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七章 威懾

第四百一十七章 威懾

因為擔憂榆社的情況,魚恩並不敢在石會關多做停留,只是稍作休整,留下一千人守關后,他就帶着人直奔榆社城。

半日後,榆社城下就聽一個破鑼般的嗓子叫着城門:「那誰家的小娃娃?俺是右金吾衛偏將劉猛,身邊這位是朗寧駙馬魚恩!告訴你家城門郎,快給俺們開門!」

之所以敢這麼明目張膽的叫門,是因為魚恩已經探聽過周圍的情況,並未聽說榆社守軍已經叛變,城頭的旗幟也沒有發現澤潞的痕迹。

城門郎並不需要手下人去通報,當看見遠處飛揚的塵土,手下就已經慌慌張張的把他從睡夢中叫醒。當聽到劉猛的通傳后,這位城門郎先是大驚,隨後戰戰兢兢的質問:「金吾衛乃長安十六衛之一,負責聖上安危,怎會來這偏遠小城?爾等莫不是叛軍假扮,想誑開城門吧!」

李雄哪有那耐心和城門郎在這裏墨跡?當即伸手入懷,掏出一個布袋,極不耐煩的說:「俺這裏當然有印信和調令。」

按照正常套路,城門郎會派人下來取印信和調令,辨證真偽無誤后,就會開城門放魚恩他們進城。然而今天城門郎並沒有這麼做,只聽他慌慌張張的回了句:「某乃邊陲小將,剛剛升任城門郎不久,不認得這長安軍印。勞煩稍等,小將去請監軍過來。」

說完也不理會城門外的魚恩等人,一溜煙兒似的跑下城樓。

見到這一幕,劉猛萬分不爽的抱怨:「這廝怎麼比俺還不懂規矩?這不是耽誤功夫么?這要是在長安,俺先給他三個大耳瓜子……」

「着什麼急?有的是功夫耽誤,這才哪到哪?」

聲音顯得有氣無力,但是裏面卻有着一股難以言喻的自信。

本來就不善於騎馬,再加上連日的急行軍與操勞,魚恩能保持在馬上不掉下已經是難能可貴,能說句讓劉猛安心的話就算是奇迹了。

其實現在劉猛着急,魚恩比他更着急,因為城門郎的表現,恰恰印證了他心中的想法,越發感覺自己的猜測沒錯,這些河東兵就是想坐山觀虎鬥,等待着誰給的價格更高,盤算著跟誰混的好處更大。

只是着急並不能解決問題,想要解決河東的問題,他現在也缺時間。

趁著等回話的功夫,魚恩又開始忙活起來,做了六顆簡易的炸彈。準備一旦榆社城裏的河東兵有不臣之心,就用這六顆炸彈教他們什麼叫聽話。

這邊炸彈剛做完,城門郎正好歸來。歸來的他再也沒有剛才那副慌張的模樣,而是一臉的漫不經心,既沒有開城門的意思,也沒有放人下來取印信的意思,彷彿就像魚恩他們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見他這個樣子,劉猛哪裏受得了?馬上對着城頭大喝:「那城門郎,怎麼還不給俺們開城門?」

回答他的是個十分慵懶的聲音:「着什麼急?城裏現在都是些校尉,無人認得金吾衛印信,等監軍回來看過印信后,自然放爾等進城。」

耽誤這麼久,只換來這麼個回答,哪能讓劉猛信服?馬上坡口大罵:「爺爺趕了三天的路,連口熱飯都沒吃上,你就讓爺爺一直等下去?」

城門郎顯然也不是個軟柿子,馬上也動了火氣,不咸不淡的回了句:「又不是老子讓你來的,你吃不吃熱飯,和老子有什麼關係?」

「給我砸!砸碎了城門,自然有人請你進去吃香的喝辣的!」

這次說話的人不是劉猛,而是魚恩。他之所以放任劉猛胡鬧,就是為了試探河東兵的態度。從城門郎開始的慌張,歸來的漫不經心,一直到現在的惡語相向,魚恩終於可以斷定這些人的態度。知道他們已經不再是忠心耿耿的戰士,而是一群渾水摸魚的**。

