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電話

霍清之的聲音很輕柔，帶着一絲喑啞,透過電話線傳過來,有一點點疲憊的感覺。

任雨晴一下就僵住了。

她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自己可以說什麼。

這一個電話,本來就是為了那一點虛無縹緲的孤獨，她渴望聽見霍清之的聲音,可是一旦聽見了她的聲音,她卻不知道該有什麼反應了。

霍清之：「喂？」

她的聲音有點困惑,似乎不知道任雨晴為什麼打了電話卻不說話。

霍清之：「雨晴？」

任雨晴：「嗯……」

迫不得已,她先應了一聲。

任雨晴覺得自己一直不出聲，霍清之不知道要怎麼想。

霍清之聽到她的聲音,輕輕笑了一聲，道：「你怎麼啦？」

任雨晴剛剛那種似是而非的心情，忽然被一掃而空。

任雨晴：「沒有啦，今天開機了呀。」

她隨口胡扯了一個話題,打算跟霍清之閑聊幾句。

任雨晴還沒有做好準備,去跟霍清之探討她的孤獨感,以及她為什麼會孤獨。

那畢竟涉及到她的秘密,一個除了她自己，誰也沒有經歷過，誰也不能理解的秘密。

她和霍清之是朋友，不代表着霍清之要跟她一起承受這些事情,更何況……她喜歡霍清之。

任雨晴總希望在霍清之的眼中,她再完美一點,再可愛一點。

霍清之在電話那頭「哦」了一聲，經過一陣嘈雜，她好像是走到了什麼安靜的地方，才再次開始跟任雨晴說話。

霍清之：「對哦，你進組了，感覺怎麼樣？導演好相處嗎？」

任雨晴撲哧一笑，她從沒想到有人會這樣關心她，彷彿她是一個第一次拍電影的小女孩。

下一秒，任雨晴又想起來，在霍清之的眼裏，在現在所有人的眼裏，她確實是一個第一次拍電影的十九歲少女。

一時間，任雨晴有點惆悵，還有一點點恐懼從心底冒頭。

霍清之如果喜歡她的話……

會喜歡真正的她嗎？

抱着這個念頭，任雨晴故作鎮定，跟霍清之聊起她的開機儀式。

任雨晴：「都很好相處呀，這個劇組關係很和諧的。」

霍清之：「那就好，不過，你一直都跟劇組相處得很好啊，在《煉心》也是，他們都快愛上你了，完全忘了我這個女主角。」

她的語氣里有一點恰到好處的調侃，讓任雨晴心跳加速。

任雨晴：「是嘛……我還是覺得你在《煉心》最受歡迎了。」

霍清之：「沒有呀，我跟大家的關係一般吧，只跟你關係好。」

任雨晴：「你這樣說我要害羞的……」

霍清之：「呀，這樣嗎？那我不說了，今天好熱呀，我看到你給粉絲買奶茶了。」

任雨晴：「對啊，沒想到上熱搜了。」

霍清之：「是啊，你真的很容易上熱搜哦，還跟我一起上熱搜了。」

任雨晴想起她的那個點贊，心中大呼糟糕。

她本來只是一時興起，沒想到引起了粉圈風波就算了，還讓霍清之看到了……

任雨晴緊張起來：「那個……不好意思呀。」

霍清之：「沒事啊，你為什麼要道歉？」

任雨晴：「你現在是不是不太適合上熱搜……」

任雨晴感覺是自己連累了霍清之，霍清之現在正好是在曝光規避期，她的團隊都在盡量避免她有除了電影和戲劇以外的曝光。

霍清之一直走的是實力派路線，本來就不適合三天兩頭上熱搜，現在雖然想要轉換路線，人氣和演技兩個都想要，但對熱搜最好還是控制頻率。

霍清之：「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我覺得跟你一起上熱搜的話，沒關係吧。」

任雨晴明明知道她是在說工作，可是這一瞬間，她還是不爭氣的臉紅。

窗外正是夕陽時分，日落前的最後一絲餘暉，染紅了一整片天空，雲層像是一朵又一朵棉花糖，變成了可愛的粉色。

任雨晴：「為什麼呀？」

霍清之：「因為我和你關係不一樣呀。」

她的話引人遐想，任雨晴乾脆坐在了窗邊的地板上，出神的看着天空。

任雨晴：「嗯？」

霍清之：「我們之前上《閨蜜》的時候，經常一起上熱搜呀，我覺得大家應該都習慣了。」

任雨晴：「對……對哦。」

她臉上的熱度還沒有消散，窗外有微風吹進房間里，輕柔的撫在皮膚上，任雨晴伸手捂住自己的臉，將臉埋進膝蓋當中，感受到自己一陣又一陣熱烈的心跳。

任雨晴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她變得這麼笨拙，連一句話都說不出口，只能聽着霍清之細細的聲音，不斷淺淺的應和。

