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之後

第223章

任雨晴看着面前將額頭貼在桌面上的霍清之，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或者說,她根本不知道霍清之在說什麼。

怎麼忽然就扯到禁忌之戀上去了？

她無力的抬抬手,說：「你在說什麼？」

「沒……說來話長,」霍清之終於抬起頭,有點害羞的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不知道怎麼說。」

任雨晴：「？」

霍清之這是什麼表情？

她敢說她認識霍清之這麼久，從來沒有看見過霍清之露出這種表情！

任雨晴心說，我明明什麼都沒說，就是坦誠了一下自己是誰而已，為什麼霍清之反應這麼大？

要是霍清之是不能接受也就罷了,可是,霍清之明顯不是啊……

霍清之那一連串的奇怪台詞,還有最後這句禁忌之戀,到底算是什麼啊？

任雨晴：「什麼禁忌之戀,你說清楚了。」

霍清之：「我……說來話長。」

任雨晴有點想要尖叫,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她想到了霍清之可能覺得奇怪，可能覺得不可思議,甚至想到了霍清之甩手離開,但禁忌之戀算怎麼回事啊！

而且，霍清之還這麼低着頭,臉頰可疑的發紅,完全就是一副純情嬌羞少女的樣子,這根本不科學啊！

任雨晴覺得這個世界都變得很魔幻。

任雨晴看霍清之的樣子,叫來服務生，點了一客冰茶。

霍清之沉浸在她的思緒里，連任雨晴跟服務生說了什麼都不知道。

五分鐘后，服務生將冰茶放在任雨晴面前，點頭示意后離去。任雨晴默默的把冰茶推到霍清之臉頰邊上，冰涼的杯子貼在霍清之的臉上，讓她不由得打了個激靈，頓時清醒了過來。

任雨晴發現，霍清之看她的眼神很奇特。

現在的霍清之，確實是看着她沒錯了。可她又不是看着她，她彷彿是透過她的軀殼，看到了很多很多很久遠的事物。閃爍不停的星空。遙遠的河流。漫長的時間。這些東西在霍清之的眼中閃過，讓任雨晴覺得既溫柔又窩心。

「清之，」任雨晴忍不住喊了她一聲，「你在想什麼啊？」

棕色的冰茶中映出霍清之的眼眸，她看着杯子之中自己的上半張臉，在茶水之中晃晃蕩盪，就像是她的上半生。不明所以又不知所蹤。

「沒有，」霍清之儘力找回自己的神智，她像是一個大夢初醒的人，「我沒有想到你就是那個人，一時間有些回不過神。」

任雨晴從她的語氣之中，意識到自己確實對她不同尋常。

任雨晴原本擔憂的是她們在心理上年齡相距過大，但在她說完之後，看霍清之的表現，她反而覺得這不算是什麼事情了，她該擔心的是另一件事，對於霍清之而言，她究竟意味着什麼？

任雨晴不想再裝傻了，顯然裝傻也沒有什麼用。

任雨晴直白的問：「我和你以前見過嗎？」

「我……」

霍清之手忙腳亂起來，在她無數次設想過的這個場面，終於發生在她面前時，她一時間竟然找不到應對的方式。

「我以前見過你，但你對我可能沒有印象了，我們唯一一次見面的時候，是你在講課，我是蹭了我家一個表姐的課，悄悄去聽的……」

她一時有些忐忑，不知道任雨晴能不能聽懂她在說什麼。

任雨晴一定不會記得她了吧。

誰會記得那麼多學生之中，一個偷偷混進來蹭課聽的小孩呢？

任雨晴扶著額頭，喝了一口茶，平靜的看着她，說：「我以前確實講過不少課，不知道你聽的是哪一節。」

她抬抬下巴，示意霍清之繼續說。

霍清之說話的語調有些飄忽，彷彿已經了陷入了回憶之中。

「是夏天的一節課，晚上的最後一節課，表姐說經常有人會來蹭課，我不想呆在家裏，所以就悄悄溜進去聽課了，那是我第一次接觸到表演……」

寬敞的教室之中，白熾燈的光線將室內照得有如白晝，每一張桌子前都坐着學生，有些人臉上明顯是興緻欠缺的表情，有些人則拿着一隻筆，有一搭沒一搭的寫着筆記。

霍清之當時年紀還很小，不過十五六歲而已，正處在煩心事一堆，但卻無處訴說的時候，難得有一位還算合得來的表姐，邀請她一起聽課，她也就去了。

講台上那個人像柔和的光芒，說着她聽不懂的事。

不過幾句話而已，霍清之已經覺得自己被她的言語抓住了靈魂，如果說言語有靈魂，那麼霍清之那一刻就是被那人的靈魂抓住了靈魂。

霍清之至今還記得課程的內容，她說出來：「那天，正好在講什麼樣的演技是真正好的演技。」

任雨晴無奈的笑笑：「這節課我也講過很多次呀。」

她仍舊回憶不起來，究竟是在什麼時候，什麼情況下見過霍清之，讓霍清之如此念念不忘。

「可能你講過很多次吧，」霍清之忐忑不安的表情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輕鬆，「我也聽過很多次，但我聽過說得最好的一次，就是你說的這次。」

