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247.洛久久,我想你活着(一)
雲鳩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第三天中午,半空中突然傳來了轟隆隆的響聲,落在洛晨頭頂的不遠處。
洛晨鳳眸微抬,隱晦不明地看着響聲傳來的那頭。
終於來了。
她邁步,徑直走嚮往直升機降落的地方。
直升機選了一個非常好的地方降落,是死亡森林裏一片平原,似乎是被火燒過一樣,那裏雜草不生。
當洛晨走過去時,直升機剛好降落在平原上。
穿過樹林,一下子少了叢叢茂密的樹葉,大片陽光灑了下來,似乎眼前一下子就亮了起來。
平原延綿一片,似乎看不到邊際,但被野火焚燒過的草地,又似乎很荒蕪。
泠泠風聲吹過,似乎有些寒意。
直升飛機開門,便是從上面飛快地躍下來了七八個黑衣男人。
那些男人身體彪壯,訓練有素,但眼底的犀利如刀,看着就像在刀口上舔血。
洛晨的注意力全在最後一個走下來苗條的身影上。
那是一個穿着旗袍氣質優雅的夫人,盤著長發,長長的瑪瑙耳墜透著一絲雍容華貴的氣質,她一邊從直升飛機上走下來,一邊垂眸看着洛晨,眼底沒有任何一絲詫異,卻是淺淺帶笑。
洛晨看着她,唇邊漸漸勾了起來,「竟然是你。」
來人竟是——
溫玥瑾母親,溫意!
溫意憐憫地看着洛晨,宛如看着一個死人一般,輕聲道,「沒想到,你沒死在十四年前,洛久久。」
洛久久。
洛晨鳳眸平靜如水,「囂張跋扈,愚不可及,原來都是偽裝,溫夫人演技可真是好。」
溫意淺淺一笑,「看來你已經猜出什麼了,說來我聽聽。」
「林爺一直在找的Tiffany項鏈,是你的。」
溫意笑,「嗯?就這樣。」
「十四年前讓林爺殺我的人,是你。」
溫意眼底的笑意快溢出來,「還有么?」
洛晨抬眸,一字一句道,「和雲鳩在死亡森林裏的人,不是雲若蕪。」
「而催眠我在死亡森林記憶的人,是你!」
啪啪啪!
清晰的三下掌聲響起,在空曠的平原上有些散了開來。
溫意染著大紅指甲的手輕輕一合,似乎有些讚許。
「猜的可是八九不離十呢,可惜,你猜錯了最後一個,催眠你的人,可不是我。」
她笑,「我可不願你活着,只有你死了,蕪蕪才可以很完美地替代那個在少爺心目中的人,所以,我怎麼會做無用功,為了催眠你費那麼大功夫。」
第一次,洛晨怔在了原地,口乾舌燥,心跳得極快,彷彿有些極力被她忽略的事,終於要漸漸浮出水面。
「催眠我記憶的人,是——」
溫意一笑,輕輕吐出了兩個字,「沒錯。」
「是他。」
怎麼會?
怎麼會是——
雲鳩!
怎麼會這樣?
洛晨第一次恍若驚雷,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木屋桌子上的字像浮雕一樣,一個個跳動在她的眼前。
他怎麼會催眠她的記憶?
死亡森林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雲鳩竟然是因她而生!
……
溫意看了一眼面前不遠處的男子,他臉色蒼白,單薄的身姿在死亡森林這些吃不飽的日子中顯得越發的清瘦,像極了十四年前被她捏在手掌心的玩偶一樣。
既然十四年前,她可以瞞天過海,隻手遮天,那麼十四年後的今天,她同樣可以把這個試圖奪走蕪蕪手裏的東西的男人,碎屍萬段!