有一點莫名的氣氛縈繞在她們之間，雖然隔着一條電話線，但任雨晴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還有霍清之和她那一點點微妙。

這種微妙像一顆甜美的糖果，明明知道吃完了有可能會蛀牙，但還是會有想要嘗一嘗的感覺。

任雨晴覺得在這個電話里，霍清之用她的言語，給她塞了一把又一把的糖果。

她覺得自己太開心了，又有點為了這開心糾結。

這種氣息持續了很久很久，終於順着話題的轉變而慢慢消散。

任雨晴按住自己的心臟位置，感受着那樣的心跳，一邊跟霍清之說起別的話題，不再提起剛剛那些話題。

霍清之：「明天你的戲應該會變多吧？」

任雨晴：「是啊，明天開始就是真正的開拍了。」

她不自覺有點帶上了撒嬌的語氣，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

霍清之：「如果很累的話，給我打電話。」

任雨晴：「好呀。」

她的聲音變得軟軟糯糯，在霍清之聽來，有點像小兔子。

霍清之：「之後《煉心》的宣傳會，你是不是不會來了呀？」

任雨晴：「對啊……因為我只是配角嘛，能爭取到參加一場見面會，都是因為跟你關係好啦。」

霍清之：「哦……」

她有點小小的惆悵，語氣裏帶了出來，但霍清之很快就察覺到了自己的情緒。

她小心翼翼的將這點惆悵收了回去，她想到自己一個人去參加宣傳會，身邊沒有了任雨晴，實在是感覺有點奇怪。

任雨晴很敏銳的察覺到了她的情緒，輕聲問：「怎麼啦？」

霍清之自然是不會說的，她的那些小心思，她覺得任雨晴能夠察覺到，可是既然任雨晴沒有回應，那麼還是收斂一點比較好。

霍清之：「沒有呀，就是想到你不能參加宣傳會，少了很多曝光。」

任雨晴：「沒事呀，我也有電影要拍。」

霍清之：「嗯，你是《轉機》的女主角，肯定不會讓你出席《煉心》的宣傳會了，他們就是這麼小氣。」

她說得氣鼓鼓的，引來了任雨晴一聲輕笑。

任雨晴：「沒辦法嘛，這都是工作呀。」

霍清之：「是啊，之後劇團有演出，你還有時間來看嗎？」

霍清之說得輕巧，可是她的心已經提了起來，任雨晴之前已經來看過首演，讓她再來看幾次一模一樣的演出，她會願意嗎？

霍清之心說，應該會的吧，任雨晴看起來很喜歡話劇呀，上次在劇院遇見經理，她給經理的印象也很好。

任雨晴：「好啊，什麼時候啊？」

霍清之一下子欣喜起來：「我給你留票呀，首演上座率還不錯，我怕之後會沒有票。」

任雨晴：「清之的演出，一定會一場比一場好啊。」

她說得篤定，似乎已經能夠預想到霍清之的演出，一次比一次更爆滿，就像她們之前設想的那樣。

霍清之輕輕笑了起來：「好呀，我會的。」

任雨晴：「我相信你呀，在劇團很辛苦嗎？」

霍清之：「不辛苦的，我很喜歡話劇。」

如果說起初只是為了工作，但經過這麼久的接觸下來，霍清之已經完全沉醉在了話劇的魅力里，她只覺得站在舞台上的時候，是她最享受的時候。

特別是那次去過密室之後，她的頭一直在隱隱作痛，霍清之去看過醫生，卻找不到原因。

因此，站在舞台上的時光，已經成了她最放鬆的時刻。

任雨晴：「好巧啊，我也喜歡話劇。」

她輕輕接上一句，卻有另外一句話在她的心裏冒了出來。

任雨晴心說：我也喜歡你。

這句話讓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任雨晴早察覺到自己的心情，可是這樣直白的內心話語，她也是第一次經歷。

是因為什麼，讓她一下子就有了這種感覺？

任雨晴感覺在她進組之後，跟霍清之的距離變得遠了之後，她的心情反而越來越濃烈。

濃烈到難以遮擋。

霍清之不知道她的心裏在想什麼，只是順着話劇的話題，接上了一句：「那之後有機會的話，來劇團玩啊。」

任雨晴：「等這邊劇組放假，我去探你班啊。」

霍清之：「你有時間的時候，我可以來探你的班啊。」

任雨晴的話啟發了她，霍清之的一周之中總歸有個一兩天空閑，她想到任雨晴之前來劇團探她的班，那麼她自然也可以去看任雨晴。

任雨晴：「好啊！你什麼時候有時間就跟我說。」

霍清之：「嗯，要給我買奶茶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