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7章 仲秋（下）

?「魯爾諾老師——」

瑪吉·易瑟緊握右拳，用力敲擊著堅實的桌面，臉色難看至極，「『您』到底在想些什麼？！」

憤怒地咆哮在房間里回蕩，在這個魔葯熔爐順利抵達、法師學院落成等好消息頻發之際，一個壞消息卻傳入了這位魔法皇帝的耳中——

未經請求、未經允許、未經批准，宮廷法師協會的首席魯爾諾·盧切斯讓次席查理曼代宮廷法師協會和庫爾庫特帝國向法師的聖地雲中城提出了賠償要求！！！

這算什麼？！

「您究竟有沒有把我放在眼裏？」

瑪吉·易瑟雙眼赤紅，面目猙獰地發出了一聲怒吼：「魯爾諾老師，這已經是我第三次問了——你TM究竟在想些什麼？！」

站在書桌后，這位魔法皇帝氣得渾身顫抖，最令他憤怒的並不是這件事情本身，而是魯爾諾·盧切斯，這位宮廷法師協會的首席，他祖父、他父親以及他自己的老師，直到現在還是一臉平靜的神情。

就如同是——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那淡然的神色深深刺痛了瑪吉·易瑟的心靈，令他怒火中燒，妒火中燒！

僵硬的食指已經無法讓魯爾諾像以前一樣做出下意識的思考動作，所以魔法皇帝也不知道他的老師現在是否已經陷入了思考當中。

他也很清楚，自己這個老師已經只剩下幾年的壽命了，具體究竟是幾年還不太確定，但壽命一定不會很長。

如今魯爾諾·盧切斯已然垂垂老矣，看起來距離躺進棺材的日子想來也不遠了。

瑪吉·易瑟喘著粗氣，直直凝視着自己的這個老師，等待他的回答。

「我是在……」

良久，魯爾諾才緩緩開口，瑪吉·易瑟下意識屏住呼吸，專心傾聽。

老人輕聲說道：「撇清與『雲中城』的關係。」

魔法皇帝瞳孔一縮，在這一瞬間，他真的覺得自己的老師可能是『瘋』了，不然怎麼會說出這種話來？

可是看着他那依舊淡漠的面容，瑪吉·易瑟心頭微顫，只覺得口中發苦，不由自主深吸了口氣，痛苦問道：「老師……您真的不是在開玩笑嗎？」

「雲中城有問題！有很大的問題！」

魯爾諾冷靜解釋道：「在這八百多年裏，雲中城一直沒有降落，那座浮空城一直懸浮在大陸上空，縱使在這期間，他們對魔能爐有所維護，可損耗卻是不可避免的。原先我們並沒有覺得這有什麼不對，直到悲風公國出現了一座全新的魔能爐，並且還產生了一次『損壞』過後，我們才察覺到了其中的不對勁之處——雲中城很可能早就已經研究出了魔能爐的製造技術，可是他們一直在隱瞞，就連上次查理曼去的時候，他們也依舊在隱瞞。他們明明沒有必要，卻把這個消息藏着掖着，肯定是有什麼陰謀……」

魔法皇帝愣住了，難以置信地發問：「……就只因為一個猜測？難道，難道雲中城他們自己不會察覺到這種低級的錯誤嗎？」

枯瘦的右手攥緊了杖首，魯爾諾眉頭微皺，「僅是一個猜測就已經足夠了！雲中城他們自己是否察覺到了，或者說他們是真的沒有研究過魔能爐的技術，這些我們一概不知道——對於我們來說，僅僅只是一個猜測就已經足以讓帝國與他們斷絕關係。」

瑪吉·易瑟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眼神漸漸從驚慌失措變為憐憫，他淡淡地看着眼前的這個老人，就好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一樣。

「老師……」他吸了口氣，哀嘆道：「您老了，為了您的身體着想，您已經可以回去休息了……您身體不好，首席的位置還是讓給其他更有精力的人來坐吧！」

「是嗎？」

出乎意料的是，瑪吉·易瑟看到自己這個已經變得異常蒼老的老師不作任何反駁，乾脆利落地點了點頭，「好吧，這個位置就讓給查理曼吧，他足夠聰明也足夠謹慎，艾爾巴太衝動了，沒有太多耐心，不適合坐在這個位置上。」

「那麼陛下，我能離開了嗎？」

……瑪吉·易瑟雙目無神，跌坐在了椅子上。

背後緊緊貼著椅背，那個老人在離去時依舊冷靜淡漠的面容已經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腦海中，直到現在，他還是無法掙脫。

他的老師，這位宮廷法師協會的首席究竟背着他做了些什麼？

魔法皇帝突然變得慌亂起來了，因為他根本不知道魯爾諾·盧切斯這個人在傷勢恢復過來之後的這幾年裏究竟做了些什麼事情——他一概不知！

不，並非是什麼都不知道，只不過是只了解了一些浮於表面的事情，而在暗地裏，他顯然做了更多。

就像是這一次事件一樣，如果沒有消息曝光，他這個皇帝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手下究竟做了些什麼。

瑪吉·易瑟的腦子裏一片混亂，無數的妄想與信息片段一閃即逝，可是這些東西都源自於他自身的想像力，因為他真的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

現在回想一下，好像從『那天』開始，情況就已經失控了……

從他批准帝國與精靈建交的那一天起，這件事就是魯爾諾·盧切斯一手促成的，可是按照之前帝國對精靈造成的傷害，精靈是絕不可能和他們建交的才對。

原本他以為，魯爾諾·盧切斯，他的老師是因為壽命將盡，所以才會『發瘋』做下這些事情，可是現在想想，又好像並非如此。

在離開的時候，他還是一副『盡在掌握中』的淡定神情，也就是說，直到現在，就連他自己被剝奪『首席』職位也是在他的算計之中！

法師學院已經成功建立，而招生更是已經接近尾聲，在這個時間點，是不可能被喊停，因為報名參加法師學院的人來自帝國各地，他們有小貴族的孩子、富商的孩子，甚至就有貴族和富商本身。

無論是誰，現在喊停就是在得罪他們，所以這件事萬萬不能去做。

而『魔葯熔爐』更是不可能丟棄掉，正相反的是，他們要建立起自己的魔葯生產工廠，用來賺取更多利益。

許多貴族都已經盯上了這一點，所以也不可能停止。

那麼現在就只剩下了邊境貿易鎮，可是這是代表着帝國與精靈建交的標誌，如果現在停下的話，那麼精靈繼續追責，也還是一個麻煩。

儘管他們帝國並不畏懼這個麻煩，可既然一切都在變好的話，他又為什麼要停止這一切？

一切……都在計算當中！

一切都在魯爾諾·盧切斯的計算當中，他早就算計好了這一切，但是作為這個帝國的皇帝，卻從未聽聞過這些事情。

瑪吉·易瑟臉色難看，只覺得心中煩悶異常，忍不住抬手捂住胸膛。

還有沒有後續？

這些事件究竟還有沒有後續？

魯爾諾·盧切斯究竟在這幾年裏做了些什麼？

他究竟做了些什麼？！

瑪吉·易瑟難以想像，他的老師為什麼要背着他做這些事……

倏然心中一跳，這位魔法皇帝突然聯想到了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

難道在他拒絕了『邀請』之後，他的老師還在繼續顛覆帝國貴族群體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