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夜市
浴室里伸出一隻手,接過了浴巾。
任雨晴靠在門邊,笑道:「洗完出去玩,我在等你啊。」
霍清之低低的應了一句,水聲繼續響了一陣,磨砂玻璃門拉開,她裹着浴巾走出來,長發滴著水,正撩起浴巾的一角擦拭。
看見門口的任雨晴,霍清之愣了。
霍清之:「你在這裏幹嘛啊……」
任雨晴眨眨眼睛,理直氣壯的說:「等你啊。」
等我需要在門口嗎?霍清之內心疑惑,看見任雨晴的目光落在她的胸前,下意識捂住了胸。
任雨晴嘖了一聲,說:「沒想到比我大。」
你在比較什麼啊!霍清之無力的感嘆一句,繞開她去找衣服。
任雨晴一邊吹頭髮,一邊對她喊道:「穿裙子嘛!」
霍清之拿襯衫的手頓了一下,到底還是從箱子裏拎起了一條裙子。
裙子是任雨晴幫她挑的,黑色漸變過膝裙,正好能露出她纖細的小腿,裙擺上點綴著星光,弔帶設計勾勒出鎖骨的形狀,任雨晴只看了一眼,就從一堆贊助服裝里挑了出來。
霍清之換好衣服,將頭髮吹乾。
任雨晴笑眯眯的看着她,說:「好看。」
霍清之本是衣服架子,裙子襯得她氣質更為冷冽,彷彿會羽化登仙。
任雨晴對她招招手,說:「來,幫你卷個頭髮。」
霍清之果斷拒絕:「我不要。」
「真倔,」任雨晴放下手裏的捲髮板,拿起房卡,「那走了走了,剛發來短訊,夜市隨便逛,拍點真實素材。」
霍清之跟在她後面,看她百般聊賴的等電梯。
任雨晴難得扎了馬尾,束起頭髮后她那張清麗的臉上多了幾分英氣,弔帶背心和熱褲顯得她腰細腿長,高跟鞋的系帶繞在腳踝,讓她的腳踝分外纖細。
霍清之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她的腦中浮現出荒誕旖旎的畫面,想觸摸任雨晴的腰線。
她嚇得咬住嘴唇,不用看也知道自己臉色發白。
霍清之從來冷麵冷情,不懂何為七情六慾。
手心微微發潮,天氣太過炎熱,叫人心浮氣躁。
電梯叮的一聲停在她們面前,任雨晴抬腳走進去,按下M層大廳。
只有她們兩人的空間里,任雨晴碰碰她的手背,輕聲說:「那個說話的人還沒找到,等會鏡頭前她再說什麼,你不要說話。」
霍清之被她一碰,觸電般的收回手,點點頭:「我知道。」
她不擅應付暗中挑事,因此全盤交給任雨晴。
霍清之對自己的能力很有數,絕不會胡亂添麻煩。
任雨晴看樓層下跳,感嘆道:「這次至少要知道她是誰。」
上次碰頭會裏,林茜分析過這件事,既然節目組沒能將具體的人剪輯出來,估計不是嘉賓在說話,況且那句話的收音並不清晰,大概是某個公用麥克風裏漏出來的。
那範圍就太廣了。
在場的工作人員,能碰到麥克風除了攝影師和助理,還有道具組和部分場務,不知是誰忽然開麥,只為了使個絆子。
霍清之非常謹慎,道:「我會注意的。」
她心中將現場人員逐一排除,既然只是節目中說了一句話,之後既沒有引導風向,也沒有再做什麼實質性的事,那麼說明這人能力有限,只能利用真人騷漏洞。
如果說有人起了心思,卻又沒有后招……
霍清之道:「我讓周佩注意一下後勤那邊。」