對付**最好的辦法不是勸說,而是震懾。讓他們害怕,打從心裏恐懼你,那樣他們才會對你言聽計從,不再做出什麼出格的事兒。

早已處在暴走邊緣的劉猛,聽到魚恩的命令,哪裏還會再壓抑下去?瞬間暴走,指著城門高喝:「你等爺爺進了城,不把你打個屁股開花不算完!」

說完就指揮着手下的人擺出攻擊的態勢,顯然是準備去攻城。城門郎見此,先是大驚,隨後馬上命人張弓搭箭,隨時準備放出去,一副防禦的態勢已經十分明顯。

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對方似乎並沒有攻城的意思,只有三個騎兵馱著陶罐子,閑庭信步的走了過來。

因為只有三個人,他就沒有在意,也沒有下達攻擊的命令。直到這三個人走到城門前,放下馬背上的陶罐,然後悄悄地點燃引線,一溜煙兒的上馬飛奔,城門后那個經驗豐富的老兵大喊:「有火,裏面可能是油!快打……」

「轟!」

一聲震天動地的巨響,震斷了所有人的思緒。

那一刻,城牆上的人猶如石會關一樣,震驚已經讓大腦一片空白。城牆下的人卻沒有如石會關那樣,嗷嗷叫着往裏沖。

「哈哈哈……城門破了!城門破了!看你這廝,還拿什麼擋你爺爺進城!」

直到劉猛猖狂的大笑聲響起,這才把他們都從震驚中拉回來。

也就在這時,城下匆匆跑上來個士兵,驚慌失措的喊道:「校尉,校尉,不好了!不好了!城門……城門……碎了……」

直到此刻城門郎才猛然驚醒,恐懼的汗水瞬間就讓他猶如進了桑拿房。

恰巧這時魚恩上前喊話:「本宮知道榆社城你還做不得主,去告訴你身後的人,就說既然不歡迎本宮進城,那魚恩今天不進這彈丸小城,明日自有太原大城可供大軍休整。」

說道這裏,魚恩忽然轉過身,面對大軍高喝:「兒郎們就再委屈一夜,今日咱們就在城外駐紮!大家養精蓄銳,明日咱們在太原殺個痛快,賺個後半生的衣食無憂!」

「諾!」

兩千人慷慨激昂的應和,猶如黑夜中的電閃雷鳴,不只震的人震耳欲聾,更是直傳天際,響徹雲霄。

被這一嚇,城門郎就連答話的勇氣都沒了,急忙連滾帶爬的跑下城頭,飛馬消失在破損的城門后。

……

其實河東的情況比魚恩預料的還要糟糕,大量本地出身的校尉,早已形成如同魏博牙兵一樣的利益共同體。這些人串聯起來欺上瞞下,從河東不知道撈取了多少好處。此刻榆社城真正做的了主的,正是這些校尉們。

魚恩剛到榆社,城門郎進城正是找這些校尉商議對策。以無人認得印信為借口,把魚恩攔在城外也是集思廣益的結果。魂不附體的城門郎再次進城,自然也是找這些人商量對策。

「過……過來三個人,抱着六個陶罐。他們把陶罐放在城門洞裏,然後就……就……就,聽見轟的一聲,城門就……就碎了!」

城門郎一邊喘息著,一邊伸出三個手指,像是因為剛才趕路太着急而喘息,更像是因為那三個陶罐而恐懼。

「不可能!六個陶罐而已,怎麼可能炸毀城門?要知道這榆社的城門,可是我等剛……」

反駁的校尉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旁邊的人打斷:「怎麼不可能?別忘了,這裏和長安可還隔着個石會關!這麼點人,又沒有血戰後的疲憊,貌似十分輕鬆就過了石會關。若是我沒有猜錯,楊珍必然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那現在該怎麼辦?」

