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決戰（二十二）

就像是一個說着一點也不好笑的笑話的小丑，埃爾法羅侯爵將他的故事說了出來，沒有人為之鼓掌，沒有人為之喝彩。

沒有半點窘迫和羞赧，他自顧自地說着自己的故事，到了現在，埃爾法羅侯爵就連死都無所謂了。

「我完成了研究，製造出了屬於『紫荊』的傑作，這是我最值得自豪的事情，我為什麼會愧疚和不忍？」埃爾法羅侯爵面無表情，沒有笑，也沒有生氣，只是將自己心中所想平鋪直敘了而已。

「即便我就要死了，即便發起了一場戰爭，即便害死了那麼多人，我也沒有半點後悔！」

埃爾法羅侯爵的聲音在平原上回蕩，很多人都聽到了他的聲音。

他的話語點燃了很多人的怒火，當他們聽到了這一切的起因都只不過是他的『一己私慾』后，他們便遏制不住了自己的憤怒。

「殺了他！快殺了他！」

所有人都在大喊著，憤怒和痛苦同時攀上了他們的臉龐。

因為自己的遭遇而憤怒，因為好友的死去而痛苦，滿腔的怒火憤然而起，噴薄而出，點燃了他們的理智，早先因為恐懼而早就所剩無幾的理智被點燃了，如今所有的士兵只剩下了一個念頭——『殺了那個該死的侯爵』！

「你的靈魂必將墮入無底深淵！」

克雷洛夫三世的聲音在顫抖，只不過這一次，他真的就是因為『憤怒』了。

「你的靈魂比惡魔還要骯髒，就連魔鬼的品德都要比你高尚！」克雷洛夫三世憤怒地咆哮著，修剪得體的鬍子因為憤怒而顫抖。

克雷洛夫三世沒有學過什麼罵人的辭彙，生在王室的他只能夠如此蒼白無力的言語咒罵埃爾法羅侯爵。

「那又怎樣？」

埃爾法羅侯爵嗤笑了一聲，「小克雷洛夫，小時候的你還有些與眾不同的話，那麼現在的你和那些貴族也沒了什麼區別。」

「因為繼承了王位，因為成為了國王，重振王室地位的重擔被你扛在了肩上，一開始你還有一些雄心壯志，但是坐在那個位子上久了，偏居一隅的你，現在到底在想些什麼呢？」

聽着這些話，克雷洛夫三世就忍不住怒火噌噌直冒。

他不認為艾伯納·埃爾法羅所說的就是『事實』，作為一位國王，復興王室有什麼不對？而且在復興王室之後，他還會讓柯洛王國變得更加強盛——這有什麼不對的？

「你的思維已經徹底變成了和那些廢物一樣的思維，你不會承認，但是你不是一直在進行利益權衡嗎？在現在的你眼中，有什麼是不可以用利益去進行交換的？」

埃爾法羅侯爵並不知道自己這種人名為『理想主義者』，但是他自己也很清楚，自己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自己的夢想。

邪惡、冷血、殘忍、狠毒——人們能夠在埃爾法羅侯爵身上發現這些形容詞的痕迹，特別是當他說出了『自己絕不後悔』這句話之後，人們已經把他當成了『純粹的邪惡』。

『邪惡』不是他的代名詞，而是他本身就是『邪惡』這個單詞的最好詮釋！

埃爾法羅侯爵不否認自己是邪惡的，因為就算在他自己眼中，他的所作所為也是邪惡的，但他也可以毫不遲疑的說出『絕不後悔』這句話——

因為他認為，他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自己的『夢想』！

很久之前他就已經開始謀划這件事情了，所以他一直在尋找機會，克雷洛夫三世早就被他盯上了，他一直注意著克雷洛夫三世的動向。

如果說曾經的克雷洛夫三世還讓他看到了一些『同類人』的痕迹的話，那麼現在的克雷洛夫三世徹底讓他失望了。

「我不會否認你的功績，因為你確實把格林蘭治治理得很好，你是一個合格的國王，也是一個合格的貴族，但也僅此而已。」

埃爾法羅侯爵用這句話結束了他對克雷洛夫三世的評價。

他當然知道自己這句話會激怒克雷洛夫三世，但是他並不在乎，因為克雷洛夫三世只是一個包裹着一層薄薄的『堅毅』外殼的自負之人，現在的他已經成為了一個合格的貴族，所以他不會再去在乎克雷洛夫三世的情緒。

