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第一章】

入了四月,白天逐漸長了,這會兒還沒黑下來,楚翊火急火燎地往城裏趕,硯台只得不停地揮着鞭子趕車,他覺著自己要是停下來,少爺保不準會吃了自己。

馬車直接停在了許雲歌家門口,大門緊閉,敲了半晌也沒人應聲,楚翊不由得往最壞的結果想,急得頭上直冒汗,幸好老天爺眷顧他,碰巧遇上程三虎歸家。

程三虎趕着驢車,上頭裝了不少花枝花朵的,他出門在外還不曉得城裏發生的事,見楚翊在門口,驀地一愣,打了個寒顫,他知道楚翊常來酒坊,但這還是頭一回打照面,上回被關在柴房的事還歷歷在目呢。

楚翊此刻根本沒想那麽多,「你回來了,能先把門打開嗎?我找雲歌。」

到底是年紀大些,又在外面鍛鏈了些時日,程三虎立刻迴轉過來,笑道:「楚公子又不是外人,你等下,我把這驢子拴好。」

酒坊內燈火還亮着,一家人全坐在正堂,程三虎打頭進來,瞧見眾人臉色不對勁,還笑着問:「怎麽了,不會都在等我吧?」

「你怎麽來了?」許雲歌一眼就看見跟着進來的楚翊,沉着臉問道。

「我、我聽說了衙門的事。」楚翊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說完這句話便沉默下來。

諸人看氣氛不對勁,知亮最先反應過來,「主子,鋪子裏的帳還有點不清楚,我去查查。」

知晴也跟着說:「小姐今天的功課還沒寫,我先領她回去。」說罷便拖着顧秋蓉和她弟弟走了。

程遠亦是有眼色的人,立刻接着道:「爹,你今兒回來累了吧,貨還沒卸,我和娘來幫你,叫這些小的也跟着學學。」順便把屋裏還不懂得緣由的小傢伙們都拎了出來。

屋子裏只剩下兩個人,楚翊見許雲歌臉色並未好轉,猶豫了半晌還是沒開口,卻沒料到她突然問道:「不解釋嗎?」

許雲歌打心底還是相信楚翊的,只不過這件事來得太過突然,而且是從顧家人嘴裏說出來,她心裏憋屈得慌。

「你信我就不解釋了。」許雲歌給了他台階,楚翊順竿爬,腆著臉說了這麽一句,隨後還是認真地解釋了一番。

顧知航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原先是想拒了這門親事的,可是張氏一再堅持,他只得托楚翊先去打聽,知道許雲歌在許家過得不容易,兩人便定了這麽個計策幫她脫身,為了不影響她的聲名,顧知航便認了她為義妹,還托楚翊好生照顧,只不過……

「只不過你們沒問過我本人的意見。」許雲歌見他說到最後吞吞吐吐的便想明白了。

「是,我以為……所以後來你投河……」楚翊當時根本沒意識到一個大戶人家的嬌弱女子該如何在一窮二白的農家生活,結果把人逼得跳了河,怪不得起初天天藉蹭飯的名義給顧家送東西。

「那時我腦子不清楚。」許雲歌打斷了他的話,「如今想明白了,人活一世,自在最重要。」

兩人說開了誤會,楚翊終於鬆了口氣,許雲歌也把心放到了肚子裏,言談間輕鬆了許多。

楚翊見她臉上終於有了笑容,湊近了問:「那你答應我的事還算數吧?」

「記得記得。」許雲歌原本還想裝傻充愣,不過看見他露出不安的神色想了想還是算了。

「你知道我說的什麽事嗎?」楚翊怎麽看都覺得許雲歌像是在敷衍她。

「你怎麽這麽羅嗦!」許雲歌是那種不喜歡把情愛之詞掛在嘴上的人,被問得羞窘,直接摟住楚翊的脖子,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楚翊差點沒呆住,等反應過來還鬱悶地問道:「怎麽親的是臉?」

「因為你臉大。」許雲歌笑得眼睛都快眯成條線了,這傢伙怎麽能這麽可愛。

意識到自己把心裏話給說出來,一向大方且厚臉皮的楚翊紅了臉,不過想想那柔軟的觸感,心裏還是很飄飄然,又膩歪了半晌才說起正事來。

「他們既然這麽做了,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你準備怎麽辦?」

以許雲歌的性子實在很想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但她也清楚這個不可能,「暫時還沒想到辦法,他們肯定有證據,不過這件事只有你和顧知航知曉,他們是怎麽知道的呢?」

「說你聰明你就傻了,顧家本非安陽人氏,是從外頭遷過來的,手裏頭有着族譜,八成是聽族長說的吧。」

還真教楚翊給說對了,不過顧家七叔公也只是在自家嫂子面前漏了個口風,並未多說,吳氏對她小叔子了解得很,顧柏既不想惹一身腥,又想着分一杯羹,世上哪有那麽好的事,她遊說全族都蹚了這渾水,不怕到時候顧柏不肯幫忙。