夜市裏熙熙攘攘,剛剛天黑就已經掛上了燈籠,亮紅色的光照在店鋪面前,映得食物貨品都多了幾分顏色。
節目組在幾個路口都安排了攝像機,還有攝影師跟拍,為了這個特輯算是煞費苦心。
任雨晴清晰的感受到,霍清之一進入鏡頭的範圍,氣場便隨之一變。
她拉着霍清之的手,對鏡頭做了個鬼臉,調笑道:「清之偶像包袱好重哦。」
霍清之不好意思的側臉,說:「我害羞嘛。」
任雨晴詫異的看她一眼,夭壽了,霍清之學會賣萌了。
主持人示意攝影師在她們身上拉個鏡頭,笑道:「今天清之和雨晴是情侶裝嗎?好配哦。」
經過緊急補習,任雨晴已經知道當代社會的很多語境下,情侶用詞可以用在好朋友身上,因此得意的點點頭,笑道:「對,我幫她挑的。」
「哦~」主持人點點頭,「難得清之穿裙子,很好看啊。」
他絲毫不掩飾眼中的驚艷,攝影師跟着他的眼神,仔細拍了一段霍清之服裝秀。
任雨晴笑道:「當然了,不能老是她耍酷。」
跟主持人打過招呼,任雨晴拉着霍清之直奔糖葫蘆。
霍清之看着店主遞給她一串糖葫蘆,說:「沒想到你喜歡吃這個……」
任雨晴大方的說:「上鏡好看嘛,紅紅火火。」
哪怕戴着麥克風,她也毫不掩飾自己。
霍清之沒覺得哪裏不對,雖然鏡頭前氣場全開,但她也算是本色演出。
任雨晴付過錢,看見霍清之已經被吹糖人吸引了。
霍清之站在吹糖人的攤子前,驚奇的睜大眼睛,看見攤主吹出一個又一個造型,看那專註程度,哪怕任雨晴現在走了,她都不會發現。
嘖,幼稚鬼。任雨晴心說,二十三歲了還喜歡吹糖人。
她拿着糖葫蘆,一邊吃一邊對着鏡頭說:「我賭五毛,她馬上就要自己去吹了。」
果然,任雨晴一轉頭,霍清之已經在攤主的指導下,自己吹起了糖人。
百年奇景,冰山女神吹糖人。
攝像師一個箭步衝過去,對着霍清之一頓猛拍。
忽然出現的攝像機前,霍清之一個失誤,糖人吹破了。
攤主笑眯眯的說:「哎呀,吹太快了,算了,這個糖人就送你吧。」
霍清之:「可以再吹一個嗎?」
攤主擺擺手:「好多人等著呢。」
他看小姑娘長得好看,讓她吹個糖人尋個開心,這不還有攝像機拍著嘛?沒想到居然吹壞了。
要是再來幾個,今天生意不要做啦。
霍清之捏着她的糖人,一臉失望的回到任雨晴旁邊。
任雨晴咬着糖葫蘆,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放心,節目播了,一準有一萬個人要給你買糖人。」
攝像師哈哈大笑,畫面一陣輕晃。
霍清之舔了一口糖人,比蜜更甜,短暫的讓她忘卻了失望。
走過半條街,霍清之忽然頓住腳步,有點躊躇。
任雨晴:「怎麼了?」
霍清之:「我還是有點想要糖人……」
任雨晴:「………………」
這位小姐,您今年三歲嗎?要不是知道霍清之的秉性,任雨晴都要覺得她在故意搶鏡頭。
任雨晴無奈的笑道:「走吧,姐姐帶你買氣球。」
她的糖葫蘆已經吃完了,正好空出手牽霍清之,帶她去前面幾步的地方買氣球。
霍清之還在垂死掙扎:「我比你大……」
任雨晴連連點頭:「好了好了知道你比我大了,什麼都比我大,好不好?」
霍清之:「…………」
這話聽起來怎麼不太對?