「為什麼雲傲越會出現分裂性人格。」寂靜了半晌,洛晨臉色蒼白地問道。
溫意偏了偏頭,看了下四周一觸即發的殺手,似乎激起了她最後一絲善心。
她紅唇彎了彎,似乎純情無害,偏偏美人皮下,是一條置人於死地的毒蛇。
「既然你離死不遠,我也不防告訴你,只不過,該從哪裏說起呢?」
——
十七年前的春天,萬物復甦。
一個夜色如水的晚上,在雲家開完會後,溫意正準備離開,卻被一個聲音叫住了。
她抬眸,來人映着月色,到了她眼前。
林家家主,林鷹。
「小意,我明天會離開T城一段時間了。」安靜了半晌,林鷹開口道,說着,他從褲袋裏掏出一條項鏈。
項鏈細膩流暢,數百顆細細碎碎的鑽石被串在一起,在月色下奪目而生輝。
溫意並沒伸手,只是略略掃了一眼,美麗的臉上沒有一絲驚喜和波動。
她知道,林鷹從小便喜歡她。
為了她,他力求上進,可以不顧性命地給雲宸擋槍,只為成為雲宸的心腹,為了配得上她。
可惜,她從來瞧不上他。
所以,她寧願招一個窮小子入贅溫家,也不願委身於他。
甚至,即使那窮小子離世,她作為溫家家主,也看不上一個踩着死人堆里上來的人。
溫意看了他一眼,便收回視線,轉身準備離開,卻聽到他輕聲道,「再見了,小意。」
第二天,她便聽到了老爺子送小少爺和雲傲然進生死二關的驚天消息。
原來,林鷹和她告別,是因為保護小少爺和雲傲然進生死二關。
但是,老爺子把雲傲然也送進去,難道雲家的繼承權也有可能在雲傲然身上?
溫意皺了眉頭。
……
很快,溫意每周都收到林鷹從亞馬遜河送來的每周一信。
溫意掃了一眼,用塗着大紅指甲的手拆開了信。
信很簡單,沒有什麼他個人的心裏話,反倒像拉扯家常小事的家信一般,談一下小少爺的事。
他和曉的人把小少爺和雲傲然送到死亡森林外,讓小少爺戴上了雲家護腕,護腕上安裝了定位,他們開始從明面上保護變為暗中保護。
溫意略略看了一眼,隨手便把信扔進了垃圾桶里。
似乎害怕他消失在她的記憶當中,見溫意沒有拒絕收他的信,從此之後,林鷹的信風雨無阻地送過來。
知道溫意不排斥了解小少爺的消息,林鷹會更注重把小少爺在死亡森林的一舉一動告訴她。
「小意,我們進死亡森林一周了,每天夜裏的天空都是星星,很美,小少爺一切安好,勿念。」
「小意,這周發生了一件大事,小少爺和雲傲然誤進了狼的棲息地,被野狼圍困襲擊,雲傲然驚慌大哭,但我們暗中保護的人還沒出手,小少爺便槍起槍落,一一擊斃了野狼,雲老爺子和老爺知道都很欣慰。」
「小意,雲傲然從小坡滾了下來,受了點輕傷,小少爺扔下了雲傲然繼續往前走,我安排人把雲傲然帶到安全的地方休養,一切安好,勿念。」
……
直到第三個月月頭的信,便讓她看出了一些端倪。
「小意,這個世界會不會有天賜的緣分,曉收養的一個小傢伙跑進了死亡森林,撞見了小少爺,而小少爺居然第一次沒有排斥。」
溫意蹙了眉。
第二周的信繼續送到她的手上。
「小傢伙爬樹摘果子摔下來,小少爺給他包紮打了繃帶,然後一邊背着他走,一邊給他找吃的,讓我們都很驚訝。這個世界似乎沒什麼是不可能,你說對嗎?小意。」
溫意勾了勾唇,來回一伸手,那信便撕成了兩邊,莫名有些諷刺的意味。
這個世界確實是沒什麼是不可能的,除了他和她。
總有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小傢伙養好了腿,又是活蹦亂跳起來,戲弄了小少爺,第一次見到了小少爺臉上有緊張和着急的神色,十分有趣,小意你看到也許很會驚奇……」信里最後帶了省略號,似乎是寫信的人猶豫下不小心弄到的,末尾,道,「期盼回信。」
溫意視若無睹。
一年過去了,在林鷹的來信中,雲傲越在死亡森林裏發生的事,事無大小都讓溫意了解得清清楚楚。
包括那個讓小少爺有些波動的小傢伙,洛久久。
兩年過去了。
第三年雲家家宴上,溫意看到了雲傲然的母親,陳顏顏穿着一身合身妖嬈的旗袍,款款而來。
雲傲然一直得雲老爺子的喜歡,即使雲宸不愛陳顏顏,也抵不過雲老爺子的愛屋及烏。
仗着雲老爺子的喜歡,陳顏顏明裏低眉順眼,暗裏趾高氣揚。
溫意牽着溫玥瑾,撇眼一旁,溫雅蒼白的臉色似乎像雪一樣,她的心底便忍不住有些痛快。
溫雅不過是她家收養的孤兒,賣身風雲傳媒的戲子,卻是麻雀變鳳凰,一躍成為雲家最尊貴的雲夫人。
不過雲夫人又如何?
