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7心之所順

227心之所順

「又不是沒有見過,還不快走?」

西南境內向來都是民風開化,少了禮儀枷鎖,湛月蓮在玄冰湖之時就已經見過兩人親吻的樣子,覺得賀雲瀾他們兩人是少見多怪。

語落,湛月蓮就已經抬腳往前面走去了,他們方才來時所騎的馬匹和車都被棄置在了峽谷出口處,離這還有段距離,需要徒步走出去。

賀雲瀾在聽到湛月蓮的話時,微挑眉望向她,眼中一閃而過的笑意,毒公子亦是很少被人用這般語氣應喝,頗有些新奇。

太陽已經全然落下去了,天馬上就要黑了,晚風蝕骨微涼……

待到賀雲瀾他們三人走出峽谷時,天色早已如濃墨般重黑,寒風極盡蕭瑟,帶動着樹枝上的枝葉也不住地顫抖,此處荒無人煙之地更顯得凄清冷幽,在這寒夜,讓人更不想久待。

馬車自然是已被墨凌天他們帶走了,恰好還有多出的兩匹馬,一匹棄之,一匹予了毒公子。

幾人未作停留便即刻啟程去追前面的兩人,朝着來時的原路返回,賀雲瀾打算先去找個地方安頓,再做打算。

為了避免懷翼城內還有騰蛇族的族人,會追過來找麻煩,他們就先離開了懷翼城,到相鄰的城內找地方休息。

連日來的奔波,偶有風餐露宿之時,加上天氣惡劣,白落羽的胃口一直都不好,墨凌天找了間客棧,意讓她好好休息幾天,亦稍加調養下。

司徒洛冥派人把東西和行李都安置好,還讓人連夜去趕製新的輪椅。

如今已是深冬時分,天愈發得寒了,唐嶼去採購墨凌天囑咐的一些藥材還有些新衣和狐裘披風,他無須多加猜測便知曉這是給誰備着的,只問了碼數便派人去趕製。

夜裏,白落羽在房內翻行囊之時,留下其餘多的玄冰蓮子,而後取了兩粒隔日便拿給了毒公子,墨凌天看到亦未多加阻攔,東西既給了她便任由她處置。

雖然之於這玄冰蓮子,一粒墨凌天不想多給人,白落羽如今的身體,像上次在玄冰湖之時突然的氣息絮亂,毒性失控,那般經歷令墨凌天少有的擔心懼怕,更是不想再經歷一次,這玄冰蓮子留着總歸是為了以防萬一,她身上的毒不能再拖了。

「這就是玄冰蓮子,果真很好看。」

似是有幾分訝異白落羽此時便將玄冰蓮子給了他,畢竟照他們的交易,他要先帶他們找到聖醫才是。

毒公子手中拿着那兩粒青嫩的蓮子,指尖輕捻,轉了轉打量好一會兒,沒有開口問白落羽其他蓮子在何處,也沒再多說什麼,便把那兩粒蓮子裝進他隨身攜帶的一個藥箱裏。

此處是在城裏的一個酒樓,賀雲瀾做東,包下一個雅居,以他的身份,在西南境內走動,辦起事的確便利不少。

這西南境內的飯食與中原是大為不同,此地皆是以肉類為主,菜色樣觀並不很精緻,但味道卻是別有風味,幾人坐在一桌上用飯,席間除了司徒洛冥和毒公子兩人,其他人話皆不是很多。

白落羽不緊不慢地吃着飯,衣袖輕抬起,禮尚往來地將手中筷子夾的飯菜放到墨凌天的碗中,出聲問道:「你的眼睛覺得怎麼樣了?」

「該是好了。」墨凌天本就不太在乎這傷,白落羽卻很是擔心,謹慎地對待了起來,已經替二爺上過葯了,算算日子也該好了才對。

墨凌天慢慢睜開眼,眸中淡漠依舊,深邃如墨,彷彿有一道銳光隨着男人的視線劃過半空,劃過了空氣中的靜謐,留下一種令人安心的冷幽,男人的目光轉向身旁的人,眸底染上那抹素色身影。

