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苦痛』與『掙脫』（下）

財富女神的聲音響徹雲霄，震耳欲聾。

溫德城的人們呆若木雞的望着天上的那頭黑龍，因為他們知道，那位女神就站在那頭黑龍的頭上。

他們……滿足了嗎？

即便沒有了雕像，他們也依舊能夠信仰那位女神；即便沒有了教堂，他們也依舊有一個『棲息之地』；即便沒有了那些形式上的東西，他們也不會損失什麼，甚至能夠獲得那位女神的保護……

他們滿足了嗎……

是的！

「感謝您，吾主！」一個信徒竭斯底里的朝天大喊：「是的，我已經滿足了！」

回想過往，雖然自己沒有賺到大錢，但經過這麼多年的積累，自己也有了一個足夠厚實的家底。

很遺憾沒能夠成為『人上人』，不過在經過這麼多年的風吹雨打之後，他已經不奢望自己還能夠再像以前那般『有活力、有野心』了。

僅僅是現在的這些，就已經足夠了！

「我已經滿足了！」

在他之後，又一個信徒高聲大喊：「是的，我已經滿足了！」

「我認為我現在的生活已經足夠了！」

「我也一樣！」

財富女神的話語落下沒多久，廣場上就傳來了零零散散的回應，隨着時間的推移，一些還在遲疑的信徒也加入了其中，狂熱的信眾不斷高呼，成千上萬的人都在大喊，就連不是財富女神信徒的普通民眾都加入了這個行列之中。

「你們別這麼容易就滿足啊！」

信徒們的高呼戛然而止，如大海浪潮般的歡呼在財富女神的喝止下，瞬間就停滯了。

還有一些零散的聲音，但是他們很快也反應了過來，閉上了自己的嘴巴。

「野心呢？告訴我，你們的野心呢？！」

萬神殿中仍在關注著悲風領的神靈一下子就停下了嬉笑，祂們驚訝地望向了財富女神，卻只看到了一個閉起雙眼，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到了真身上的『空殼』。

「也許用『野心』這個詞不太好，那麼我可以換成『進取心』、換成『夢想』——告訴我，你們的『夢想』是什麼？你們的夢想實現了嗎？如果沒有實現，那麼為什麼要停下腳步？」

「家人、親情、愛情還有生活，這些東西確實比夢想還要重要，但是其他人呢？總有不受這些東西影響的人吧？你們的夢想實現了嗎？你們正在為自己的夢想而努力着嗎？你們停下腳步了嗎？告訴我，你們滿足了嗎？」