還不是沒有辦法料理小三,任由小三踩在頭上為非作歹。
露天宴會上,溫意牽着瑾瑾和各個世家寒暄,陳顏顏扭著旗袍下那顯身的腰肢,笑着而來。
她彎腰,捏了捏瑾瑾的臉,抬頭對着溫意笑靨如花道,「真是個精雕玉砌的小姑娘,長得像媽媽,長大也是的美人胚子。」
溫意微笑,「陳夫人誇獎了。」
似乎被「陳夫人」這三個字刺激到了,陳顏顏神色微僵,臉上的笑容卻是沒變。
她看着溫意,唇邊的笑容若有深意,「我倒是覺得小姑娘像你多好呢,無牽無掛,萬事有雲夫人撐著,做個甩手掌柜,真是我夢寐以求的生活。」
溫意臉色一變,那人湊了過來,在她的耳邊輕聲呵氣,「聽說溫夫人你是溫家的掌上明珠,怎麼明珠蒙塵,還得招婿入贅?」
「溫家大小姐,溫家家主,雲家下面一旁系,上有陳品陳家,下有蕭家,永遠不需要出頭,真為溫夫人您感覺舒適呢。」
溫意道,「不勞您費心,不管如何,溫家總是雲家世家,不過總歸比不得您,憑着雲家血脈就足夠尊貴了。」
「不過陳夫人可要費多些心思在傲然小少爺身上,否則只怕會一場空,畢竟小少爺也不是普通人。」
陳顏顏笑了一下,「我會的,不過只要傲然在,我這個媽媽總有希望,怕是你要多憂心,不然小姑娘可要步了她媽媽後塵,心比天高,卻命比紙薄,在雲家主家,永遠沒有屬於你們一席位置。」
溫意捏了手指,看着陳顏顏翩然離去。
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在雲家主家,永遠沒有她們的位置。
陳顏顏說中了她內心的最痛。
她從小體弱,風水大師建議她母親收養一個和她同年同月生的健康女孩,她媽媽同意了,到孤兒院收養了溫雅。
她是溫家獨苗,溫雅又是收養回來的,所以溫雅處處讓着她,奉承她,跟在她身後做一個影子。
二十多年來一直這樣,直到溫雅和宸哥在了一起后。
她多年習慣的優越感頓時蕩然無存了。
她爸媽開始處處留意溫雅的臉色和心情,總是會讓她去多點親近她妹妹,美名其為關心她妹妹,實際是擔心溫雅會不會在雲宸哥面前吹枕邊風。
不過是因為雲家主家!
既然這樣,她也要做雲家主家的人,比得過陳家,踩下蕭家,而同樣,也只有最尊貴的人,才配得上她的女兒!
……
林鷹的信,斷了一個月沒有準時送來。
溫意拿起筆,寫了回信。
「三年來第一次沒有收到來信,才發現你的信已成了我的習慣,希望我的回信不會來得太晚。」
她的信到了死亡森林,卻是沒有如期收到林鷹欣喜若狂的回信。
那麼喜歡她的一個人,竟然對她的回應毫無反應?
唯一的解釋便是,他正在處理極為棘手的事情。
而能讓他極為棘手,那便是小少爺了。
想到這裏,溫意咬了咬牙,決定乘坐直升飛機前往死亡森林。
捨不得孩子,套不了狼!
