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1.第一章

事情發生的時候,謝冬正在幫自家師父整理倉庫。

他剛剛將柜子中的藥瓶碼放整齊,摁了摁肩膀,正準備休息一下,放在桌面正中央的那塊木牌就突然亮了。

木牌的造型十分簡約,基本上和一個小木片子沒有太大差別,唯獨上面刻了「玉宇」二字,讓它顯得不是那麼隨處可見。尋常的時候,它也十分樸實無華,成日裏都是灰撲撲的。此時看它突然亮了,亮得還挺璀璨,謝冬一時間只覺得驚訝,甚至沒有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

但僅僅在下一個剎那,謝冬的神情就變了。臉色猛地變得煞白,連額頭都滲出了汗。

這個寫着「玉宇」二字的小木牌,是玉宇門的掌門令。

謝冬現在所站的地方,是玉宇門掌門的私人倉庫。自然的,那個在半個月之前攜帶宗門大半戰力外出尋寶的玉宇門掌門,就是謝冬的親傳師父。

現在掌門令發光了。

掌門令以前之所以樸實無華,是因為以前它有主人,不需要用這種方式來彰顯自己的存在感。而它現在發光了,這證明它需要尋找新的主人。

掌門令原本的主人不在了。

玉宇門的掌門隕落了。

謝冬六年之前剛拜的師父沒有了?

謝冬猛地抹掉額頭冷汗,一把操起桌上的掌門令,眼看着就要衝到倉庫外面去。

他要將這件事通知宗門其餘人,更要去大殿確認師父是不是真的隕落了。掌門令雖然發光,謝冬此時卻還抱有一點僥倖心理。如果掌門真的隕落,大殿中名冊上的名字也會變暗,他必須去確認清楚。他才剛剛入門六年啊,只是一介築基而已,沒有什麼情況比在這種時候突然失去師父更加糟糕了。

但是在剛剛將手放在倉庫大門上的那一刻,謝冬又猛地停頓下來。

謝冬此人,十三四歲入門,如今修行六年,年齡還不到二十,閱歷也不足夠。所以在猛然遇到這種大事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還免不了有些年輕。然而在性格的本質上,他又是個習慣將思慮二字給刻在骨子裏的人。

在得知師父很可能隕落的第三個剎那,謝冬便開始了思考。

已經沒有什麼事情比突然失去師父更糟糕了?其實不是,遠遠不是。

師父這一趟外出尋寶,並不是一個人去的,他還帶走了門派大半的戰力。更準確的說,掌門帶走了玉宇門幾乎全部的凝元期長老,只留下一個凝元長老在宗門看家。

如果掌門遇到意外,真正最糟糕的情況,是那些和掌門同路的長老們也全部給折在了外面。

倘若事實果真如此,此時謝冬這麼一出去,玉宇門的下一任掌門無疑就是那個唯一被留下的馮長老了。畢竟除了這僅剩的一個凝元獨苗之外,宗門剩下的就只是些鍊氣和築基的弟子而已。

至於金丹期?十分慚愧,玉宇門的規模十分之小,目前為止還不存在什麼金丹期,凝元期就是最高的了。

不幸的是,那名很可能成為下任掌門的馮長老,看謝冬不順眼已久。

謝冬將手從倉庫的大門前移開,咬牙擰起了眉頭。

誠然,他對那個當掌門的師父是有感情的,當年是師父將他從凡塵中尋到,親自引入了道門,這份恩情謝冬一直十分感激。所以他才會在最開始那樣急於確認師父的生死存亡。但是在思考過後,對師父的感情還是遠遠及不上他對自身生存環境的憂慮。

馮長老之所以看謝冬不順眼,原因很多,其中之一便是當年馮長老從鍊氣到築基花費了七年,在規模十分之小的玉宇門中已經是了不得的天賦,謝冬入門之後卻只花了三年就突破到築基了。

這個矛盾是不可調和的,「有機會一定要將那姓謝的小少爺趕出宗門」這樣的話馮長老也曾直接說出口過。當然,是私下說的,只是被謝冬通過各種渠道探聽到了耳中。

謝冬鬆開了手,將掌門令放在桌上,指間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

指望馮長老成為掌門后網開一面顯然是不可能的,哪怕謝冬主動服軟也不可能。其他的種種算計,在地位的差距面前,都只是個玩笑罷了。

那麼乾脆順勢而為,脫離玉宇門,轉而投去別的門派?很遺憾,這也是不可能的,如果能走他大概早就走了,想去更大的門派以他的天賦也不困難。只是由於一個十分私人的原因所導致的安全問題,謝冬絕對不會選擇去轉投別的門派。如果離開玉宇門,他的生存會變得十分麻煩。

如此,便只剩下一條路了——讓馮長老當不成掌門。

現在還有誰能和馮長老去競爭?沒必要去指望別人了,就指望他自己吧。

想到這裏,謝冬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掏出了腰間的儲物袋。

在下一任掌門被選出來之前,謝冬身為前任掌門的弟子,地位比起馮長老是有優勢的,但修為境界的差距完全蓋過了這點優勢。真正的優勢在於,此時掌門令在謝冬手上,謝冬在掌門的私人倉庫里。只要他不出去,外面的人是沒法輕易進來的,這可以為謝冬爭取到很多時間。