任雨晴利落的買了個氣球,塞進霍清之手裏,霍清之握著一個氣球,覺得自己莫名像個被敷衍的幼兒園小孩。
她不知道任雨晴此刻的心理活動,任雨晴完全就是把她當成了幼兒園小孩。
霍清之跟着任雨晴在夜市裏亂逛,看她先買幾顆魚丸,又買一杯果汁,沒幾分鐘手上已經拿滿了東西。
霍清之貼心的接過她手裏的紙袋,讓任雨晴能捧著魚丸繼續吃。
任雨晴買的是特辣口味,一邊吃一邊連連哈氣:「好辣好辣好辣。」
霍清之將果汁遞給她:「那你還買那麼辣的……」
「我想吃嘛,」任雨晴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果汁,「清之試試?」
她從紙杯里夾出一顆魚丸,笑眯眯的遞到霍清之面前。
吃吧吃吧,來為本集節目貢獻笑點。
霍清之猶豫了一瞬,張開嘴吃了那顆魚丸。
下一秒。
霍清之眼角微紅:「好辣!!!」
任雨晴連忙說:「喝點水喝點水。」
霍清之辣得臉都皺了起來,像個可愛的小包子。
偏偏眼角泛紅,艷骨天成。
昏暗的燈光下,任雨晴覺得的心臟忽然漏跳了一拍。
感覺好奇怪哦,又不是第一天知道霍清之漂亮了……任雨晴看霍清之捧著果汁咕咚咕咚的喝,覺得自己真的很奇怪。
那些粉絲每天刷什麼清之美顏盛世,對清之感情變質,任雨晴多少也有耳聞,但她完全沒聯想到自己身上。
遲鈍的任小姐看霍清之喝完了果汁,還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任雨晴:「對不起哦,沒想到你這麼不能吃辣。」
霍清之眼睛濕潤,彷彿蒙上一層霧氣。
她小聲說:「我每天在你家吃飯……」
還有那麼點嗔怪的意味。
任雨晴湊到她面前,遞給她一張面巾紙。
任雨晴:「我很少放辣椒,不知道嘛。」
霍清之將紙巾按在眼角,等待那股直衝腦門的辣味散去。
她手裏還抓着那隻氣球,看上去有點笨拙。
任雨晴一瞬間感覺,自己在欺負小孩子。
雖然霍清之成年已久,但跟任雨晴的靈魂比起來,確實還是小孩子。
哎,這樣是不是不太好啊……
任雨晴有點忐忑。
好在霍清之恢復過來后,對她說:「走吧,看看還有什麼可以吃的?」
任雨晴一秒忘了欺負小孩子的事,回答道:「好啊好啊,還有十五分鐘集合,我們一路逛回去。」
十五分鐘后,重新集合的節目組,看見霍清之一手拿氣球,一手抓糖人,全都驚了。
楊惠茜:「………………」
誰來告訴她,究竟發生了什麼?
這還是那個高冷的霍清之嗎?
主持人忍俊不禁:「看來大家都玩得很開心嘛。」
霍清之將手上的氣球塞給任雨晴,感覺自己拿着有點害羞。
任雨晴拿着氣球,無奈的笑笑:「現在知道自己幼稚了?」
霍清之:「………………」
我不是,我沒有,我真的是被氣氛迷惑啊!
她抵著頭,用腳尖碰碰腳尖。
主持人正打算說點什麼,沒想到耳返里傳來一句:「清之是不是生氣了?雨晴說她幼稚。」
嘉賓和攝影皆是一愣,這不合時宜的句子,跟上集提出替身梗的聲音一模一樣。
楊惠茜小聲嘀咕,到底是誰……
看見工作人員的動作停了,現場不少人都是一臉茫然。
導演揮揮手,叫了聲:「停,所有攝影關機,節目組集合,清點麥克風。」
究竟是誰一而再再而三犯錯?
任雨晴不動聲色的握住霍清之的手,輕輕捏捏她的指尖。
不要慌,有我在。霍清之竟然奇異的讀懂了這個動作,她學着任雨晴的樣子,輕輕捏捏任雨晴的指尖。
任雨晴微笑着,朝她微微點頭。
不過五分鐘,分散在夜市各處的節目組成員全部出現在這處廣場。
這裏被臨時用來做為節目組工作處,已經被提前清過場。
此時正是悶熱酷暑,蟬鳴躁切,偶爾有微風吹過,也帶着熱氣。
導演沉着臉,一一清點各人手上的麥克風。
嘉賓扎堆站在一起,岳思蕾依舊吊在吳暖身上,一臉都是事不關己。
她們倆純粹就是來節目里玩的,反正感情好,這種真人騷就當是放假了。
另一邊,四個人湊在一起八卦。
溫玲跟任雨晴咬耳朵,小聲問:「你知道是誰嗎?」
任雨晴搖搖頭:「不知道,上次就覺得怪怪的。」
楊惠茜看了一眼霍清之,欲言又止。
唉,她這位前搭檔,哪怕手上抓着個糖人,還是有點不好接近啊。
任雨晴看她的表情,問:「茜茜?」
楊惠茜四下看看,壓低了聲音:「我感覺這人針對你們啊。」
任雨晴:「嗯……你們有想法嗎?」
她聽過霍清之的分析,已經將嘉賓排除了名單。
兩人皆是搖頭,說:「沒啊……可能真的是節目事故?」
真人騷嘛,出點節目事故相當正常。一整個節目組裏,總有那麼點不專業的人。
那邊導演已經清點完了麥克風,留下了三個人面面相覷。
一個是管理所有麥克風的收音師,一個是後勤組的人事經理,剩下的是個實習生,負責打雜。
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嗎?