——
死亡森林外,一片寧靜,卻是氤氳著暴風雨來臨的前兆。
接待她的,是來自林鷹一手創立的殺手組織——曉的人。
他們迎上來時明明是目無表情,連眼神都是一潭死水,但當他們靠近她時,溫意第一次有種腳底發麻湧起來的寒意。
溫意定了定,開始聽那個叫做影三的人說話。
「雲小少爺的護腕丟失,我們失去了他的定位,等我們找到小少爺時,他的手腕被敲斷,渾身是血地躺在一間木屋裏。」
影三的描述甚至沒有添加任何的修飾,卻讓溫意聽得一陣懼怕,汗流浹背。
一個十三歲的孩子,會遭遇了什麼,才會被敲斷手腕,毆打得渾身是血?
溫意久久沒敢回神,突然一個激靈,她驀地問道,「那個叫做洛久久的人呢?」
影三臉色平靜,「那孩子失蹤了,我們在死亡森林沒找到他。」
溫意咬牙,「發散人手去找,那個小孩不能留,一個可以害小少爺傷重的人,只怕會成為一個禍害,不能任由這樣的禍害留下來。」
影三默不吭聲,溫意掃了他一眼。
半晌,他聲音響起道,「我不是雲家人,我只聽命於林爺。」
溫意冷笑。
好一個只聽命林鷹!
……
三年的時間,足以讓一個孩子,成長為一個芝蘭玉樹的少年。
躺在病床上的孩子閉着眼,似乎昏迷了不短時間,頭髮極短,一個小刺蝟頭,儘管臉色蒼白至極,卻依舊難掩那極致俊美的眉目。
他的右手被打了厚厚的石膏,渾身扎著紗布,似乎能從那溢出血的紗布中,看得出那時他受傷之重。
溫意走了過去,半蹲下來,端詳著床上的孩子,越發心疼。
這是她看着長大,也是她捧在掌心護著寶貝著的孩子。
這樣的傷,似乎都疼在她的心裏。
她忍不住伸手,輕輕撫摸着他的頭。
少年毫無知覺,卻是垂在一側的手指緩緩地動了動。
溫意起身,轉過身去,剛好錯過了少年無聲地動了動乾涸的唇。
久久。
影三站在門口,神色隱晦不明。
——
過了十天左右,躺在床上的少年終於動了動眼皮。
似乎想從那夢魘中掙扎出來,他艱難地把粘合的眼皮用力睜開。
黑暗中一束光線透進來的一刻,他終於幽幽轉醒了。
旁邊,便是一把驚喜的女聲。
「快找醫生來,小少爺醒了!」
久久。
少年動了動身子,卻發現身體僵硬至極,一動不能動。
他只能扭頭,朝站在他旁邊的女人着急問道,「久久,久久在哪裏?」
溫意神色一動。
洛久久對於小少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如果讓小少爺誤以為她救了洛久久,絕對是有利無弊。
溫意眼眶微濕,猛地上前按住了不斷亂動的少年,呵斥道,「久久沒事,反倒是你,要好好休養,溫姨我把你們從死亡森林裏救出來了,不是讓你把自己折騰沒半條命的!
我把你們從死亡森林救出來。
聽到這句話,少年蒼白的臉龐似乎有了絲血色,但身體卻似乎不受他控制,虛弱而無力,他闔了眼,半晌才睜開眼睛,期盼的雙眼死死地盯着溫意。
「她有沒有受傷?」
溫意搖頭,安慰道,「沒有。」
少年薄唇微微動了動,眼皮猶如千斤重,所有的力氣似乎在溫意的回答中終於耗盡了,他闔上了眼睛,完全地失去了知覺。
沒受傷,那就好。
……
以免夜長夢多,溫意決定帶着雲傲越回T城,讓紀沛治療。
臨走前,她淡淡和林鷹說道,發散人手找洛久久,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洛久久不能留!