白落羽靜靜地與墨凌天對視着,兩人相望,放心的笑從白落羽的唇邊浮現,忽然聽到對面的毒公子一聲讚歎道:

「哎~我若是也有二爺這麼一雙眼睛就好了,真是漂亮,我很是喜歡~」

湛月蓮口中含的酒差點就噴了出來,匆忙給咽了下去。

司徒洛冥聞言嘴角微勾,好在是沒笑出聲來,一臉戲謔地看向二爺,見男人的面色果然沉了幾分,畢竟這話要是由白落羽的口中說出也就罷了,實在是不適合從毒公子嘴裏冒出來。

白落羽聞言雙目微閃,淡淡垂眸,繼續用飯。

這些時日以來,因墨凌天眼睛的傷,毒公子倒是鮮少見到他全然的睜開眼,其實墨凌天的雙眼當真可以稱得上是「漂亮」,只不過向來沒人敢在二爺面前說這樣的話,他是第一個說出這句話的人。

實則是沒人敢長久地注視墨凌天的眼睛,男人本就一直戴着冰冷的面具,加之冰冷強硬的氣場,見過墨凌天的人,通常都會被他眼底的冷意所驚。

而且以莫二爺的身份,敬畏和驚懼那是尋常之事。

白落羽當然從未覺得害怕過,從兩人相識之初,她便好奇男子面具之下是怎樣的一張面容?

而今她更喜歡二爺的眼睛,只因男人在望着她的時候眼底的冰冷似會消融,剎時泛起熱度。

儘管如此,她也沒說過這雙眼睛漂亮,從沒有對二爺說過她喜歡。

而今日,卻被毒公子這般隨意地說出了口。

「二爺的眼睛既已無礙了,值得慶賀。」毒公子自顧地舉杯共邀。

墨凌天將放在白落羽面前的白玉酒杯斟滿了茶,抬手遞過去給她。

桌上幾人飲的皆是酒,亦將墨凌天的舉動看在眼裏,並未多說什麼。

白落羽接過了那盞玉色,聽男人緩聲道:「可放心了?」

知曉二爺說的是他的「眼睛痊癒」之事,白落羽看向他,面色溫和淡然,開口道:「你知道我是不是放心。」

抬袖,微仰頭飲下了白玉杯中的溫茶,白落羽看了眼白玉杯沿,微分了下神。

這個酒杯當二爺第一次拿出來的時候她還驚訝了下,男人知曉她不喜用外面的器具,但白落羽沒有想到二爺會細緻到將她平日裏用慣了的杯子碗筷讓人帶在身邊,只為了怕她不適應外面所用的東西。

這些瑣碎之事,原本皆是由小婉負責的,不知從何時起,竟不知不覺間全都落在了墨凌天的手上,事無巨細……

在這過程之中墨凌天亦從未問過白落羽的意見,等到白落羽發覺之時,不需要白落羽開口,她所需的一切,就都已在了最合適的地方,如此「有心機」的圈養,竟是讓她不自覺習慣上這一切。

這般強勢之人,男人有他身居上位者的高傲,能為自己做到這斯,叫白落羽如何不動容,怎能不動容?