導演滿臉無奈,提着實習生過來,要他給任雨晴和霍清之道歉。
收音師臉上堆滿了笑容,一疊聲的說:「新人剛來,不懂規矩,是我沒教好,抱歉了抱歉了。」
人事經理沉穩許多,道:「之後再有這種事,一律開除,兩位不必擔心。」
任雨晴溫和的笑笑:「沒事,找到問題了就好,不然真怕影響節目效果。」
霍清之點點頭,表示贊同。
這邊一團和氣,但那實習生始終梗著脖子,不肯說半個字。
一來二去,導演煩了,哪裏招來的人,這點事都做不好?
導演說:「做錯了事道個歉都不會?」
實習生昂着頭,不肯說話。
導演將目光轉向人事經理,似乎是在譴責他怎麼招了這麼個人。
人事經理額頭冒汗,這實習生看着貌不驚人,活也幹得不怎麼樣,但他是別人托關係塞進節目組的,說是家裏有錢,只想來體驗生活。
平時見這小二代挺乖巧的,怎麼忽然掉了鏈子?
經理撞撞他的胳膊,急道:「說啊,道個歉。」
實習生臉色通紅,倔強的看着任雨晴,說:「我不要!」
導演:「哈?」
他驚了,小小一件事,誰沒犯過錯啊?這小子鬧哪樣?
沒想到那實習生脖子梗著,理直氣壯的說:「我看任雨晴就是故意的!借溫玲和霍清之炒話題,什麼閨蜜,都是做戲!」
任雨晴:「…………………………」
哪裏來的二傻子,怕是網上衝浪把腦殼沖壞了吧?這熟悉的言論,簡直是小報記者三件套。
她還沒說話,霍清之的笑容先掛不住了。
霍清之冷了臉色,沉聲道:「說話是要負責的。」
她的眼神里警告意味頗為濃重,卻惹得實習生更跳腳了。
他額上青筋跳起,被導演和經理一人按住一邊,依舊在吼:「你知不知道她是什麼人!!!除了炒作什麼都不會!憑什麼還能上節目拍戲?!」
霍清之攬過任雨晴的肩膀,聲音冷淡,擲地有聲:「我的朋友,不需要你來評判。」
任雨晴靠在霍清之身上,甜膩一笑,抱着她的胳膊瞎搖,間或伴隨着「清之最好了」「最喜歡清之了」的言語,極盡做作之能事。
霍清之拍拍她的手背,這人戲精起來真的是沒完沒了,這是想氣死對面那小哥嗎?
實習生小哥果然更氣了,導演箍着他的手臂,怒喝道:「你,道完歉,馬上去領錢滾蛋!」
「滾蛋就滾蛋!不要你那幾個臭錢!我不道歉!」實習生髮出呼呼的氣聲,對着霍清之吼了一句,「你包庇任雨晴!你會後悔的!」
霍清之笑道:「我不會。」
任雨晴簡直要星星眼了,啊,還有什麼比小鳥依人坐看冰山女神為自己出頭更爽!
導演一巴掌拍在實習生肩膀上:「你道不道歉!」
實習生:「我不!!!」
他瞪着霍清之,叫道:「我會讓你後悔的,我住在琅山!」
任雨晴眨眨眼,琅山是什麼?修仙聖地嗎?以至於住在那兒就能橫著走?
經理卻是知道內情的,琅山是本市著名的富豪區,住戶非富即貴。
他拉住實習生,低聲道:「你還嫌不夠丟人么!看你回家怎麼辦!」
導演橫了他一眼,經理那點花架子他一清二楚,平時可以視而不見,鬧出事來就不能不管了。
實習生最後朝她們叫道:「我不會道歉的!走着瞧!」
有錢能使鬼推磨,等他回去求了他老子,一定要讓這兩個人好看。
導演和經理一邊一個架着他,打算帶他走。
霍清之看着他狼狽的樣子,微笑道:「我等着你呀,我住止正街。」
剛剛還死鴨子嘴硬,臉上儘是怒容的實習生,竟然一下子失去了力氣一般,變得一片灰敗。
任雨晴詫異的看向霍清之,止正街又是什麼?另一個修仙聖地?