見林鷹神色遲疑,溫意緩了神色,「三年前,你要送給我的Tiffany,還在么?」
林鷹不知所措地看着她,溫意便輕輕墊腳,紅唇貼在他的耳垂邊,道,「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
——
溫意一路靜心照料雲傲越,歷經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后,終於回到了T城。
雲家所有人都不知道雲傲越受傷,被林鷹從死亡森林中救出來的事。
溫意偷偷帶着人去見了紀沛。
那天,恰好蕭城也在。
雲傲越受傷的事,便瞞不過蕭城。
蕭城冷了眸色,卻是決定隱瞞雲老爺子。
按照老爺子對雲傲然的喜愛,一個歷經生死二關卻半路被人救出來的人,絕對不是雲老爺子想要的繼承人。
為了小少爺的繼承權,所有人都選擇了瞞天過海。
經過了三個月靜心治療,雲傲越終於清醒過來,剛手腳恢復,便用槍挾持了紀沛,卻體力不支,昏迷過去。
第二次醒來,雲傲越用十把小刀滅了一個別墅里的人,而後發起了高燒。
少年的嗜血和殘忍讓紀沛和蕭城大驚。
紀沛懷疑少年患上了分離性心理障礙,決定用催眠了解小少爺這三年裏發生的事。
但少年意志十分強大,饒是紀沛,多次嘗試召喚少年內心的痛楚,在他最脆弱時催眠他,但每次皆以失敗告終。
那最後發生的事,猶如一個謎。
事情彷彿進了一張迷網一樣,死死膠結著,始終一無所獲。
——
說到這裏,溫意似乎從遙遠的天空中收回了視線,她看向洛晨,輕聲笑着,「你這麼聰明,可是知道為什麼我們一直無法催眠少爺?」
洛晨低着頭,眼睛似乎有些溫熱的液體想要落下,「因為他是雲鳩。」
因她而生的雲鳩。
「紀沛做不到的事,我偏要做到,於是我想到了一個絕無僅有的好辦法——」
溫意紅唇微微一笑。
「為了了解少爺最後脫離林鷹保護那一年發生的事,我費了一番功夫找了世界一個頂級的心理治療師,他說一個分離性人格的誕生,肯定需要有一個契機,尤其是一個意志堅定的人,更需要找到這個開關,才可以進行催眠,我思前想後,終於想到了你。」
「我派出800個溫家人進死亡森林,終於在一間廢棄木屋的桌面上,找到了雲鳩的開關。」
洛晨咬緊了牙。
是桌子上的字。
「解除了那個開關后,事情進展得很順利,Kevin封鎖了雲鳩,催眠了少爺和雲鳩的記憶,讓他們的記憶里那個人,變成了蕪蕪。」
說到這裏,溫意笑着看向洛晨,「帶着所有的真相去死,我相信你該是滿足了。」
「十四年前,林鷹放過了你,苟活了十四年後的你,可以帶着這個秘密常埋地下。」
溫意眼神越發冷厲,「我絕對不允許,有人破壞我所有精心部署的一切。」
趁著洛晨怔愣之間,溫意朝黑衣人打了個眼色。
巨大的轟隆隆聲頓時響徹整個平原。
多架直升飛機徑直飛進了平原的範圍之內。
數個狙擊手伏在半空中的直升飛機機艙里,紅外線槍孔對準了站在平原空地上毫無遮掩的洛晨。
溫意輕輕揚眉,「從曉出來的人,我絕對不會掉以輕心,所以,我派出六個狙擊手半空狙擊你,洛晨,你已經是籠中困獸了,無謂做垂死掙扎。」
半空中,六個人的狙擊槍對準了洛晨,就差溫意最後的一聲令下。
在這生死之間的一刻,洛晨抬眸,鳳眸微紅,卻是冷漠似冰,她淡淡道,「紀唯,蕭燁,你們該是聽到了。」
溫意錯愕地聽着洛晨說的這兩個名字。
紀唯?
蕭燁?
他們怎麼會在這裏?!
在所有人都沒來得及反應的一刻,面前原本還失魂落魄的人神色一冷,竟猛地一竄,從身後攥出了槍,四發子彈同時射出,一下子擊退了保護在溫意身邊的黑衣人,而後那人身子一低,一瞬間便在眾目睽睽之下,把溫意劫持在身前,槍抵在她的太陽穴上。
溫意猛地直了身體。
半空中的狙擊手繃緊了手中的槍。
洛晨用槍熟稔地抵住溫意的頭,「狙擊手撤走,否則,我殺了她。」
嘎。
聽到洛晨掰動保險絲的聲音,溫意渾身一顫。
巨大的轟隆隆的聲音,開始越來越小,直升飛機漸行漸遠,漸漸消失成了一個黑點。
洛晨挾持着溫意朝樹林里退後了去,黑衣人持着槍,步步逼近,緊跟而上。
一時陷入了膠結狀態。
不遠的半空中,一個黑點卻漸漸變大,一點點清晰起來。
……
正當所有黑衣人都緊繃神經,注意力一點也不敢鬆懈地放在被洛晨挾持的溫意身上時,突然,一陣響亮的槍聲打破了這一僵局。
砰!