心頭微軟,白落羽並未多說什麼,只是舉起筷子,將墨凌天喜歡的菜式添到他的碗中,不知不覺的相處中,對墨凌天的喜好,白落羽亦早就十分清楚。

他待她好,那她就待他更好罷。

兩人的言談和動作之間彷彿再也容不下他人插言,毒公子端著自己的酒杯也沒人理會,自覺無趣,便是自顧地喝了酒,看起來似乎不太介意。

許是故意挑釁,又或者是當真想與白落羽更親近,毒公子的眉尖微挑,夾了菜就要往白落羽的碗裏放,口中邊說道:「這可是西南境內才有的,試試看,姑娘一定沒嘗過。」

只可惜男人手上的那一筷子菜,連白落羽的碗邊都還沒有沾到,便被墨凌天一筷子推開掉到了地上:「不需要,她不碰別人的東西。」

冰寒似鐵的話,半點不留情面。

毒公子的筷子僵在半空,頓了許久,卻不生氣,而是恍然開口道:「怪不得你們的菜還要與我們的分開,原來如此。」

細看之下,便能發現桌面上的飯菜確是被分過的,沒見過人這麼做,賀雲瀾起初也不習慣,後來相處了幾日才適應。

這一方面是為了防止人下毒,另一方面因白落羽有輕微的潔癖,對於在外頭的亦或者是別人的東西向來不喜去沾染,除了墨凌天以外,她幾乎不與人怎麼接近。

墨凌天從一開始,便是例外。

見場面有些許僵持,賀雲瀾緩聲開口解釋,對毒公子大概說了下。

毒公子似是已經明白了,面帶幾分歉然道:「是我的不對,二爺莫要動怒,若你早些與我說了,我也就不會如此失禮了。」

雖然亦覺得有幾分被冒犯,但白落羽還是覺得二爺有些小題大做了,她抬袖碰了碰男人的手臂,搖了搖頭表示無妨。

墨凌天的目光了看向對面的男子,眼神中露出一種毫不掩飾的冷意:「你只要找到聖醫,除此之外任何事任何人都與你無關。」

目光猶如冰刺,墨凌天接着道:「不要讓我再警告你第二次。」

墨凌天的不悅,任何人都能看得出來,看不出來也能感覺得到,這個雅居裏面已經充滿冷意冰寒,倒是襯著這嚴冬時節。

知曉男人的胸中不只有怒意,怕是更多的是醋意,白落羽在墨凌天的身旁溫聲道:「不必如此,不知者不怪,無須小題大做,二爺。」

白落羽向來都知曉二爺對自己的心思,亦知曉他為人強勢,但先前還覺好些,未如近些時日這般的霸道強勢,白落羽是第一次察覺到男人對自己強烈的佔有慾。

白落羽不清楚的是,先前他們還在中原之時,旁邊出現過的人大多數礙於墨凌天的身份,對二爺皆是敬畏和懼怕的,怎樣太過放肆,自然不敢當着二爺的面如此挑釁,便也就不會激發墨凌天內心的醋意和佔有慾,而今這位毒公子屢次三番兩次的行為自然是讓墨凌天怒意難消,觸犯了紅線。

白落羽抓着男人的手臂,墨凌天的臉色稍緩和了幾分。

湛月蓮算得膽大的,卻還是有些食不下咽了,賀雲瀾一挑眉,笑了幾聲,打了個圓場:「好了好了,大家吃飯吧,這頓我請,吃完了便回去休息,明日早些啟程,而我得回玄狼族復命,各位就此別過,有緣再見罷!,」

對於這傳聞中的聖醫,賀雲瀾自然也想去看個究竟,但是湛月蓮身上那件狼王之事還沒有解決,如今西南內局勢動蕩,族內早已多次來信催他回去了。

他是必須要帶湛月蓮回玄狼族復命,賀雲瀾亦想着是不是能救下湛月蓮一命,畢竟他們倆也算是患難與共過。

晚飯就在這樣的氣氛里度過,雖被墨凌天如此冷斥,毒公子其間的態度一直都很友好,始終是溫和有禮的,面帶微笑,對墨凌天也是禮遇非常,唯有後來犯了白落羽的忌諱,害得墨凌天不悅的那件事,令他顯得似有幾分愧疚。

