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疑（下）

書房內，在場的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到了聖武士身上。

格魯什面色沉着，與拉文爵士的視線在空中相遇，對視片刻后，他點了點頭。

「是的，拉文爵士。」格魯什的眼睛依舊清澈，他沒有選擇說謊，「我確實是這麼認為的，從現在的情況看來，也許你沒有那個動機，但是卻有時間、機會，以及疑點，所以我認為，你可能就是『犯人』！」

沒有人開口為拉文爵士辯解，執事們恪守着自己的身份，沒有半點僭越，在主人與客人對話，哪怕是他們在互相爭辯，在主人沒有發話之前，他們是不能夠說話的。

而其他人，他們更是直接把帶有質疑意味的目光投到拉文爵士身上。

「……確實。」沉吟片刻后，拉文爵士閉着眼睛點了點頭，「如果是我的話，有時間、有機會，在行動上也有一些疑點，這些疑點能夠把犯下這件事的『犯人』指向我。」

這種時候，拉文爵士依舊能夠保持冷靜，他的話在讓他的家人放鬆的同時，也有了一些疑惑。

他為什麼要承認？如果這件事不是他做的，也不是他們做的，那麼是誰做的？

拉文爵士的家人看向了擺在書桌上的那十一本書，繼惶惶不安之後，一種名為『猜忌』的情緒在他們心中生長、瀰漫。

他們還不太清楚發生了些什麼，但是剛才從憨厚男子的話中不難猜出，這件事可能與『凱奇』，也就是他們的家長，馬爾·拉文的小兒子有關，與那有關的事情，很有可能就是『那個病』了！

所以，這個身上帶着一本書，佩戴着一把劍的年輕人是『僧侶』嗎？看起來不像啊……

拉文爵士睜開眼睛，眼中帶着疑惑：「那麼，格魯什閣下，是什麼疑點讓你把對『犯人』的猜疑指向了我呢？可以告訴我嗎？」

看到馬爾·拉文如此坦誠，格魯什皺起眉頭。

現在有兩種可能，一種可能是拉文爵士真的不是『犯人』，第二種可能是，他的偽裝太過真實，甚至就連他自己也能被騙過去。

「首先——」

格魯什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你對『馬拉周圍存在奧術帝國遺跡』這件事反應太大，我並非不能理解你們如何討厭奧術帝國，但是就連城市周圍存在奧術帝國的遺跡都表現出了如此厭惡的態度，這是第一個原因，不過所佔比例不大，因為我不認為如果你是主謀的話，反應會這麼明顯。」

拉文爵士點了點頭，而後又示意讓格魯什繼續。

「第二點！」格魯什伸出了第二根手指，「你不允許阿舍先生等執事進入藏書館中觀看書籍，這在我看來有些難以理解，畢竟你已經允許執事們進入藏書館中進行打掃、清點，還有防腐處理等工作，如果在這種時候，執事們偷偷看了書的話，你也不可能知道——如果你真的有表現上看上去的那麼厭惡奧術帝國的話，那麼與此同時，你應該會厭惡『魔法』，這一點，我也在藏書館中得到了證實，因為在那裏只有煤油燈，沒有魔法燈盞，但如果是煤油燈的話，一旦被打翻，就可能會引起整個藏書館被燒毀的危險。既然你這麼討厭『魔法』，那麼你必然不可能會使用『監視魔眼』等魔法來對執事們的工作進行窺視，那麼執事們就有了趁機偷看的可能，這是第二點。」

拉文爵士點頭讚許：「有理有據，令人信服。」

「接下來是第三點，也是最為關鍵的一點！」

格魯什伸出了第三根手指，同時左手捏緊了劍柄，不過並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動作。

「馬爾·拉文爵士，你看起來似乎並沒有你表現上的那麼愛護你的兒子！」

聖武士語出驚人，讓拉文爵士微微一怔的同時，也讓其他人大吃一驚。

這個年輕人之前的分析有理有據，以至於他們下意識就認為他說的話就是真話了，當他這句話脫口而出之時，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望向了拉文爵士，眼中寫滿了驚疑與難以置信。

拉文爵士眉頭一皺，似乎對格魯什這句話有些不滿，但他並沒有開口打斷，而是等待着這位傳奇聖武士繼續說下去。

「誠然，貴公子的卧室極盡奢華，看起來應該是花了不少的錢，不管是床鋪還是裝飾，其他的傢具也一樣，雖然我沒有太多見識，不知道那些價值多少，但我知道，那些傢具必然價格高昂。」

說着這些話的時候，格魯什也是眉頭緊皺的。

他已經認清了這些貴族的本質，他們的本質就是剝削，那些購買傢具的錢財來源他大致也能猜到。

按捺住心中的煩躁，格魯什頓了一下，整理思緒后，繼續說道：「之前你也說過『凱奇還沒有死，還有挽救的機會』，看起來你似乎很愛護自己的兒子，根本不會去理會平民的死活，在你的眼裏只有自己兒子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然後呢？」直視着聖武士那雙深邃的眼眸，拉文爵士面色巍然不動。

格魯什抿起嘴，深吸口氣：「儘管卧室極盡奢華，但是在卧室外，我看到了地磚間的泥垢——卧室極盡奢華，但在卧室外的地磚間竟然藏有泥垢，還有比這更為顯眼的事情嗎？」

「……說完了嗎？」

一瞬間，拉文爵士臉色陰沉下來，他用低沉的聲音說道：「如果你說完了，那麼我想說的是，每間卧室每天早上都會有人打掃，凱奇的卧室門前不可能會有什麼泥垢！」

「其次，如果沒有我的允許，藏書館里的書籍是不允許任何一個拉文家以外的人觀看的，執事們都明白這一點，而且在打掃的時候，他們是互相監督的，所以他們絕不會去觸犯這一點！不管你相信與否，我是一個慷慨的領主，只要他們申請的話，我絕不會介意讓他們去看書。」

拉文爵士指著這書桌上的十一本書，說道：「你所說的那些話完全是無稽之談，只要他們想要看書的話，直接向我請示就可以了，哪裏用得着去偷看？」

說罷，雙手撐著桌面，拉文爵士身體前傾，嘴角勾起，嗤笑一聲：「格魯什閣下，你還有什麼話想要說的嗎？」

「《建城記錄》……」

桌面上的十一本書裏面，至少有四本是沒有封面的，只有剩下的七本封面上寫著書名。

看到這些，格魯什忽然意識到了一件事情，心頭『咯噔』一聲。

「你說什麼？」拉文爵士眉頭皺了皺，「《建城記錄》怎麼了？」

「《建城記錄》沒有封面！」

格魯什猛然回頭，而所有人的視線也隨着他的視線看向了……阿舍！

「阿舍先生，我記得你當時跟我說過的吧？」

聖武士緊鎖眉頭，憤怒的目光彷彿要將沉默的執事的身體點燃。

「你沒有翻看過《建城記錄》，如果拉文爵士說的是真的，執事們都謹遵著『規矩』，在打掃藏書館的時候會互相監督，不會在那種時候偷看——那麼，我想問的是，你是怎麼在一堆書籍裏面抽出一本沒有封面的書，並且肯定那就是《建城記錄》的？」

「阿舍先生，你能告訴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