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功利』與『理想』
當阿薩托姆世界第一台，也是目前僅有的一台『小型水力發電機』被放入了溪流之中，並且確認了能夠運作之後，小組的成員卻沒有再發出如同『手搖式發電機』剛剛被研製出來時的那種歡呼聲。
老學者拉蒂茲看到了自己的學生和其他小組成員的這副樣子，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冷哼。
而和拉蒂茲一起，蹲在一邊觀察著這台水力發電機的運作的老法師波特也跟着嘆息了一聲。
「有什麼想說的，儘管說吧……」話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然後波特又輕聲補充：「放心吧，你們儘管說，我們是不會怪罪你們的。」
「老師，我們為什麼還要研究這個東西？」
波特的話音剛落，他的一個法師學徒就忍不住了。
那個法師學徒瞥了那個小型水利發電機一眼，「明明女僕長大人已經製造出了失傳的『魔能爐』，為什麼我們還要吃力不討好地研發這個東西？」
「你——」
一旁的幾個小組成員攥緊了拳頭，對那個法師學徒怒目而視，想要動手，卻被波特給攔了下來。
把那幾個拉蒂茲的學生攔下來之後，波特又轉頭看向了自己的這個學徒。
「亞努，你能有這種『不恥下問』的心態我很喜歡。」
亞努並沒有因為『導師』的誇獎而高興，因為他知道，如果導師這麼說話了，那麼之後必定會有一個轉折。
也確實如亞努所想的那般，波特話鋒一轉，「但是，這不僅僅是你研究出來的東西，亞努，這是我們所有人的研究成果，這並非是沒有意義的東西，我需要你先向他們道歉，然後再向我道歉，最後，再向你自己道歉，因為這也不僅僅只是我們的研究成果，這也是你的，你在不尊重你自己的研究成果的同時，也是在不尊重你自身！所以，亞努，道歉吧，等你道歉完了之後，我再與你說說這個小型水力發電機的意義所在。你已經二十歲了，應該能夠明白這些道理了。」
亞努愣了一愣，嘴巴張合，可是看到了波特的神情嚴峻之後，他雖然還有些不情願，但還是小聲地向其他人說了聲『抱歉』。
等到亞努向所有人包括自己都『道歉』了之後，剛才一直蹲在地上一言不發的拉蒂茲忽然開口說道：「女僕長大人一直在給我們研發經費，即便是在她把『魔能爐』製造出來之後，我們的研究經費也沒有被取消，甚至還多了，這就是最好的證據！」
其他人還沒沒有明白拉蒂茲到底說了些什麼，波特就苦笑一聲，輕嘆道：「拉蒂茲，其實你也不必這麼生他們的氣，年輕人有些急躁未必是一件壞事。」
「但也未必是一件好事！」拉蒂茲冷聲說道。
亞努捏緊了拳頭，因為他感覺這個『老傢伙』指的就是自己，這讓他感覺自己在其他人面前丟盡了面子。
他沒想起『研究經費』的事情，儘管每個月的研究經費都會公佈出來，但他一直沒有注意過這些問題，因為他只是一個學徒而已，研究經費的事情還輪不到他來操心。
「唉……」
波特搖頭嘆息，沒有接拉蒂茲的話茬，而是開始對研究小組的成員講解道：「曾經奧術帝國時期的一位奧術師說過這樣的一句話，『魔法是至上而下的藝術』，女僕長大人是製造出了魔能爐沒有錯，而且以她的慷慨，我們也很有可能獲得魔能爐的製造技術，但是，那又如何？我們懂得了如何製造魔能爐，但是如果要製造魔能爐的話，我們還有吃透技術，等到我們把技術吃透之後，就能夠發明出更多的東西，而那些只是魔能爐給我們帶來的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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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在那之後呢？」
波特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學徒，「亞努，你們都是有天賦、有資質的，正因為你們是有天賦有資質的，所以你們才能夠成為我的學徒。明白了嗎？成為一位法師的先決條件，就是要有『天賦』！」
「而若想要研究魔能爐這類的魔導技術，就必須要成為一位強大的法師，但是『這個』能夠給我們帶來的意義卻不同了。」波特指向了那台小型水力發電機，「只要擁有足夠的知識，即便只是一個普通人也能夠把這種水力發電機製造出來，你們明白這意味着什麼嗎？」
沒有人接老法師的話，就連亞努都變得獃滯了，因為他們確實無法弄明白這究竟意味着什麼。
但是，隱約間，他們卻感覺到了一種激蕩的心緒被他們用『無知』和『畏縮』組成的防線擋在了心底，不斷徘徊。
他們吞咽了一口口水，心中已經有了猜測，但卻不敢說出來，因為害怕答案並非自己想像中的那般……
「這是一條新的道路。」
沒有得到任何人的回答，這讓老法師有些憂愁的同時也有了些欣喜，愁的是這些孩子還不夠勇敢，喜的是這些孩子已經有了縝密的思維，明白了面對自己所未知的事物時不要貿然行事這一點。
不過他們似乎謹慎過頭了，這讓波特有些煩憂。
「這條道路與魔法沒有高低貴賤之分——我和拉蒂茲曾因為這個問題而向女僕長大人提問過，而女僕長大人也給了我和拉蒂茲一個答案，『不管是機械也好，還是魔法也好，歸根結底還是我們手中的工具，工具好不好使，只看工具是用在哪一方面上的，如果用鎚子去鋸木頭，用鋸子去耕田，那不是本末倒置了嗎？』」
老法師頓了頓，又說道：「雖然我不太認同『魔法是工具』這一點，但從現狀來看，也確實如此。不管是『機械』還是『魔法』，只有用得合不合適，其本質上並沒有太大區別……」
波特顯得有些神情低落，因為他的前半生都在堅持並貫徹著的信念一下子就被推翻了，而他是一個老年人，想要轉變思想、想要轉變已經堅持了幾十年的思想，那太難了。
他無法把『魔法』當作一種工具來使用，『魔法』已經陪伴了他幾十年，在這幾十年間，他沒有娶妻生子，一直在為『魔法』而奔波不已，成為貴族的法師顧問，加入其他的法師組織進行工作，可直到現在，他卻依舊還沒有成為一位『超凡』。
那位女僕長沒有讓他看到什麼希望，當初他也只是為了豐厚的薪酬才來溫德城工作的。
不過他沒有在『魔法』方面看到什麼希望，但他卻找到了另外的一條路。
被那位女僕長一句話否定了半生的努力之後，波特心裏不可能沒有怨言，任誰都不可能沒有怨言。
但是，在他回去之後，好好思考了一下這些問題，他就放下了，把精力全都放在了『另一條道路』上。
他努力了半生，沒有在『魔法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總覺得就這麼死去的話，太窩囊了，太不甘心了。
起初他是為了什麼而選擇研究魔法他已經忘了，但他現在可以肯定的是，他現在是為了『功成名就』！
「這是另一條道路，一條同樣能夠綻放出萬丈光輝的道路……」
看着那台水力發電機，老法師臉上浮現了一個淡淡的笑容，低聲說道：「不管是為了什麼，是為了名利，還是為了理想，總歸——我們不也是為人類創造出了未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