用過晚飯,幾個人回了客棧房間,毒公子自己一人一間,他既然跟他們來了,就不擔心他會再一個人離去。

深冬時分,到了晚間,天氣依舊是刺骨的冰涼,但夜空之中卻是有繁星點綴,客棧的院裏寂靜無聲,其間忽然有一個人影穿過了走廊,走到一扇門前。

月色落在他的臉上,露出一張漂亮端正的臉,年輕男子朝四處望了望,舉手叩門。

夜裏的敲門聲打破了沉寂,等了好會兒,不見有人應門,毒公子便推門而進,房間內蒸騰著一些水汽看得不太分明,還有隱約的水聲從裏間傳來……

隔着屏風,能看到一個人在浴桶之內正在沐浴,因為是背對着門的方向,只能看到女子撩到浴桶外烏黑的長發,其餘的看得不真切。

毒公子的腳步方才踏入,看了一眼頓時醒悟,連忙就要退出去,裏面的人卻開了口:「是誰?」

淺淡平和的兩個字,似波瀾不驚,那是白落羽的問話。

毒公子一邊開口,一邊往外走:「是我,我來找二爺的,姑娘失禮了……」

一轉過身,毒公子就看到了站在門前的墨凌天,透過面具,男人冷冷的目光正落在他的身上,面無表情,那雙如冰凍般的雙眼,正用一種叫人恐慌的眼神注視他,似要將他穿透。

墨凌天不陰不陽地看着年輕男子,以沉默進行無聲壓迫,抬腳朝他走過去,毒公子竟不由得退了兩步,開口道:「二爺……我只是閑來無事來尋你,沒想到這麼不巧,我方才什麼都沒有看到……」

就在他後退之時,墨凌天已經走到他的面前,面色極其陰沉,語調染上了蝕骨的冰冷:「是不巧,還是太巧?」

墨凌天冷凝的眼中劃過一道異色,男人沒有再走近,但空氣里流動的氣息已經足夠令人膽寒。

被打開的門外有冷風吹了進來,叫人不知這股寒意究竟是來自門外,還是來自眼前這個人。

墨凌天話里的意思毫無疑問的是在懷疑他,毒公子張了張嘴,似想要出聲解釋,但在看到墨凌天的臉色又打消了主意。

屏風後面響起了溫和的聲音:「二爺?」

白落羽側過頭,她並沒有邊沐浴便聽人講話的習慣,更不想在這裏看到二爺和那位毒公子發生正面爭執,她又出聲喚道:

「二爺,進來罷,若有事明日再說。」

墨凌天眉宇間積蓄的冷意被克制地微收,冷冽地看了毒公子一眼后才走進屋。

房門關上,墨凌天陰冷的神色並未改變,他走進屏風裏邊,注視浴桶里的人沐浴的動作,在看到那浴桶之內臉被熱氣熏得有幾分通紅的白落羽,面色才緩和了幾分,摘下自己臉上的面具放到一旁,

白落羽看向男人已然是熟悉的臉,眉尖微揚:「二爺這是做什麼?難道還要殺了他不成?」

她並沒有出去,但光聽聲響都能感受到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

此時,墨凌天那副嚇人的臉色已經緩和了幾分,見白落羽泡了也有一會兒,拿過架子上的布巾,走上前將人從浴桶內抱了出來。

雙臂沉穩地抱着白落羽,墨凌天大步地朝床邊走去,男人似乎並無懼讓懷中人識破自己心中真實的想法,不緊不慢道:「需要他帶我們去找聖醫,如今我不會要了他的命,雖然我很想。」

冷冷的話音在白落羽耳邊響起,生硬平板,就和墨凌天眸中一閃而過的冷意相襯,但在白落羽聽來卻是男人少有的有幾分任性的話語。

她微抬頭瞧了他一眼,淡笑着慢慢說道:「二爺有分寸便好,不過不知這個毒公子是否真的知曉那位聖醫人在何處,還是故弄玄虛,先看他帶我們去何處吧。」

從遇見至今,在這個毒公子的身上有太多的疑點,無論從哪方面看,定然不可能是如他表現出來的讓人所見,白落羽和墨凌天皆知曉這一點,他們方才還只是稍加試探,在等待着他何時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但墨凌天亦知越是如此就越是有可能從他身上打探到他想要的消息。

男人將白落羽輕柔地抱到床上,耳邊聽她淡聲說着:「等到了淮衫,便可知道他是否真的清楚聖醫的下落,還是另有所圖了。」

只見男人的神情淡漠,看不出有半點的擔心,好似無論找不找得到這個聖醫,他都不怎麼在乎。

墨凌天放下她之後,便直接自顧地坐到床邊,白落羽原想擦乾了身子再換上衣裳,見男人此番如此,反倒猶疑了起來,眼帶嗔意地看向他,想着他能看破自己的心思自行先迴避下。

墨凌天自是知曉她的想法的,他的神情放緩,微微勾起唇,但偶爾眸底會有利光閃過,不知是否因為又想到方才之事,語帶幾分強硬道:

「別再讓人看見,就算是隔着屏風也不行。」

白落羽忽然聽見這麼一句話,神色微愣了下,抬眸定定看向他,有些水滴從她從微沾濕的發上滴下,亦從肩頭滾落下去,不知覺的動人誘舉……

她發現,二爺竟是越發的小肚雞腸了,只是被人瞧見了個頭而已,他還準備將此事記多久?