「夫人。」
洛晨只覺得衣服一濕,炸開的液體在她身上宛如鮮艷的血色玫瑰一樣。
溫意睜大眼睛,軟軟地從她身前滑了下去。
錯愕,驚恐,無措在死亡森林中被所有黑衣人織成了一張網。
洛晨抬眸一看。
紀唯,蕭燁,陸御三人背着光,從平原和森林的交介面疾步走了進來,不敢置信地看着倒在她面前鮮血淋漓的溫意
陸御猛地拔出了槍,徑直指著洛晨,「洛晨,你居然殺了溫夫人!」
所有黑衣人這才反應過來,瞪圓的眼睛發紅,青筋暴現。
「那又怎樣?」
洛晨從死去的人身上收回視線,她輕輕抬眸,眼神輕飄飄落在陸御身上。
日落灑在她的臉上,那勾起的唇線極為淺淡,像極了曼珠沙華盛開的狠毒。
眾人都被洛晨身上突然散發的殺意給震驚到了。
一個個猛地直了身子,那是一個人在面對危險時本能反應。
看到這樣,洛晨倒是笑了,懶洋洋,漫不經心的,「不必要給我安罪名,因為我不打算讓你們離開這裏。」
眾人心底一窒。
洛晨瘋了嗎?
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洛晨還是笑,銀月虛晃一圈,劃過眾人。
「你們一個,都跑不了。」
……
鮮血流了一地。
血染的腥臭味,灑滿了整片樹林。
黑衣人無一倖免。
屠殺般的慘烈。
蕭燁左腿被擊中了一槍,倒在樹底下,不遠處,紀唯昏迷過去,而陸御則是背部中了一槍,趁亂忍痛逃走了。
陰影落在頭上,蕭燁咬牙忍痛地抬起頭,只見那人漫不經心地走到他的面前,身上的衣服全被鮮血染紅,像一個地獄而來的復仇者。
「受傷了?」
洛晨唇邊含笑,卻是重重地一踢他受傷的腿,蕭燁便疼得呲得倒吸了一口氣。
這還不止。
她蹲了下來,猛地揪起了蕭燁衣服,他還沒反應過來,她卻冷不防把他往後一扔,他的背撞上樹榦,摩擦得火辣辣的疼。
而後她起身,猛地一腳踩在他的傷腿上,蕭燁頓時疼得冷汗直冒。
「看清楚了,我要殺你們,不過輕而易舉的事。」
蕭燁慘白著臉,愕然抬頭。
「溫意對我來說還有利用價值,我沒有必要殺她,而讓她死亡加速一些事情發生,才是兇手想要得到的結果。」
那人背着光,嘴角含笑,卻是冷漠得竟有些讓他完全不認識。
「所以,雲家出現的內鬼,你看清楚了么?!」
這一番話,猶如一盆冷水從頭潑下,猛地驚醒了蕭燁。
他低頭,咬了咬牙。
背叛雲家的人,果然是他!
見蕭燁從不敢置信到咬牙切齒,洛晨收了槍,轉身就要離開。
蕭燁錯愕地看着他往來時方向走,和死亡森林出口相反的方向,終於忍不住問道
「洛晨先生,你要去哪裏?」
洛晨腳步一頓,沒有回答,更沒有停留。
風聲晃過樹葉,留下一地的死亡寂靜。
——
夕陽西落,木屋依舊孤零零地屹立在原地,像一個垂暮老人。
洛晨住了腳步,遙遠地看着它,苦澀的味道似乎摻在舌尖。
「雲小少爺的護腕丟失,我們失去了他的定位,等我們找到小少爺時,他的手腕被敲斷,渾身是血地躺在一間木屋裏。」
她腳步一動,終於走了過去,手腕一轉,推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