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柒陸節 小小的意外

有句老話叫做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自古以來，人們選擇聚居地的時候，總是會受到地形和環境的影響。

江州城，地處長江之畔，最先興盛起來的，自然就是緊靠江邊的那片區域。

《水滸傳》中，宋江犯事被發配江州時，受到戴宗的宴請來到江邊，此時，書內有一段對景物的描寫：雲外遙山聳翠，江邊遠水翻銀。隱隱沙汀，飛起幾行鷗鷺；悠悠別浦，撐回數只漁舟。紅蓼灘頭，白髮公垂購下釣；黃蘆岸口，青髻童牧犢騎牛。翻翻雪浪拍長空，拂拂涼風吹水面。紫霄峰上接穹蒼，琵琶亭畔臨江岸。四圍空闊，八面玲瓏。欄桿影浸玻璃，窗外光浮玉璧。昔日樂天聲價重，當年司馬淚痕多。

雖說此段描寫中關於人物和建築的篇幅並不多，但換一個角度來思考，有着如此美景的地方，怎麼可能沒人在此定居？

大中路，距離江岸，不過只有兩百米左右。這麼說吧，除了防洪用的江堤，還有堤下的濱江公路，離江岸最近的，就是大中路這條商業街了。

也就是說，或許從好幾百年之前開始，大中路所在的這塊區域，就已經是江州城裏最為繁華的商業區了。

「今天是什麼日子啊，怎麼這麼多人？」一來到步行街的路口，還沒往裏走，看到滿滿當當的人頭，陶大勤就不自覺的先感嘆了一句。

「今天不是禮拜天么？」劉倩倩倒是沒有太過驚訝，畢竟她是在魔都的公司上班，還出國工作過一段時間，比大中路更為繁華的商業街，她都見過不止一兩次。

「對哈。」

一邊說着，兩人一邊走進了步行街。跟着人流往前挪動腳步的同時，兩人的視線一直在街道兩旁的店面，還有那些五顏六色的招牌上轉悠。

「唉？這裏也有星巴克？」突然間，看到了一塊挺熟悉的招牌，劉倩倩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星巴克？」陶大勤從未聽過這個名字：「賣什麼的？」

步行街上，數量最多的就是出售各種服裝鞋帽的店面，要說比例的話，可能會佔到總數的七成左右。所以，乍一聽這個名字，他還以為是賣衣服或者鞋子的商店。

「賣飲料的。」劉倩倩抬起手來，指著幾十米外的招牌對陶大勤介紹到：「在那邊，看到了沒？它是外國來的連鎖店，主要賣的是各種口味的咖啡。對了，你肯定還沒喝過吧？要不要弄一杯嘗嘗看？」

「不了。」雖然招牌下面有不少人在排隊，不過陶大勤還是毫不猶豫的搖了搖頭：「我對那東西不感興趣，總覺得味道怪怪的。招弟，你喜歡喝那東西？」

「還好吧。」劉倩倩嘴上說着這話，人卻走向了隊尾。

「……。」站在原地愣了下，確定了劉倩倩這是想要排隊買咖啡，陶大勤只能搖了搖頭，跟着站到了她的身邊。

外賣專用窗口這裏，排在前面的還有十多個人，服務員可能是才入職的新手，工作效率不是很高，大概要兩三分鐘才能搞定一位顧客，如此算來，等輪到劉倩倩的順序，中間最起碼也要花費二十分鐘以上。

不耐煩等這麼久，陶大勤暗暗的捅了下劉倩倩的胳膊，對她小聲的勸了起來：「招弟，要不咱們別等了吧？二三十分鐘呢，太浪費時間了。」

「沒事，現在不是還早呢么？」

從家裏出來那會兒，你不是還說早去早回，路上盡量利索點兒么？怎麼到了這裏又變卦了？因為劉倩倩的回答，陶大勤掛了一腦門的黑線。

「好吧好吧，隨你。」同意歸同意，不過陶大勤還是忍不住又嘀咕了一句：「這東西有什麼好喝的，真是搞不懂。」

排在兩人前面的，是兩個穿着挺時髦的少女。好吧，說好聽點是時髦，說難聽的，那就是非主流。尤其是在陶大勤看來，這兩個少女簡直就跟馬戲團里的小丑沒什麼兩樣，渾身上下都是花里胡哨的，就連頭髮都是一個紅一個黃，再來個綠毛，都能弄個信號燈組合了。

