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鹽之城

第149章 鹽之城

郭威移駕徐州之後,大軍引而不發。

相比之下,南唐皇子李弘冀就顯得主動太多了,他調集精銳,依仗水師之力,頻頻渡過淮河,襲擾大周一方。

最遠甚至打到了宿州,大將柴克宏和趙鐸連續攻擊鎮淮軍,大周損兵折將,幾乎失守。公認戰力強大的的中原雄兵,居然被南唐步卒壓着打,毫無還手之力,讓所有人都驚掉了下巴。

面對這個戰況,幾乎所有人都產生了這樣一種錯覺。

郭威的確老了,就像朱溫、李存勖、劉知遠等人一樣,坐上了龍椅,當了皇帝,就被消磨了鬥志,變得碌碌無為,不思進取。

幾個月之前,郭威何等霸氣,對南唐使臣揚言,要滅了南唐,可結果呢!拖延了幾個月才出兵,等到大周殺來的時候,南唐的精銳已經集結完畢,黃花菜都涼了。

接着又裹足不前,除了拿下海州之外,根本沒有一點戰果。

南唐的重臣不少人都判斷,等入了冬,郭威就會退去,南唐必勝。

大皇子李弘冀少年英雄,用兵如神,打敗了郭威。

憑着軍功,他就是太子的不二人選,至於那位皇太弟,應該趁早滾一邊去,把位置留給更有本事的侄子!

就在南唐都城江寧,一座富麗堂皇的府邸,有一位相貌不凡的老者,在花園行走,他神情凝重,憂鬱哀愁,眉頭皺得如秋水一般。

在他的身側,女兒扶着他的胳膊,緩緩前行。

「有人勸為父,要為了殿下搶下太子之位,一旦成為定策功臣,為父也就有了一展抱負的機會!我和李谷分別多年,他已經如日中天,而為父垂垂老矣,一事無成啊!」

原來這位老者就是大名鼎鼎的韓熙載!

女兒皺着眉,低聲道:「父親可是答應了?」

「沒有!」

韓熙載搖頭,「大唐看似繁華鼎盛,實則危機重重,吞閩國,滅馬楚,損失了幾萬士兵,只撈到了面子,沒得到裏子,反而樹敵無數。而朝堂諸公,只能同患難,不能共富貴,剛剛佔了上風,還沒有打敗郭威,就想着內鬥易儲,為父實在是憂心忡忡啊!」

女兒低着頭,眼睛來迴轉了轉,才道:「父親,大周皇帝繼位之後,厲行節儉,任用賢臣,志在天下,和歷朝的皇帝都不相同。大周朝中,人才濟濟,賢愚得所,女兒擔心,殿下只是一時得勢,或許,或許會慘敗在大周手上!」

韓熙載聽完之後,沉吟一下,突然臉色凝重起來,厲聲警告:「丫頭,這種話也是你能說的?你給為父記住,從今往後,不許提大周半個字,否則咱們家就要大禍臨頭了!」

女兒注意到父親神色當中的惶恐,原來她去了北方一趟,已經有人偷偷捅了出去,韓家的裏外,都有了不少姦細,從早到晚,時刻盯着。

女兒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

父親名滿天下,才華橫溢,卻被當成了囚犯,鬱郁不得志。假如當初選擇留在中原,或許早就不是這個樣子了……真是一步走錯,全盤皆輸啊!

相比南唐這邊一片歡騰,郭威顯得沉穩太多了,作為沙場老將,郭威就像是一名老道的獵人,有極好的耐性。

當初他對付李守貞叛亂,能花小一年的時間,修築城寨,疲勞叛軍,現在才一兩個月的功夫,郭威老神在在。

他帶着魏仁浦,在黃昏之下,策馬平治,欣賞景色。一邊看,一邊聊。

「李弘冀確如一頭猛虎,李璟如此文弱,竟然生出這麼個兒子,不簡單,不簡單啊!」

魏仁浦陪笑道:「陛下,要臣來說,李弘冀最多是一頭初生牛犢,他比起冠軍侯,可是差著太多了!」

郭威笑了,「也就是你看得起葉華,現在軍營之中,有多少人都說冠軍侯沒有李太子神勇,不敢出戰臨敵,弱了大周威風!」

「哈哈哈,他們懂得什麼,打仗不是鬥氣。」魏仁浦抬頭看了看天,笑道:「以老臣計算,這幾天冠軍侯就應該出兵了,可老臣擔心,駙馬未必服從號令,如果他們不和,恐怕……」

郭威擺手,「你放心,朕給了冠軍侯密旨,如果張永德不聽話,他可以立刻拿下——唉,朕留在世上的親人不多了,朕不想看着他們爭鬥不休,能化解,還是要化解……」此時的郭威,顯得很落寞,日頭偏西,英雄白髮。

就連魏仁浦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但願陛下能夠長命百歲,看到天下一統,夙願得償的那一天!