墨凌天的眸光暗了暗,拿過擺在一邊的乾淨巾子,親自為白落羽擦拭著身上的水。

剎時,白落羽的臉上升騰起了紅雲,她微低下頭,都想要傾身挪到床內角去了,幾分局促道:「你知道我是不習慣與人接近的,你莫要擔心了……再說了……」

墨凌天聞言動作頓了頓,垂眸迎上她投來的目光,因她口中乖巧的示好話語,眼中閃過抹笑意。

就這麼看了許久,墨凌天繼續為白落羽擦身,等着她接着說下去。

白落羽的神色若有所思:「你有沒有發覺他對你似乎特別注意,雖然他似乎刻意在接近我,表面上對我很客氣,但他其實一直都在試探你的反應,倒像是有意試探一般,你說他是為了什麼?」

讓白落羽背過身去,拿過另一邊的干布巾替白落羽擦拭著頭髮,墨凌天的表情沒有多大起伏,答得輕描淡寫:「不管是為了什麼,他都不會如願。」

白落羽微微笑了下,朝後拉着他的手,轉過頭看着他,表情很清淺,柔聲道:「是還在吃味嗎?為着那些無關緊要之人?」

男人神色微變:「是又如何?」

對此墨凌天並沒有否認,與白落羽那雙柔和的水眸坦蕩對視着。

白落羽抿了下唇,眼中閃過抹無奈的笑意,握著男人的手,神情認真道:「二爺,我還沒同你說過,這幾日,我一直都很擔心,怕你凍傷了雙眼,怕你會再也看不清楚東西,也看不清我……」

聞言,墨凌天眼底有火光一閃而滅,聽出她言語之中的討好,嘴角不禁柔和了幾分:「我知道。」

男人未再道,接着為她擦拭髮絲,白落羽還沒有穿上衣衫,墨凌天的手偶時會擦過她的背脊,覺察到手下柔韌的弧度和觸感。

夜裏的溫度低,怕她剛沐浴完會着涼,墨凌天抬手拉下了系在床簾邊的袖扣,紗簾立時傾瀉而下,擋住了從窗外吹進屋來的冷風,亦擋住桌台上投射過來的燭光。

床簾之內顯得有些昏暗,暖光依稀透過未全部拉緊的帘子透了進來,打下幾道不那麼明亮的光線,將情景渲染得曖昧非常。

墨凌天為白落羽擦身的動作還未停下,不緊不慢的,神情專註得異常,除了眼底一閃而過的暗光,從男人的臉上看不到任何異樣的神情。

白落羽的指尖不自覺地抓着自己身上的布巾,低下頭,後知後覺地發現如今他們二人獨自正處於個半封閉的環境之內,她能夠清晰地感受到男人身上強烈的氣息。

帳幔內的空氣溫度漸漸升高了,許是因為拉上了帘子,亦或者是因為其他。

墨凌天比白落羽高得太多了,即便此時兩人都是坐着的姿勢,白落羽還是感覺到他對自己的壓迫,這不是他們二人第一次曖昧異常,白落羽亦是曾經默許過的男人的行為。

但每每他的靠近,還是讓她心悸得無法控制,少有的茫然失措般不知該何為自處,心亦失了頻率……

忽然,墨凌天一個俯身的姿勢,白落羽的眼眸睜大,覺男人溫潤的呼吸就近在咫尺,一雙墨色的眸子在昏暗光線之中更顯得暗沉異常,彷彿兩汪蓄著無盡情緒的深潭,僅看一眼便讓她禁不住溺下去。