叛逆少女么，性格向來都比較乖僻，更何況，陶大勤和劉倩倩對話時說的是鄉下的方言。這是十里不同音的南方，兩位少女一耳朵就聽出了他們不是生活在市內的『城裏人』。

轉頭瞄了陶大勤一眼，眼中滿滿都是鄙視，紅毛少女的嘴裏輕輕嘖了一聲：「土包子~。」

明明是素不相識的陌生人，你說這話是從哪來的立場？沒頭沒腦的被鄙視了一句，陶大勤先是愣了一下，然後，他的心底里就生起了一股無名鬼火。

「你說什麼？」相比之下，劉倩倩的性格還要火爆一點。這不，在陶大勤還沒來得及開口之前，她就已經先拉住了前面那個紅毛少女的衣服，強硬的把她轉過身來，對她質問開了。

「啊~！」或許是沒想到劉倩倩有這麼大的膽子，敢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來跟自己計較。突然被她這麼一拉，紅毛少女被嚇的大喊了一聲。

眾人的視線被吸引過來，剛剛站穩腳步的紅毛少女覺得自己丟了面子，羞怒之下，她索性就跟劉倩倩懟起來了：「說你們是土包子，怎麼了？我說錯了么？知道這是什麼咖啡么？外國來的，星巴克，知道么？搞不懂咖啡有什麼好喝的？什麼都不知道，你來幹什麼啊？」

紅毛少女這話一說出來，邊上圍觀的眾人之中，立刻有不少人對她投去了鄙視的眼神。其中，有一部分是因為她的無禮，更多的，還是因為她話里話外的那股崇洋媚外的味兒。

當然，也僅僅只是鄙視的眼神而已，在事不關己的前提下，並沒有人主動站出來，幫着劉倩倩一起，跟這個紅毛少女抬杠吵架。

說起來，劉倩倩也不需要別人幫忙。

「土包子？你在說你自己么？看看你這一身，想走什麼路線？朋克？還是搖滾？老娘在國外上班的時候，還沒見過像你這麼穿的，知道不？畫虎不成反類犬，說的就是你這樣的。啊，不好意思哈，看你也不像是好好念過書的人，畫虎不成反類犬的意思你知道么？要不要老娘給你買本成語字典，讓你好好學習一下？」

女人吵架，比的就是一個氣勢。一個殺馬特的小女生，怎麼可能是劉倩倩的對手？要知道，她可是同時擁有『鄉下姑娘』和『海歸人士』兩層身份的人，不光眼界更開闊，就連嘴皮子上的功夫，也帶着農村婦女特有的潑辣。

眼看着自己落在下風了，紅毛少女的表情更加扭曲了：「你~，你，你……。」

「我怎麼了？」劉倩倩雙手叉腰，氣勢越來越盛：「你就這點水平？連吵架都不會，還敢當人面說壞話？要我給你介紹個老師不，好好學學再來吧。」

吵架吵不過劉倩倩，想要動手吧，又怕邊上站着的陶大勤會出手幫忙。具體的過程就不多描述了，總之，又吵了幾句之後，覺得自己實在是玩不過，也是因為邊上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兩個殺馬特小女生終於扛不住了。

放了一句『你給我等著』的狠話，紅毛和黃毛氣急敗壞的離開了人群。

劉倩倩倒是老神在在的，仍然站在隊伍里。甚至，因為前面少了兩個人的緣故，她還有點兒小小的開心。

「……。」看了看周圍，又看了看劉倩倩，知道她完全沒有把周圍眾人的視線放在心上，陶大勤心裏有點兒無語。

雖說剛才那會兒他也挺生氣的，不過，他可沒想到劉倩倩的爆發會來的這麼狠。

更沒想到的是，她的火氣消會退的這麼快，轉眼之間又像是沒事人一樣。

「怎麼了？」因為陶大勤有些走神，兩人之間有好幾分鐘沒有對話，感覺稍微有點兒奇怪，劉倩倩轉過視線看着他問道：「你怎麼都不說話了？」

「沒什麼，就是有點兒意外。」

「呵呵。」劉倩倩笑着擺了擺手：「吵個架而已，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對了，你現在知道我為什麼不答應小豬豬（劉倩倩對祝雅靜的愛稱）的提議，為什麼不願意當老師了吧？」

「跟那個有什麼關係？」陶大勤滿頭霧水的問道。

「這都不懂，好吧，看來你也是有點笨。」劉倩倩反手用大拇指朝剛才那兩個殺馬特女生離開的方向指了下：「剛才那兩個，一看就知道是還在上學的中學生。我要是去當老師，班上又有跟她們差不多的學生，呵呵，你覺得我能忍得住？」

稍微聯想了一下，陶大勤的腦海里浮現出了一副畫面，劉倩倩穿着一身老師風格的行頭站在講台上，雙手叉腰對下面站着的幾個學生破口大罵……。

「是啊，要是聽她的建議當了老師，估計你用不了多久就要被開除了。」

「可不是么？所以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聽她的。」

「嗯，我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