而且，他的夢想已經完成了，之後無論是自己死去，還是那個『紫荊』的傑作被毀滅，他都已經無所謂了。

這場戰爭過後，他與下層位面的交易必然會暴露於人前，到了那時候，他死不死都沒有什麼區別了，因為他的前半生是由那個研究支撐著的，如今研究已經完成了，他沒有把『傳承』交給自己的兒子，他也不準備把自己轉化成巫妖，所以，一切都將結束！

他這樣目的性明確的人活着很痛苦，因為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完成了自己的目標之後到底該做些什麼。

「哈？難道要像你這樣的惡魔一樣，為了達到目的不惜一切，才叫做『好』嗎？」盛怒的克雷洛夫三世諷刺了埃爾法羅侯爵一句。

埃爾法羅侯爵搖頭長嘆：「……我記得，我可沒有說過我這就是『好』的！」

「我帶着幾張面具活了幾十年，並且做了這麼多邪惡的事情，又怎麼能算『好』呢？」

女劍聖站在一邊，她已經按照愛人的話，收起了武器，但是兩位騎士和老法師都沒有動手，因為他們知道，即便現在殺死了女劍聖和埃爾法羅侯爵，也是無濟於事了。

埃爾法羅侯爵心存死志，女劍聖深愛着埃爾法羅侯爵，盲目的跟隨着自己愛人的腳步，如果埃爾法羅侯爵去死的話，那麼女劍聖也會跟着去死。

埃爾法羅侯爵的死亡與否已經成了一個『雞肋』，無法為這場戰爭劃上休止符，影響不到這場戰爭半分，所以兩位騎士才沒有選擇動手。

埃爾法羅侯爵的話音落下，克雷洛夫三世就陷入了沉默，似乎是在震驚於這位傳奇法師的『恬不知恥』。

既然都知道那是『不好』的，那麼為什麼要做這些事情？

「小克雷洛夫，我們的時間都不多了……」埃爾法羅侯爵笑了笑，『特別是我』這句話他並沒有說出口。

「『它』剛剛誕生，還不具備什麼智能，所以一直在嘗試着將我們的靈魂從身軀內抽離，但是，『它』很快就會意識到這並沒有什麼用了。」

埃爾法羅侯爵搖頭晃腦，淡然說道：「如果要逃的話就趁現在吧，如果你放棄這些士兵逃走的話，那麼你還有可能活下去，畢竟你也是一個法師，我知道你有很大的可能能夠逃走的。」

時間，確實不多了！

埃爾法羅侯爵的話音剛落，天上那頭意識混沌的怪物便放棄了無謂的嘗試，憤怒的向著地面飄了下來，速度並不是很快……

「陛下，我們逃吧！」

正當阿羅埃拉侯爵思考着為什麼艾伯納·埃爾法羅要提醒克雷洛夫三世的時候，一個聲音，忽然從他們身後傳來，他回過頭一看，卻發現那些貴族一個個眼中都帶着希冀之色。

「是啊，陛下，我們快逃吧！如果我們逃走了……呃，我們就能夠獲得這場戰爭的勝利了！」

「艾伯納·埃爾法羅就要死了，陛下，如果我們活着離開了這裏，那麼就是我們的勝利了呀陛下！」

「陛下，您可是國王，身份高貴，只要您下了命令，士兵們『一定會』掩護著您撤離的！」

貴族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勸說着克雷洛夫三世，他們認為，克雷洛夫三世身為國王，放不下面子，可如果這是他們的提議，那麼克雷洛夫三世就會『勉為其難』的帶着他們勝利撤離——拋下國王逃跑，就算這個國王有可能會死，這也會成為他們家族的污點，與家族污點和性命相比，這些貴族都認為自己的面子不值錢。

阿羅埃拉侯爵張著嘴巴，下意識的就想叱咄這些貴族，可是嘴巴張著，他卻無法說出哪怕一句話。

『原來……自己和他們並沒有什麼差別嗎？』

這位王后之父直到如今才悲哀的發現，原來自己也是如此貪生怕死。

「……牽我的馬來。」

望着戰場一言不發的克雷洛夫三世『不負眾望』，轉過頭去向著那些貴族，面無表情的又重複了一遍：「牽我的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