謝冬從儲物袋中取出幾個藥瓶,將其中藥丸統統倒在手上,然後凝視了許久,嘴角漸漸勾起苦笑。

一個築基和一個凝元,是沒法玩的。想要去競爭,唯一的辦法就是讓自己也突破到凝元。下一步要做的事情已經十分明確了,謝冬卻還是遲疑。因為想要達成這個目的,他是需要付出很大代價的。

但代價歸代價,並非什麼不可挽回的損失。每當因為代價而遲疑的時候,只需權衡利弊,碼好心中那桿秤,兩害相權取其輕即可。

外面已經開始嘈雜了,大殿中名冊的變化終於引起了騷動。謝冬的思慮沒有錯,根本不存在什麼僥倖,掌門的名字確實暗了下去,實實在在的隕落了。同時暗下去的,還有當初跟在掌門身後的所有同行者,整整四名凝元長老。預想之中最糟糕的情況終究變成了現實。

謝冬將嘴角的苦笑咧到最大,「呵」了一聲,然後將手中的丹藥統統灌入了口中。

服藥的同時,謝冬的眉間緊蹙,眸光也變得暗沉且堅定起來。所謂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已經付出了代價,他便不會允許自己以半吊子的心態面對以後將要做的事。

而後他盤膝而坐,開始了這場自入門以來最重要的一次調息。

在謝冬調息的時候,外面那群混亂的玉宇門弟子們,終於在漫長的時間裏走完了謝冬片刻間便結束的思考過程,接受了掌門帶着絕大多數長老一起隕落的事實。

至於那馮長老,倒是很快便意識到掌門之位突然變成了砸在他眼前的餡餅的事實,而後沉迷於對騷動弟子的平息與處理,沉迷於四處宣揚自己即將成為下任掌門,直到一個時辰后才發覺應該先去找掌門令,又在整整兩個時辰之後,才率眾堵在了那掌門私人倉庫的門口,勒令謝冬趕緊將掌門令交出來。

謝冬正在關鍵時刻,理都沒理。

馮長老氣得七竅生煙,果斷大手一揮,開始對着倉庫大門強行砸了起來。但前面說過,掌門的倉庫不是那麼容易進去的,想要真正砸開,非得又花費三五個時辰不可。

「謝師侄,這麼搞有意思嗎?」馮長老一路罵罵咧咧,頗有恨不得把謝冬摳出來摁死的架勢,「靠山倒了,你就連臉面都不要了?居然怕成這樣?哈哈哈,天道好輪迴,我今兒還不信治不了你了。只要這門一開,宗門這些年浪費在你身上的東西,我通通要從你肚子裏剖出來!」

罵到一半,有一個少年從另一面跑了過來,剛好聽到這話,也是氣了個夠嗆,當即懟道,「馮長老,你這放的是什麼屁?師兄浪費了什麼?師兄天資卓越,哪怕用再多東西都是應該的,給你用才叫浪費!」

馮長老聽到這話,臉都抽了,斜眼瞅明白來人,又不陰不陽地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謝少爺身邊的跟屁蟲啊。」

那少年是謝冬的師弟,姓常名永逸,比謝冬還小兩歲,和謝冬同一時間入的門,前任掌門的關門弟子。前任掌門還在的時候,從來沒人對他說話這麼不客氣過,生生慣出了一副嬌縱的性子。

「馮長老!」常永逸小師弟尖喝道,「你別太猖狂!」

「論起識時務的功夫,你比那縮頭烏龜謝少爺可差的不是一星半點。」馮長老的笑聲更大了些,「但我還真感謝你送上門來。」

說罷,馮長老大手一揮,身後就有幾人走上前去,掏出繩索就往常永逸身上捆。常永逸正在氣頭上,掏出佩劍就要對敵,卻雙拳難敵四手,眼看着就要被捆了個嚴實。

宗門裏有許多親近謝冬的弟子,都圍在邊上,暗自為兩人着急,其中有幾個甚至忍不住要掏出傢伙上去幫忙。但對面有馮長老坐鎮,縱使再多人幫忙也是枉然,凝元的築基的差距絕非數量可以彌補。

「謝師侄,謝少爺,你可聽清楚了,你那跟屁蟲小師弟落在了我的手裏。」馮長老對着倉庫大門笑道,「如果你再不出來,他挨一點打,受一點罪——我想你也是不會很在乎的。但如果他缺個胳膊少個腿,甚至沒了這條命,你也不在乎嗎?」

常永逸臉色一白,似乎還不相信自己竟會遭受這種對待,也終於知道自己的行為拉了謝冬的後腿,卻已經根本沒了後悔的餘地。

就在這個時候,倉庫門后終於傳出了一聲嘆息。

下一刻,門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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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門小派[修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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