白落羽這才是真正看清了二爺眼底翻湧的情緒……

湊得極近的距離讓兩人幾乎是鼻息相抵,配之那般眼神和氣息,反倒是比吻更撩動人心弦。

那雙墨色的眼眸盯緊了眼前之人,終是暗了暗,未等白落羽有所反應,男人溫熱的唇面已經貼了上來。

白落羽條件反射地微往床的內壁退,但墨凌天捏住她下巴的手未給她這個機會,直接被吻了個嚴嚴實實。

墨凌天貼著白落羽的唇角,喃喃道:「……我順着的只有你。」

怔愣,白落羽的胸腔彷彿突然被一把無形的匕首生生剖開,有一隻裹滿蜜糖的手順着那空洞的裂口伸了進去,握住她的心臟,輕輕地捏了一把,然後她再無處可逃,連呼吸都有片刻的凝滯,直至雙唇再次相貼……

清清淡淡的吻,從開始的和緩到後來化作燎原的熱度,白落羽本就沒有着衣,墨凌天在白落羽身後的手已經落到她光滑的背脊之上,倒是少了脫衣的麻煩。

知道對方要的是什麼,白落羽收緊了抱着墨凌天的手,順從地柔柔回應他,雙手攥緊了男人胸前的衣襟,是推拒又似還休,幾分局促不安,在兩人喘息分開之時,紅著臉啞聲提醒道:「明早……還要啟程。」

但白落羽亦沒有阻止,語落後便等待着男人進一步的動作。

墨凌天附在她的肩頭添吻低語:「我知道……」

語落,男人喊住白落羽的耳垂,又放開:「不會。」

相擁著的身軀透著灼燙的溫度,墨凌天的手環著白落羽的肩背,在她的頸側輕吻,似纏綿悱惻,幾經反覆,卻未再有過多繼續的動作。

墨凌天本就沒打算做到底,但一次次的貼近,加之白落羽的無心誘之,對墨凌天而言已成了一種強烈的刺激,似愈發無法忍耐,深知懷中之人對他的影響愈來愈大,如今她輕而易舉地便能撩撥起他心中深藏的意念,卻還是憐惜。

許是男人的懷抱實在太過溫暖,白落羽覺幾分慵懶有些昏昏欲睡,眼帘緩慢地眨了幾下,在她的眼底處投下淡淡剪影,想到了什麼,她柔聲開口道:「二爺找毒公子,當真是為了尋聖醫嗎?」

墨凌天側過身擁着她,白落羽枕着男人的手臂靠在胸膛,男人拉過內里的被褥一同蓋上,而後低低開口答道:「不是。」

白落羽並沒有覺得驚訝,輕閉上眼帘,低聲問:「那是為什麼?」聲音輕的已經猶如是夢中囈語。

墨凌天將她更擁入懷中,緩聲答道:「我想從他身上查清楚一些事,起初只是試探,而後便想將計就計,若真能找到聖醫,便可瞧瞧你身上的毒,興許有破解之法。」

竟又是為了自己,白落羽緩緩睜開了眼睛,神色微怔,想來二爺此番來到西南定有要緊之事,卻是屢屢因為自己而打亂了他的計劃,心裏像是有什麼溫熱的東西再也壓抑不住,要淌出來一般。