經理再次跟她們道一聲歉,再三保證一定給她們一個交代,才跟着導演走了。
手上拖着實習生,他的內心如遭雷擊。
這裏一個二世祖,那邊還有個背景顯赫的主,他真是愁得頭髮都白了。
止正街是什麼地方?葉城顏色最正的地方,權貴雲集,一條破落小街上儘是機關大院,能量驚人。
圈裏一直傳聞霍清之頗有背景,以至於出道多年零緋聞,挑的片子也個個高質量,今日總算揭曉謎底。
原來是真的啊!!!
經理此刻只想把手裏這二世祖打一頓。
等弄清事情原委,他更想把他打一頓了。
霍清之和任雨晴坐在休息區的陽傘下,一人一支雪糕,看上去心情不錯。
經理笑着走上前,搓搓手,道:
「都弄清楚了,哎,給你們添麻煩了。」
原來,那實習生進組本就是為了任雨晴。
可惜,不是因為喜歡她,而是因為討厭她。
實習生是錢菲菲的粉絲,錢菲菲本跟任雨晴同屬小花,每天各種通稿發個不停,拉着任雨晴墊背,沒想到任雨晴接到了《煉心》的片約,一下飛升了。
他一時氣不過,決心為錢菲菲出口氣。
托家裏關係進了節目組,沒事使點小絆子,萬一暴露了就辭職走人,反正不差這點錢。
萬萬沒想到,導演雷厲風行,當場給他拎了出來。
經理擦擦額頭上的汗,道:「鬧劇,鬧劇啊。」
任雨晴笑眯眯擺擺手,說:「開除了嗎?」
經理連連點頭:「開了開了。」
任雨晴問:「還能進別的組嗎?」
「不能了不能了,」經理再三保證,「圈裏沒人敢用這種人。」
撇過霍清之的背景不提,這種為了點小事就找麻煩的人,誰敢用啊。
任雨晴側頭,看着霍清之笑:「清之覺得呢?」
霍清之淡淡的說:「我的事別傳出去。」
經理一疊聲的說:「好的好的,沒問題。」
霍清之這麼低調,一看就是被欺負了沒辦法才說的,他們要是傳出去了,能有什麼好果子吃啊!
經理再三道歉后,告辭離開。
任雨晴捧著臉,笑意吟吟的看着霍清之。
霍清之有點不自在,小聲說:「你看我幹嘛……」
任雨晴笑道:「沒,覺得你今天挺帥的。」
真是沒想到啊,霍清之還願意為了她出頭,看來不是小白眼狼,而是小狼狗。
任雨晴特別欣慰,拍拍她的肩膀:「下次記得提前給我通個氣。」
別等大招都放完了,她還一臉懵,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任雨晴點點頭,心想你們不能欺負外地人啊。
霍清之有點彆扭,說:「嗯……但應該不會有下次。」
任雨晴:「……?」
霍清之:「我跟家裏……嗯,關係一般。」
任雨晴瞭然的點點頭,豪門秘辛,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
她憐愛的攬過霍清之,拍拍背,說:「沒事兒,姐姐給你溫暖。」
任雨晴很懂分寸,半句多餘的話都沒問。
這讓霍清之原本懸起的心慢慢放下,既然任雨晴不說什麼,她對家庭的談論就止於那短短一句。
深夜的度假小鎮,人潮已經散去,皓月當空,微風習習,偌大的夜幕之下,彷彿只有她們兩個人。
霍清之和任雨晴散步回到酒店,正好是睡覺的時間。
一夜好眠。
第二日的行程是去滑雪場,場務一大早就來敲門,生怕嘉賓們錯過時間。
任雨晴一向醒得早,躺在床上玩手機,刷每日新聞。
敲門聲剛響了一下,她從床上跳下來,門開一條縫,對場務笑道:「馬上就起來啦,謝謝哦。」
場務一臉不可思議,她敲了這麼多門,任雨晴是唯一醒著的人。
她點點頭,飄忽的說:「好……早餐七點開始,在十樓。」
場務夢遊似的走了,任雨晴搖搖頭,看來是沒醒就來上班了。
霍清之翻了個身,臉埋在枕頭裏,看起來睡得很熟。
任雨晴路過她的床,順手幫她掖了一把被子。
想起昨天晚上的經歷,任雨晴還是心有餘悸。
霍小姐的睡相,嗯,令人絕望。
她半夜醒過來,想喝口水,發現旁邊床的人半個身子都掉在外面,眼看就要滾下床了。
本着做慈善的心理,任雨晴好心好意的扶了她一把。
沒想到啊,霍清之睡著了就是只八爪魚,差點給她帶床上去,當成人形抱枕。
任雨晴一邊洗臉一邊小聲嘀咕:「車上睡得倒是斯文……」