拉蒂妮亞緊攥著雙手，因為激動而面色酡紅，她扯著嗓子嘶喊：「你們，滿足了嗎？！就此滿足了嗎？！真的滿足了嗎？！」

不只是她的信徒，就連溫德城的平民，其他神靈的普通信徒和聖職者都因為財富女神的這句話而陷入了到了震撼和捫心自問當中。

如果捫心自問，他們真的滿足於現狀嗎？

暫且先不提那些大商人，就說說其他人，比如商販、冒險者之類的人，他們滿足於自己的現狀嗎？

答案是否定的，他們並不滿足於此，但是由於生活所迫，他們又不得不這麼做，如果他們不這麼做的話，不僅他們要被餓死，可能就連他們的家人也要被餓死。

所以呢？他們不滿足於現狀又如何？

但是除了這些為生活所迫的人之外，也還有不少人陷入了沉思之中。

如果要問起他們當初的夢想的話，可能他們當中已經沒有多少人還記得了，他們早已在這些年櫛風沐雨的生活里遺忘了那些曾經的夢想。

那不是他們想要丟棄掉的，只是……『遺忘』了而已。

可能是因為對生活麻木了，也可能是感覺到了人生沒有了希望，前途只剩下一片黑暗，不是被迷霧掩藏了起來——他們早就已經看透了前路！

在黑暗中前行、在黑暗中摸索，所以漸漸的，他們就『遺忘了夢想』，甚至就連他們『自身』都『遺忘』了。

現在他們可能只是千百年來，無數普通冒險者、小商人的縮影，只是為了奔波而奔波，沒有任何頭緒，也沒有太多目的，僅此而已……

「不……不，不！」

一個年輕的冒險者突然毫無預兆的哭了出來，他跪倒在地，抱着自己的腦袋，嚎啕大哭。

「不應該是這樣的，不應該是這樣的……」

他並不是財富女神的信徒，他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冒險者，因為嚮往村外的世界才走了出來，憑着跟一個老兵學的幾手劍術和從家裏偷出來的錢，他買到了武器，並且僥倖的從『第一次冒險』中活了下來。

他曾想要賺大錢，帶着一身光榮回到村子裏，不僅能夠把錢還給父親，還能夠讓家人為自己驕傲。

但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就變了……

也許他已經認識到自己是『普通』和芸芸眾生之中的一個，但他卻從沒想要過回去。

每次獲得報酬之後把自己灌得爛醉，總會在最短的時間內把薪酬花完，然後周而復返，如果不出意料的話，他可能會在某次冒險中受傷，黯然退役，更有可能會死在外面，就連一句話都捎不回去。

「不可否認的是，這個世界是殘酷的……」

當啜泣聲已經從廣場上不斷向外蔓延之時，財富女神的聲音又響起來了：「並非每個人都擁有追逐夢想的權力，也並非每個追逐夢想的人能夠實現自己的夢想……但是，就因為這個，你們就放棄了嗎？」

「你們願意努力嗎？願意為了自己的夢想而努力嗎？夢想是空虛的嗎？就算實現了夢想也是什麼也得不到嗎？」

拉蒂妮亞雙臂都在顫抖，她不斷地向下方的人們質問著。

不僅僅是對她的信徒，是對所有的人，也是在對她自己——

「你們願意為了自己的夢想而每天揮劍一千次、一萬次嗎？你們願意為了自己的夢想而努力學習嗎？你們願意為了自己的夢想而耗盡體內的最後一點精力嗎？我知道這很難，並非每一個人都可以做到，但總有人可以的，為什麼沒有人那麼去做？為什麼？！」

「你們停下了腳步，你們真的甘心嗎？你們為什麼停下了？你們嘗試努力過嗎？」

「失敗過了又怎樣？失敗之後為什麼就不能站起來了？如果沒有力量，那就試着去每天揮劍一千次、一萬次，而不是每天在酒館里醉生夢死；如果沒有足夠的知識，那就去學習，別整天沉湎在自己的幻想中而不付諸行動！」

「『夢想』這種東西，不就是你自己所期望的未來嗎？『夢想』這種東西，不拼盡全力的話，又怎麼可能有實現的可能性？『夢想』這種東西，只是你們自己的，這是你們自己的東西，為什麼不自己去找，為什麼不自己去做，難道你們還期望別人能夠幫你們完成你們的夢想嗎？到了那個時候，『那種東西』還是你們的『夢想』嗎？」

「還有夢想的人，不要滿足於現狀，也許有人是想要成為一個萬眾矚目的英雄，也許有人是想要成為一個富可敵國的大商人，也許有人只是想要娶到某個女性，但是這些『夢想』本質上都沒有區別，有區別的，只是完成夢想的難度——越難實現的夢想就越需要努力，『成為一個大英雄』和『成為一個好兒子』都是『夢想』，但難度相差卻很大！」

「有慾望、有野心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也許其他人知道之後會笑話你們的不自量力，但我不會，瑟拉不會，塞斯也不會！」

「因為當你們擁有了野心，能夠坦率的把自己的野心說出來，並且願意為之努力的時候，你們就足以受到我們的尊重了！唯有那些不願努力，口口聲聲說着『明白事理』的人才會笑話你們！」

「改變世界的往往都是『理想家』、『野心家』，而不是那些自認為自己看清了現實並且害怕改變的人——」

拉蒂妮亞喘了幾口氣，忽然咧嘴一笑，「告訴我，你們滿足了嗎？」

「你們，真的滿足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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