白落羽本無意讓墨凌天多為她做些什麼,如今卻還是為他增了不少負擔,心頭微酸卻帶着絲絲甜蜜。

無需過多言語,白落羽幾不可聞地嘆息了一聲,抬手抱緊身前之人,將自己更埋入他的懷中……

帳幔垂落而下,絲絲縷縷掩住一室的暖意。

窗外的月色高懸,花廊內的走道里,仔細一看有一人影久久地佇立。

男子正遙遙地望着這一頭,看到窗幔晃動,房間內燭火燒至熄滅,夜色愈加深沉,男子的嘴角微勾,露出點帶着嘲諷的笑意,終是抬腳舉步離開……

第二日,依照原先的安排,賀雲瀾要帶着湛月蓮回玄狼族,墨凌天和白落羽他們幾人隨着毒公子去淮衫,找尋聖醫。

一大早賀雲瀾便前來告辭,結了客棧的賬,帶上湛月蓮,招來手下準備一起回去。

在他們要離開之際,恰好看到了墨凌天在門口遇到那位毒公子,兩人不知在交談些什麼,一起走向了廊道另一頭。

賀雲瀾並沒有多想些什麼,湛月蓮順着他的視線瞧見了那邊的場景,表情卻顯得有些擔心。

他們正要上路,在經過廊道的時候,恰巧聽到了兩人的交談聲。

毒公子此時正面露著歉意道:「昨夜不知姑娘是在沐浴,在下去的有些唐突了,二爺可千萬別怪罪,假若二爺生氣,要打要罵在下不還手便是了。」

白天日光的照耀下,毒公子此刻就靠站在牆邊,束起垂肩的發整整齊齊,一身紫更顯得他膚色白皙,乾乾淨淨的五官精緻而漂亮。

年輕男子這樣的笑容很能令人生出好感,怕是即便有什麼氣也不會再氣下去了,世上能抗拒的人恐怕不多,但墨凌天是其中之一,男人面具之下如冰石的神情半點沒變:「今日下午啟程,去淮衫。」

言簡意賅,全不理會男子再說些什麼,墨凌天轉身就往回走,他還記掛着房中之人,今晨醒來,白落羽腿疾的疼痛又犯了,雖只發作了一小陣,但那鑽心的疼痛還是疼得她剎白了臉。

墨凌天將出發的時間延到下午,為的就是讓白落羽能夠再休息個半日,路上又要坐馬車,免不得又要顛簸,這一路來舟車勞頓,夜裏抱着懷中人之時,覺又清減了幾分,怎能不心疼的。

進了屋,白落羽正靠坐在床頭,青絲如瀑貼在肩側,白色的素衣在晨間的日光里顯得很清雅,就像是天上的顏色映照在了她身上,抬手間,衣袂微揚起弧度,見男人走進來抬眸望向他。

墨凌天走上前坐在床沿,問道:「可還難受?」

白落羽搖了搖頭:「我沒事。」

「我去讓人準備早膳,一會吃點東西。」邊說男人就起身往外屋走去。

白落羽溫和道:「用完早飯,我們就出發吧?」

「不行。」男人還沒走遠,墨凌天沉聲說:「下午再出發。」

似有幾分無奈,白落羽柔聲解釋道:「不必再為了我改變計劃,趕路要緊,原定的今早走,我們就上午走,我真的沒事。」

她自己的身子白落羽自是清楚的,如今並沒有什麼大礙,不至於累到連馬車都坐不了的地步,就算真有什麼問題,也不是休息個半天就能養好的,與其這樣,還不如早些出發。

「下午。」墨凌天皺了皺眉,卻不讓步,語氣依舊溫和卻是不容置疑,暗含強硬姿態,兩個字強硬的不容人改變,意在不必再爭執這個問題。

最後出發之時,自然已是到了下午。

司徒洛冥和唐嶼早已先將馬車和行李都收拾妥當,就等著二爺抱着落羽下樓。

以為二爺將出發的時間改到下午,是因為昨夜兩人在房中行雲雨之歡,司徒洛冥看向墨凌天的眼神帶着幾分曖昧的笑意,這樣直白不加掩飾的目光,連白落羽都察覺到了。

的確,兩人在一起時,幾乎都是同床共枕,若真要說他們二人從未發生過什麼關係,怕是沒有人會信,司徒洛冥自然也是不信的,在他的眼中,早已把白落羽看作是二爺的人了。

司徒洛冥說到底也是個江湖中人,他並不像唐嶼,對於墨凌天和白落羽兩人的關係有着太多的顧慮,司徒洛冥向來奉行「今朝有酒今朝醉」,對於此事他當然是樂見其成的,畢竟自從二爺遇到那人後,身上倒是越來越有「人情味」了?的確這樣活着才像是個人……