歸根結底,還是偶像包袱重,任雨晴下了結論,換身衣服去叫霍清之起床。
霍清之在床上翻個身,把臉埋進枕頭裏,搖搖腦袋不肯起床。
任雨晴:「…………我就知道。」
這點倒是一脈相承了,到哪裏都不肯起床。
任雨晴推推她的肩膀,輕聲說:「再不起床沒早餐吃了。」
旅遊景區常見句式,多用於哄不肯起床的小孩。
霍清之當然不吃她這套,整個人縮進被子裏,留下一大團背影給她。
任雨晴氣笑了,拍拍她,道:「起床,滑雪。」
霍清之從被子裏鑽出來,滿臉茫然:「啊?」
任雨晴一邊給自己上粉底,一邊涼涼的說:「再不起來,你要素顏上節目了。」
然後,她看見霍清之神色恍惚的坐起來,穿衣服洗漱,坐在化妝台前,一伸手拿了她的化妝包,整個人恍若夢遊。
任雨晴將化妝包從她手裏拿出來,笑笑:「這是我的,塗上包你三小時花妝。」
霍清之點點頭:「哦,好。」
任雨晴化完妝,好整以暇的坐着看她。
霍清之一手化妝技術,簡直出神入化。
她閉着眼睛上粉底,接着是搖頭晃腦的畫眼妝,一整套流程下來,居然不比清醒的時候差。
任雨晴:「…………???」
誰來告訴她憑什麼!人與人的差距怎麼這麼大?!
任雨晴看看鏡子,自己的化妝技術,總結起來就四個字,靠臉取勝。
*
滑雪場里,除了精神抖擻的任雨晴,其他人都是一臉沒睡醒的表情。
導演看不下去,揮揮手:「自由活動,一個小時,早點回來早點拍,下午光線拍不了哈。」
嘉賓們稀稀拉拉的應了幾聲,四下散開,消失在白茫茫的雪地。
任雨晴拽著霍清之的袖子,生怕一不留神,這位夢遊中的冰山美人就跟雪地認親了。
當然,更怕自己先摔進雪裏,失去這張美麗的臉。
以任雨晴的高齡,居然從沒去滑過雪,實在不可思議。
我們那個年代,沒條件嘛。任雨晴自我安慰了一句,搖搖霍清之的手,問:「醒了嗎?」
霍清之面無表情,眼神飄忽,答道:「我沒睡啊。」
算了,估計是沒醒。
任雨晴嘆息一聲,認命的把她領到教練處,在教練的指導下換上了衣服鞋子。
滑雪板踩在地上的感覺,跟平時完全不一樣。
任雨晴平衡感本來就不好,這下更無所適從了。
她站在雪場的入口,愣是不敢向前一步。
反倒是霍清之徑直走了出去,瀟灑的滑了一個圈,再次停在她面前。
霍清之看她不動,問:「你怎麼了?」
「我……」任雨晴梗了一下,終於破罐破摔的說,「我不會啊!」
霍清之歪著頭看了她一眼,笑道:「來,手給我。」
任雨晴乖巧伸手,模樣頗像一隻殭屍。
霍清之被她的動作笑醒了,拉起僵硬的任雨晴,帶着她邁出第一步。
「慢一點,不要怕,」霍清之扶着她的腰,讓她能在雪地上站穩,「我教你。」
任雨晴小心翼翼的邁步,慶幸道:「幸好能自由活動,要是直接上節目,糗大了。」
「嗯?」霍清之環顧四周,笑道,「讓你失望了,這邊上起碼有三個攝像機。」
任雨晴嘆道:「哎,看來本集笑點由我承包了。」
雪地里四處都是白茫茫的,只有在邊界線上點綴著幾棵綠樹,上面壓着沉沉的雪。
頭頂有五顏六色的纜車,緩慢的在空中滑過。
任雨晴眯起眼睛,看着上空,有點嚮往的說:「等節目拍完,我們去坐纜車。」
霍清之帶着她慢慢滑到雪地中央,回答道:「好啊。」
任雨晴不會滑雪,全靠霍清之一步步帶着,等兩人到雪場中央時,節目組基本已經到齊了。
霍清之主動開口:「遲了一點,抱歉。」
導演對她印象不錯,揮揮手:「都到了吧?那開拍了!」
任雨晴疑惑的看着主持人,他們拿到的劇本上就三個大字「滑雪場」,絲毫沒有透露今天的內容。
主持人一指山坡,精神抖擻:「今天,我們有個小遊戲!大家現在出發,從山坡上滑雪下來,速度最快的那組會有特別獎勵哦!」
溫玲特別捧場:「是什麼獎勵啊!」
主持人做一個噓的手勢,笑道:「不可說不可說,結果出來再揭曉。」
他率先帶頭向著山坡走去,身後跟着一大串人。
任雨晴滑得跌跌撞撞,一步三停。
霍清之耐心的站在她身邊,陪着她挪向山坡。
眼看着跟大部隊差距越來越遠,任雨晴索性喊了句:「最後一名有獎勵嗎!」
主持人回頭冷冽一笑,道:「沒有,但有懲罰。」
任雨晴:「………………」
算了,爭當倒數第二!
