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8章 貴族，沒有榮耀

當意識回到了本體之中后，拉蒂妮亞眼睫微微扇動，緩緩睜開了雙眼。

隨後，她就對坐在自己面前的女僕搖了搖頭。

結果並未出乎預料，女僕輕輕嘆息一聲，雖然沒有出乎意料之外，但這也並不是一個能讓她高興起來的答案。

『諸神封印』破碎，魔潮也將會洶湧而至，魔素會在短時間內浸染黑森林，就連黑森林外圍都會受到其影響，甚至長城內外都會受到一些衝擊。

不過悲風公國的人早就已經熟悉了這些，哪怕局勢變得更艱難一些，對他們來說也不過是小菜一碟。

可是對於大陸上的其他地區而言，這很有可能是一次毀滅性的衝擊，如果不能夠做好一切準備的話，那麼將會有許多城鎮和村莊就此成為歷史。

這是一場早有預兆的戰爭，不過很顯然，其他地區的人並不相信他們所說的話。

而且對於他們來說，就算魔潮到來，率先受到衝擊影響的還是門德斯大陸北方或者斯洛大陸南方的地區，他們完全可以『高枕無憂』，繼續悠閑度日。

這些人的愚蠢簡直難以用言語來形容，所以一直以來，女僕都極力抵制與這些人進行交流，因為『愚昧』是會傳染的！

「就算不用我去做，光輝之神也會讓消息傳遍整個斯洛·門德斯大陸。」拉蒂妮亞嘆了口氣，「可現在的問題是，如何才能夠讓那些愚蠢的貴族領主明白自己現在正準備迎來一個混亂的時代，讓他們去全力備戰？」

即將到來的戰爭不是貴族那些『戰爭遊戲』，殘暴的怪物不會讓貴族擁有支付贖金的機會，它們也不需要任何贖金。

貴族是無可救藥的，但位於他們治下的平民卻不應該因為領主的愚蠢而喪失生命——哪怕在這個時代，平民的性命就是貧賤的，生於平民家庭就是一種不幸，可他們仍然擁有活着的權力！

如今貴族已經失去了應有的英勇，他們現在只擁有了怯弱，哪怕他們大多都是聰明人，可他們的『貴族式天真』便足以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領主統治軀體，神祇指引靈魂』已經不再適用於這個時代，在曾經的那個時代，哪怕是格魯什這般的傳奇聖武士殺死了某位貴族，貴族群體也不敢直接向正義教會示威，因為他們仍需要維持着體面。

身為貴族、身為領主，他們不能是邪惡的——哪怕他們確實是邪惡的，但是任何人都不能如此斥責他們。

他們不會去要求正義教會交出一位殺死了貴族的聖武士，因為那就是『干涉教會』，與先祖貴族和神靈們立下的誓約相悖，但相對的，教會也不能夠阻止貴族們去通緝、殺死一位身上背負了罪名的聖武士，否則就是『干擾統治』。

這使得貴族與教會一直不能夠齊心協力，也是導致了如今阿薩托姆世界慢慢滑向下層位面的原因之一。

那句誓言適用於曾經的時代，但並不適用於之後的時代。

『魔潮將至』，這可不是一句玩笑話！

「讓冒險者和商人去做。」女僕深深吸了口氣，「他們來往於各個地方，雖然在某些層面上，他們與盜匪無異，但卻是這個時代能夠為底層人民傳遞外部信息的主要途徑之一。」

拉蒂妮亞眉頭一皺，抬眼望去，「你想做什麼？」

這是在明知故問，哪怕不需要女僕回答，拉蒂妮亞自己也能夠明白她究竟想要做些什麼。

「托那些貴族的福，民眾大多都是愚昧的……」女僕舉起茶杯，輕輕嘬了一口，閉上雙眼，感受着清香在口腔里流轉。

片刻后，她緩緩睜開眼睛，嘴角微微翹起，「只要把這個消息散佈出去，民眾就會恐慌，然後就會下意識地去尋求庇護，可是貴族並不會浪費寶貴的兵力去保護他們眼中的『賤民』。他們所需要的只是稅收，只要治下平民還有一個活人，哪怕他身上已經沒有任何錢財，他們也不會可憐平民，反而認為這是平民欠他們的，哪怕他們從來都沒有庇護過身處自己治下的平民……」

「在這個時候，只要冒險者和商人去宣揚一下教會的可靠性，平民就會像溺水者一樣，拚命地想要去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因為他們十分清楚，他們的領主根本就不會庇護他們！」

女僕微微一笑，卻好似露出了獠牙。

拉蒂妮亞聽完之後，久久不語。

她知道，瑟拉想要對付其他國家的貴族已經很久了，可是一直以來都沒有什麼太好的機會，所以暫時也就放下了，最近幾年偃旗息鼓，就好像是之前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做做姿態而已。

全新的政治制度並沒有能夠在大陸上掀起什麼波瀾，貴族們也認識到了，只要他們把權力緊緊握在手中，那麼就不會出現任何問題。

自信的貴族們這回徹底放心了，不會再因為悲鳴之風公國的動作而一驚一乍，安之若素的模樣就好像是他們已經完全勝利了一樣……

然而，實際上只是瑟拉並沒有去對付他們而已。

「非要在這種時候對付他們嗎？」拉蒂妮亞嘆了口氣問道。

女僕傲然笑道：「既然他們沒有履行自己的職責，那麼也怪不得教會去將平民的忠誠收入囊中！」

「那麼在這之後呢？」拉蒂妮亞雙眉顰蹙，繼續問道：「難道要教會與貴族相對立嗎？」

輕輕搖了搖食指，女僕輕笑着說道：「拉蒂妮亞，你很了解『貴族』這個群體，你應該清楚現在這個時代的貴族是個什麼無恥模樣。哪怕他們沒有庇護自己的領民，但只要有一個領民還活着，他們就會去徵收『應得的稅金』，哪怕糧食已經被入侵的魔獸踐踏，哪怕房屋已經被肆虐的怪物摧毀，他們也仍會那麼去做，不是嗎？」

拉蒂妮亞倒吸了一口氣，「那麼，你是想要讓平民與貴族對立？你瘋了嗎？平民擁有對抗貴族的資本嗎？」

「拉蒂妮亞，你又錯了！」女僕搖著頭，斂去笑容，「我不是要『平民』與貴族對立，而是要讓整個『平民階層』與貴族進行對立！」

抿著嘴唇，拉蒂妮亞身體前傾，凝視着那雙寫滿了自信的雙眼，一詞一頓地道：「你瘋了！」

「是的。」女僕並沒有否認，微微頷首，「我瘋了。」

輕咬下唇，拉蒂妮亞試圖從瑟琳娜的雙眼中找到一絲一毫的瘋狂之色，可惜的是，她只能夠看到冷靜和淡然。

「如果讓現在的貴族繼續引領平民，你覺得會發生什麼？」相對沉默片刻之後，女僕突兀發問。

拉蒂妮亞沉默著，把自己的身體狠狠摔向了柔軟的沙發靠背，雙手抱胸，翹起了一條腿，卻一言不發。

「他們會死，會死很多人……」瑟琳娜無奈地嘆了口氣，「貴族是不把平民當人看的，無論平民死掉多少，他們都無所謂……只要，自家的農奴沒死，自家的奴隸沒死，他們就還能夠擁有士兵。」

「他們既不看重平民的性命，也不看重普通士兵的性命，他們看重的只有自己和分封的騎士……」

「他們，就是一群行走在人間的魔鬼！」

「如今，已經和過去大有不同了……貴族，沒有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