「我之後找過你很多次，但再也沒有碰到你來上過那節課，我去問過我表姐，她說你是來演講的教授，不是學校的常駐老師，所以她不記得你的名字……」

霍清之說着說着，感覺有一種委屈湧上她的心頭，她找了那麼久的人，就在她的面前，為什麼她一直沒有發現？

「我去學校也問過，但是學校說不能對外人透露，為什麼你那麼神秘呢？後來，我開始演戲之後，想着可能會再碰到你，但直到我重生……不，直到剛剛，我都沒有再有過你一點消息。」

面對霍清之的問題，任雨晴無奈的笑笑：「你說的是我最後一次講課吧，我只是路過那裏而已，那間學校的系主任是我的朋友，實在拗不過她，我才去講了一節課，其實，那時候我已經退休很久了。」

「這麼說起來真奇怪，」霍清之喝着冰茶，苦澀的冰茶讓她的腦袋更加清醒，「我幾乎已經記不得你的樣子了，我也不知道你是誰，但你說過的那些話，一直留在我心裏。」

……成為我的動力。

最後一句，她沒有說出來。

任雨晴搖搖頭，看着窗外，她忽然有點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霍清之，霍清之竟然聽過她所說的最後一節課，並且留下了這麼深刻的印象，可是，對於她而言，那並不是什麼美好的記憶。

在講那節課時，任雨晴只記得自己的膝蓋微微發疼，而台下有許許多多漫不經心的學生，她說話說到喉嚨發乾，換來的只是沒什麼勁頭的回應，她一眼掃過去，只有後排明顯來蹭課的人裏面，還有幾雙閃閃發亮的眼睛。

她想到這裏，記憶忽然明晰起來，有一雙眼睛，屬於一個長得特別漂亮的小姑娘。

那個小姑娘像是一顆還未被打磨過的鑽石，散發着一種質樸而閃耀的光芒。

任雨晴覺得她知道那個人是誰了。

任雨晴忽然說：「最後一排中間那個是你吧。」

霍清之聽到她說的話，猛然抬頭，驚訝的說：「你、你還記得啊。」

「嗯，我看看，」任雨晴掏出自己的手機，開始仔細端詳，先看手機，再看霍清之，看了半天之後長舒一口氣，「應該就是你了。」

霍清之：「你在看什麼？」

任雨晴將手機往她面前一推，霍清之猝不及防看到一張她十幾歲時候的照片，正是任雨晴那天在餐廳拍的那張。

任雨晴：「在看是不是你啊。」

「原來你有印象嗎？」

任雨晴：「是啊，你聽得挺認真的。」

霍清之在發現了任雨晴就是那個人之後，變得有點害羞起來，此時聽到任雨晴誇她，說道：「是……是嗎？」

「嗯。」

任雨晴給了個肯定的答案，然後打量著霍清之，問：「你怎麼看起來挺緊張的？」

霍清之搖搖頭，本來想再掩飾一番，但想到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再掩飾下去又有什麼意義呢？

霍清之：「我是有點緊張，是因為沒想到那個人就是你。」

任雨晴從她的話語中，聽出了一些不同尋常的成分。

「我知道了，」任雨晴沉默了一下，「那你是不是在想，你是不是還喜歡我？我感覺這件事對你衝擊很大。」

「我還是喜歡你。」霍清之脫口而出，說完她的臉又紅了。

任雨晴卻笑了笑，她拍拍霍清之的手背，示意她抬頭看着自己。

霍清之看着她，然後聽見任雨晴說：

「現在你知道我是誰了，而且我聽你說了這麼多……我覺得你現在再說喜歡我，可能不是單純的喜歡我而已，是不是還有感激，或者別的什麼感情，我覺得你應該想一想。」

「我不用想啊，我還是喜歡你。」

霍清之說道，她明白任雨晴想說的是什麼，無非是那些老調重彈，又是她沒見過世界了，又是她不知道愛是什麼了。

「雖然現在感情比較複雜，但還是喜歡你更多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