她眨着眼睛,看向霍清之:「有沒有什麼辦法能讓我們快一點……?」
霍清之冷酷的說:「把你丟在這裏,我一個人走,就能拿第一了。」
任雨晴抱着她的手臂,半個人都掛在她身上,可憐兮兮的說:「哇,不要這麼無情嘛。」
霍清之扶着她的腰,動作依舊很穩,說:「慢慢來,大不了最後一名。」
任雨晴癟了嘴,道:「那會有懲罰的。」
霍清之很認真的想了想,說:「應該不會很可怕吧。」
等她們挪到山坡上時,另外兩組人已經開始下滑了。
任雨晴看了一眼,嘆道:「好可怕……嚇人。」
實在不是她膽小,光是看其他人在雪坡上摔得歪七扭八,她都覺得疼。
霍清之已經拖了塊滑雪板過來,說:「你坐前面。」
任雨晴下意識問:「那是不是摔下去的時候我先摔?」
就當是關愛青少年了!她一臉英勇就義的表情,坐在滑雪板的前面,心中滿是悲勇。
霍清之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問:「為什麼會摔?」
任雨晴不敢放開扶手,抬抬下巴,道:「你看她們……啊!」
她話還沒說完,只感覺滑雪板向下一墜,落在雪坡上,下滑的趨勢驚人。
霍清之聲音冷淡,卻暗含笑意,說:「但我不會讓你摔啊。」
任雨晴一顆心都懸在了嗓子眼,雪坡上風聲陣陣,旁邊人影掠過,她叫道:「你說不摔就不摔啊!」
霍清之的手扶着她的腰,給了她一點安全感。
任雨晴閉上眼睛,一路尖叫。
霍清之無奈的問:「你叫什麼……」
任雨晴:「我害怕啊!!!」
霍清之拍拍她的肩膀,說:「已經到終點了,你還叫什麼……」
任雨晴猛然睜眼:「啊?這麼快?」
她發現自己依舊好好的坐在滑雪板上,沒有摔得一頭一臉雪花,也沒有半個身子陷在雪裏。
霍清之點點頭:「對,就是這麼快。」
任雨晴回頭一看,溫玲和楊惠茜還在雪道上七拐八彎,不斷尖叫。
任雨晴:「…………」
發生了什麼,我是誰,我在哪……
霍清之點點她的額頭,笑道:「第一名。」
任雨晴反應過來,從滑雪板上站起,忍不住跳了起來:「我老太太挪步,居然還是第一名!」
下一秒,樂極生悲,吧嗒一聲摔在地上。
霍清之滿臉不可置信的看着她,這樣都能摔?!
主持人從邊上滑過來,看着地上的任雨晴,笑道:「哎呀,剛剛你們滑下來的動作,標準啊!」
任雨晴半個身子陷在雪地里,茫然回答:「哦……」
主持人轉身看着霍清之,笑眯眯的說:「沒看出來,清之老司機啊。」
鏡頭前,霍清之一本正經的解釋道:
「我喜歡滑雪。」
任雨晴坐在地上,揚起笑臉,問:「第一名的獎勵是什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