……

海州城外,大周軍營,張永德和葉華對面而坐,他們倆面前擺着一個巨大的火盆,上面有鐵架子,在架子上穿着一隻不大不小的野豬。

自從前幾日葉華奉命趕到海州,這還是第一次接風宴。

兩個人都沒說什麼,只是無聊地轉着把手,時不時刷上一點香料。

眼看着豬皮變得焦黃,一滴滴油脂落在火盆里,騰地一下,躥起點火苗,然後又消失無影無蹤。

終於,等野豬烤的差不多了,葉華首先給了豬腹上的一塊肉皮,外表酥脆焦黃,內里肥嫩多汁,是最好吃的部位。

他想塞進嘴裏,卻又放進盤子裏,送到了張永德的面前。

張永德抿著嘴,不願意接。

「你是陛下的女婿!」

張永德黑著臉道:「你想說我是靠着公主才有今天嗎?」

「你是幸哥的姐夫!」

張永德突然變了變臉色,僵硬的五官緩和了下來,他緩緩伸手,把豬皮接過來,大口大口吃下去,連一點肉渣都沒有剩下。

然後張永德很認真道:「你救了幸哥,我感激你,以前的冒犯之處,就,就一筆勾銷!」

一筆勾銷,是你佔了便宜好不?

葉華懶得和他計較,只是嘆道:「幸哥其實並不幸運,他才幾個月,就沒了母親。身負天家血脈,卻無緣皇位。我不想替他爭什麼,都是命數。可我卻也不會允許別人,傷害他。駙馬,我想請你給個承諾!」

「講!」

「不管到什麼時候,都要保幸哥的安全,身為姐夫,你能做到嗎?」

「我……能!」張永德咬着牙道:「公主和幸哥,是郭家最後的兩條血脈,我張永德對天發誓,誰敢傷害幸哥,誰就是我的敵人!」

說着,他抓起一支箭,用力折斷,然後扔進了火盆里。

兩個人很有默契,大啖烤肉,肚子都鼓起老高,彷彿裏面塞了個皮球。

吃飽了就睡,睡飽了再吃,豬一樣過日子,葉華比起原來又壯了一大圈,身上終於有了肉。

他欣喜拍著肚子道:「膘養夠了,可以出戰了!」

果然,手下人就送來了好消息,隨着深秋到來,淮水快速下降,兩岸的灘塗都曝露出來。

葉華把前些日子搜集的木板木樁,全都集中起來。

張永德指揮將士和民夫,連夜搭起浮橋,五千人馬,渡過了淮河。

等踏上南岸的土地,張永德笑了,眼前就是一馬平川,毫無阻擋!

南唐的確是糊塗,他們也想不到,大周會劍走偏鋒,而且還偏得這麼厲害!從海州下手,虧葉華想得出來!

「快,快!」

張永德帶着頭,縱馬狂奔,一路上偶然遇到南唐的小股人馬,他也不在乎,直接給衝散了,人馬日夜兼程。

狂奔出兩天三夜,終於出現在了一座城市的外面!

這種城市以「鹽」而興,也以「鹽」為名,就叫做鹽城!

早在戰國年間,這裏即「煮海為鹽」,《史記》載「東海有海鹽之饒」。秦漢時則「煮海興利、穿渠通運」,已成為漁鹽興旺之地。

等到了唐時,更了不得,「甲東南之富、邊餉半出於茲」的淮南鹽場,僅鹽城就有「鹽亭一百二十三所」。

唐寶應年間,境內設有海陵監、鹽城監,每歲煮鹽百餘萬石,鹽城已經是兩淮產鹽的中心。

這是一座除了食鹽,沒有別的東西的城市!

所有的人,要麼是煮鹽的鹽工,要麼是運鹽的民夫,再有就是販鹽的商人……一切的一切,都是圍繞着「鹽」在運作!

張永德目之所及,村鎮到處濃煙滾滾,全部在煮鹽,好多人還挑着上百斤的滷水,往家裏運。

大周的人馬出現,他們甚至沒有察覺,還當是自己的兵呢!

毫無戒備,唾手可得。

葉華這小子,真有些門道!

「殺!」

張永德怒吼,人馬打起精神,奮力衝擊,城門都沒有來得及關,人馬就殺入了鹽城,張永德一馬當先,衝到了衙署,負責守衛鹽城的南唐將領,昨夜還在飲酒取樂,摟着兩個嬌娘,沉睡不起,任憑手下怎麼叫喊,也不起來。

沒法子,只能倒了一桶冷水!

這傢伙驚得坐了起來,「哪個不要命的敢捉弄你爺爺?」

他正叫着,張永德已經沖了進來,手裏的刀一揮,鮮血迸濺,一顆腦袋就飛了起來,重重落在地上,發出啪的一聲。

張永德抬腳,把腦袋又踢到了外面,讓手下將士給掛到旗杆上!

沖着無頭屍體,張永德啐罵道:「你這樣的,只配當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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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鄰居是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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