「怎麼辦?把呂義忠放出來,迎駙馬爺進城唄!城門都破了,還不請人家進城,等著挨刀子不成?」

這些校尉干慣了欺上瞞下的勾當,處事自然也特別圓滑。他們先是以聯絡各地駐軍為由,對監軍呂義忠避而不見。隨後又以榆社有民變為借口,給呂義忠安排了非常龐大的親衛軍,美其名曰保護,實際上就是軟禁。

有監軍在手,朝廷要是來攻打,他們就是擁護朝廷的忠臣。朝廷要是自顧不暇,默認劉禛和楊弁的節度使職位,那呂義忠的人頭就是表忠心的投名狀。

阻攔魚恩進城用的也是城中無大將,無人認得印信的借口,雖然有些牽強但怎麼也算沒有撕破臉。現如今既然人家拳頭硬,低個頭請進來也就是了。

然而讓他們沒想到的是,城門郎下面的話讓一個人嗅到了危險的味道。

「恐怕不好請,駙馬說榆社城太小,明天要去太原休整。」

「哦?他還說了什麼?仔細說來,休要漏掉一個字!」

問話的是坐在上首的老兵,同樣是校尉,他卻坐在最上首,足以說明他在軍中的威望很高。剛才無論眾人怎麼吵鬧,他都閉着眼睛捏著花白的鬍子,始終沒有說過一句話。現在聽見他忽然開口,眾人瞬間安靜下來,仔細聆聽城門郎的話,生怕漏掉每一個字。

聽見老兵開口,城門郎也鎮定了許多,開始仔細回憶魚恩的每句話,甚至連說話時的動作都模仿了個八九不離十。

許久之後,老兵開口說道:「金吾衛攻破城門卻不進城,說明人家已經不相信咱們的忠心了,害怕咱們變節,進了城被偷襲。」

「去太原殺個痛快,賺個後半生衣食無憂?太原只有一千多叛軍,哪夠殺的痛快?兵變本就是府庫空虛引起,哪有錢讓他們衣食無憂?這位駙馬爺恐怕已經把主意打到百姓身上了吧!」

聽老兵這麼一說,眾人瞬間嘩然。要知道,這些人雖然現在在榆社,可他們的家幾乎都在太原。一旦駙馬爺惱羞成怒,在太原劫掠個三兩天,自己還好說,家可就要沒了。

「李老,那現在該怎麼辦?要不要悄悄地……」

那人一邊說着,一邊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顯然是想狗急跳牆,滅了城外的威脅。

「哼!」

自以為不錯的主義,卻換來老兵重重的一聲冷哼,還有竹筒倒豆般的數落:「打的過?人家不進城,怕的就是咱們偷襲。況且就算做掉他們又能如何?朝廷有新的攻城利器,平楊弁,滅劉禛是早晚的事兒,咱們還要去給他們陪葬不成?」

「咱們可以先做了他們,然後說是叛軍所為。只要手腳利落一點,保證神不知鬼不覺。」

「你做的掉?那可是兩千金吾衛!就算做的掉,咱們又會損失多少人?榆社雖小,但又何止六耳?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

被老兵接連訓斥,那人只能無奈的問:「那怎麼辦?總不能放任他們去太原吧!」

聽到這個問題,老兵臉上閃過一絲狡黠,頗為得意的說:「想去就讓他們去,不過咱們要在他們之前去。只要咱們收復了太原,那他們哪還有借口攻打?到時候不僅免除太原的危機,咱們還能落得大功一件。」

「可是楊弁怎麼辦,那樣一來他可就……」

疑惑的聲音還沒有說完就被老兵打斷:「老朽知道你和楊弁是拐彎兒的親家,但是這件事兒是他背着咱們一手挑起來的,能觀望這麼久已經是咱們仁至義盡。到了這步田地,大家還怎麼幫他?總不至於把大家都搭上,好在黃泉路上搭個伴兒吧!」

老兵的話顯然更有說服力,這些人聽完陸陸續續的起身對他拱手,示意這件事為他馬首是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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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唐駙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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