許雲歌思慮了一番,「這消息還真不確定,若是確定了,我倒是有個主意。」

「那我讓我娘差人去打聽。」楚翊立刻把這活攬下來,他娘親的本事,他可清楚得很。

許雲歌點頭,又略遲疑了一番才道:「你……願意娶個寡婦當媳婦嗎?」

「你又不是真的是……」楚翊話說到一半,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我想娶的是你,無論你是許家小姐也好、寡婦也好,甚至是孩兒他娘,我求的是兩情相悅,身分這東西都是給旁人看的。」

很難想到古人會有這種想法,不過許雲歌想到楚夫人休夫自立的事,對於她的獨生子這麽想,就不詫異了。

「我的主意是,惡人先告狀。」許雲歌想過了,如果她不是顧家的媳婦,那麽兩個孩子,尤其是顧秋蓉一定會被帶走,沒爹沒娘的孩子,誰知道會給顧家那群人養成什麽樣,更何況如果讓顧秋蓉回去跟在張氏屁股後面喊娘,她恐怕會被噁心死。

想到這裏,許雲歌把忠伯來時說的話全跟楚翊講了一遍,還把那本帳冊拿出來給他看。

楚翊翻看了幾頁,就笑道:「得了,忠伯還真是個人才,你爹當時攢下的家業,如今都翻了好幾倍,看來你家底豐厚啊。」說罷還感慨一句,「哎呀,我媳婦比我還有錢,感覺還真不錯。」

許雲歌雖然也做生意,但手裏銀錢就那麽多,她並未想過豪富一方,只希望日子過得舒坦就行,聽楚翊這麽一說,就隨口問了句:「那值當多少銀子啊?」

楚翊湊在她耳邊說了個數字,還真把許雲歌嚇了一大跳,「這麽多?」

「這還只是明面上的余錢,周轉的銀子、貨物、鋪子、人頭還有田地都沒算進去呢。」楚翊一筆一筆地給她算下來,許雲歌兩眼都快放光了,她還真沒見過這麽多銀子呢,錢這個東西人人都愛,她也不例外,不過幸好不是見錢就昏了頭的那種人,許雲歌徵詢楚翊的意見,「那你覺得我該不該回去?」

楚翊低着頭,許雲歌的情況跟自己那時不一樣,張氏並非她親娘,更何況許家現如今也有了嫡子,「若是你想回家,我自然會幫你,如果你不想同張氏打交道,索性你爹留給她們的也沒多少,現如今也敗得差不多了,不去理就是。」

許雲歌自然是不想跟張氏有什麽瓜葛,便託人給忠伯帶了信,說許家並非是在那棟屋子,而是她在的地方,如果忠伯願意,可以來給她幫忙。

在她看來,現如今的生活很不錯,若是能錦上添花更好,若不能也沒什麽損失,不過忠伯很快就帶着包袱到了酒坊,身後還領着個孩子。

「大小姐,這是老奴的孫子,叫李岩,岩小子,叫人。」

看得出忠伯在家還是很有威嚴的,小孩子也不怕生,打了個千兒,「大小姐好。」

許雲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送了個銀錁子給他當見面禮,這孩子長得白凈,圓滾滾的,乍一看還以為是個姑娘。

「小姐,這是老奴的身契,您收好。」忠伯遞了張泛黃紙兒給她,「早先府里的身契都是我管着的,老奴給府里的帳上添了賣身的錢,又從您的帳上支了銀子。」

既然是看中忠伯的本事,許雲歌自然不會真的把他當個下人,接過那身契撕了個粉碎,「忠伯,這回再問問你的意思,願意幫我的話,雲歌自然歡喜,若不願意也沒甚,只當謝你這些年的辛勞苦勞。」

忠伯連想都沒想,立刻點了頭,「小姐恩德,老奴不勝感激,願意留下來幫您,只是我的兒孫也大了,他們的主老奴作不了。」

許雲歌對忠伯的家人並不了解,聞言只是點點頭,把這爺孫倆安排了下來,眼看着家裏就要住滿了,許雲歌想着不如換間大點的房子,反正她現在也算是有錢人了。

只不過許雲歌還未炫富,衙門裏那位被打點過的王衙役就給她送了消息,說是馬氏頻頻去衙門找郡尉大人,恐怕這一兩日就會傳喚她。

楚翊那邊早給了確切的消息,是以許雲歌根本沒絲毫猶豫,直接敲響了衙門外頭的那張鳴冤鼓。

馬郡尉這回客氣了很多,無非是打聽到許雲歌確實同端柔公主過從甚密,「許掌柜鳴冤,所為何事?」

許雲歌笑道:「上回無緣無故被人告了,心中有怨尤,特意去查了查,才知道顧家族長並未將民婦的名字記上族譜,所以擊鼓鳴冤。」說罷便把準備好的訴狀遞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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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家酒娘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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