了,忽然抬起頭看着躺在床上的人。

這樣的病白落羽實在是太過於熟悉,因為她先前便是飽受這種疾病的折磨,所以白落羽並沒有想到堂堂一國女君墨韻凝竟然會患有這樣的病,自是會心生同病相憐之感,她的年紀看起來這般的小,想必已是受了這病不小的折磨了。

蕭清逸一直都在觀察著白落羽的神色,不禁皺眉開口道:「怎麼了?」

白落羽聞言看向了他,淡聲答道:「沒什麼……」

太醫有些惶恐地試探道:「不知這位姑娘可有診治之法?」之前墨凌天和蕭清逸亦是尋遍了眾多不少的名醫來替墨韻凝診病,皆是沒什麼成效,所以太醫也未敢抱太大的希冀,想着此番陛下的病怕是已經無力回天了。

白落羽又看向了墨韻凝,沉默片刻,溫聲開口道:「不會有事了……」

她的聲音不高不低的,這句話一出口,卻是說得在場的人真是鬆了一口氣,欣喜異常,連蕭清逸都難掩自己眼底的波動。

墨凌天看向了白落羽,他知道只要她開口說沒事,韻凝就一定不會有事的,無論用什麼樣的方法,她都會治好的……

——

周身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墨韻凝會陷入了無邊無際的夢境之中,她不斷地奔跑着,奔跑着,終於跑出了那一片白霧,卻是又突然陷入了黑暗之中,眼前是夜幕之下的皇城,一座座的宮殿帶着幾分熟悉的冰冷……

墨韻凝看到了個小小的身影,怔了片刻,還反應過來那個女娃是她,是兒時的她。

墨韻凝看着那個女娃,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朝一處宮殿走了過去,喀嗒一聲,她抬手推開了一扇門,墨韻凝記得,這是何人的寢殿……

果然,女娃走進了殿門,又簡直地站在廳內,她瞪大了眼睛往房裏看,屋內,蕭清逸還沒有睡,正藉著床頭案前的燭火燈光在看書,見到小韻凝走進來,男人並沒有表現出驚訝來,他只是靜靜看着她等着她開口說話。

小韻凝玩著自己的手指,微垂下頭,結巴地說道:「清逸哥哥……我有點害怕……一個人不敢睡,我想過來同你一齊睡,可以嗎?」

這個理由若是讓外人聽見了,怕是會覺得荒唐的,蕭清逸自認這不合禮法和禮數,可是眼前站着的看起來有幾分無助和可憐的女娃,要出口拒絕的話語卻是猶豫了沒有說出口。

她一個人不敢睡?這個話語蕭清逸自然也是懷疑的,因為他知曉,在他還沒有入住到宮城之內之時,墨韻凝一直都是自己一個人睡的,但是她沒說害怕,而今又怎會突然害怕起來了?

蕭清逸並沒有猜錯,墨韻凝的確是想找理由多接近依賴他一些,眼前的這個人的確能給她安心的感覺。

終是不捨得拒絕她,蕭清逸還是鬆口接受了,他放下了自己手中的書,拍了拍身邊空着的半張床:「上來吧,別着涼了。」他看她穿得很是單薄,應是丫鬟已經幫她收拾更衣好了,她怕又是故意偷溜出來的。

墨韻凝仔細一看,發現床上擺着兩個枕頭,蕭清逸的身邊剛好空出一個人的位置,像是在等誰似的,墨韻凝的眼中閃過一抹捕捉得住的喜悅,她走到床邊,慢慢地爬上了床,掀起被子的一角,半躺進去,她還是有些不習慣得連手都不知道要放到哪裏去,只是僵直地放在身側。

蕭清逸看着墨韻凝躺好了,伸手就吹滅了案前僅剩的燭火。

室內突然陷入一片黑暗,墨韻凝的眼前什麼也看不見,只是聽見了蕭清逸躺下的聲音,也跟着進到了被子裏,躺平在床上。

墨韻凝不禁有幾分忐忑,她收着手腳不敢動,蕭清逸那邊卻動了下,接着他出聲道:「你靠過來點,不然被子進風,你會着涼。」

蕭清逸拿這女娃頗有幾分無奈,明明是她自己跑來說要同他一起睡的,而今這般小心翼翼的樣子,她當真能夠安穩地睡着嗎?

墨韻凝順着蕭清逸的話往他的方向挪,一點點地挪到他的身邊,兩人已經挨得很近了,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對方的氣息。

墨韻凝的眼睛漸漸適應了黑暗,她微抬起頭看清了蕭清逸的臉,還有那雙專註的眼睛,心頭莫名地透著淡淡的溫熱。

蕭清逸回視着她,溫聲開口道:「……韻凝,以後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無須這般小心翼翼地徵得我同意。」

長大的墨韻凝一直在旁邊默默地看着自己記憶中的畫面,以前她還小,未思及那麼多,亦沒有體會到男人話語之中的溫柔,而此時看着蕭清逸臉上溫柔的神情,聽着他哄小孩似的的語氣哄著小韻凝,心頭也軟成了一灘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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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寵之醫品帝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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