——

經過近三日的緩慢行程,天色已經昏暗,他們一行人才抵達了淮衫,毒公子直接帶着他們去尋聖醫的住處。

毒公子騎馬在前,司徒洛冥和唐嶼就跟在後面,墨凌天和白落羽坐在馬車內。

毒公子帶着他們朝山間的一條小路走去,遠遠地能看到個山坡,山坡的頂上露出一小截房頂,是白牆黑瓦,隱沒在幾棵樹之後,看起來確實相當隱秘。

聖醫若是長久隱居於此,不對外露面,若沒有知道確切地點的人帶路,恐怕還真的很難找不到這裏。

將馬停在那間小屋門外的空地,幾人下了馬,司徒洛冥從拖着行李的馬車上拿下一把輪椅,還細緻地帶了個軟墊。

墨凌天將白落羽從馬車上抱下來,輕柔地放在輪椅上蓋上毛毯,擺了擺手讓要走上前來推的唐嶼退到一旁,親自推著。

幾人走向那間小屋,小屋在月亮照耀下泛著冷幽的光。

走到門口的不遠處,他們忽然停下了腳步,那房屋內悄無聲息的,就像是沒有人一般,連窗口也是緊閉的,彷彿是長久無人居住,門口甚至已經長出了草,窗框上也結了些灰,木門看起來沒有上鎖,卻叫人不得不猜測這裏面是不是早就已經是人去屋空了?

「你說聖醫在裏面?」唐嶼開口詢問毒公子。

毒公子似也覺得奇怪,輕咦了一聲:「難道說是他人已經走了?應該不會的,如果他出門,會留書告知我。」

毒公子笑着回頭去看墨凌天道:「無妨,我們看看他去哪裏就知道了。」

司徒洛冥神情正色地走上前去推門,毒公子見他沉着臉色,便也不言語,讓到一邊去讓他上前。

似是已經許久未開過的木門發出一聲「吱呀」的聲響,房間內剎時漫出了一股塵埃的味道,司徒洛冥踏進屋的腳步落下,未開窗,眼前是一片黑暗。

耳旁「唰!」的一聲!

黑暗之中有利光閃過,一柄長劍直刺而來,劍光寒,鋒刃薄,這一劍刺得飛快,毫不留情,還沒等到劍鋒破空發出撕裂的風聲,劍光就已至司徒洛冥的喉間要害!

被以為是無人的房裏徒然地刺來這一劍,此般毫無防備,怕是沒有幾個人能夠及時避得開。

在昏暗之中,沒人注意到毒公子嘴角緩緩揚起了笑意,他彷彿已經看到了血光四濺的景象,那是他最喜歡的畫面,即便是不死,也會重傷。

但縱然這一劍極快、急狠,卻仍是不如青色衣袖揚起的時機之准、內勁之厲,動作之間,司徒洛冥已經蛟劍,縱身撐腰動作,迅速地做出反擊,來人已經倒地。

一連串的動作,彷彿早就算計好了一樣,似乎司徒洛冥揚袖的這一擊就是為了等這一劍,而房裏的這一劍就是為了迎上司徒洛冥的這一擊。

在這電光石火間,房內暗襲之人慘叫一聲跌到遠處,司徒洛冥輕扯了扯嘴角,甩了甩衣袖,轉過身來道:「毒公子?這就是你的計劃?」司徒洛冥朝着身後的人問,只有這點程度嗎?

年輕男子的眼底劃過絲懊惱,卻還是掛着微笑說道:「司徒公子這可是冤枉我了,我怎麼會知道聖醫已經不在此處,還闖進了賊人,你沒受傷吧?」

司徒洛冥嘴角的弧度加深,帶着幾分嘲弄譏諷的笑意,卻是沒有開口。

毒公子笑着接着道:「不然我們進去看看?」說完,他就率先走進屋內。

天色不知何時已經完全黑了,此地處於林中,屋裏的光線並不太好,只能依稀看出站在房裏的人影。

司徒洛冥和墨凌天對視了眼,走上前去巡視,他已經慢慢適應屋內的黑暗,房間不小,卻是空無一物。

白落羽坐在輪椅上,眉目輕斂,看着倒在地上的屍體,若有所思:「聖醫根本不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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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寵之醫品帝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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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7心之所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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