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3章 最終之戰（完）
大奧術師們默默抬頭仰望，儘管他們一直在提防【魔網之靈】的出現，但隨着戰事愈演愈烈，他們就不得不把全副精力投注在了這一場戰爭當中，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提防【魔網之靈】。
所以在【魔網之靈】發動攻擊的時候，他們才剛剛察覺，已經來不及阻擋。
「不是這樣的命運選擇了我們，而是我們選擇了這樣的命運嗎……」容貌蒼老的議長眉頭皺起，悄然捏緊了手中法杖，明亮的眼中彷彿有什麼東西在靜靜燃燒。
那是『憤怒』，那是『仇恨』，那是難以用言語闡明的『畏懼』。
似乎就像是光輝之神說的那樣，他們之前做出的選擇造就了如今的局面，命運從沒對他們做過什麼，反而是他們自己選擇了這樣的命運。
如果在一開始，他們並不那麼去做的話，可能如今的一切就都不會發生——可如果他們什麼都不做的話，他們還是『他們』嗎？
他們奧術師在誕生之初，就是為了了解這個世界，能讓族群更加壯大而存在的，時過境遷，他們的目的也漸漸發生了變化，雖然還是為了更加了解這個世界，但出發點已經不再是為了讓族群更加壯大。
『手段』變成了『出發點』，而原先的出發點他們早已遺失……
但是他們並不後悔，在多年的傳承之後，他們已經成功地認識了自己，明確了自己的身份。
他們是『奧術師』，是研究世界奧秘的奧術師，哪怕為之粉身碎骨，他們也早就做好了準備，根本不會去害怕。
只是……不管怎麼說，就算他們知道自己從一開始就做錯了，即將迎來慘痛的失敗，甚至有可能會導致奧術師的傳承就此斷絕，他們也還是不甘心。
時間沒有站在他們這一邊，命運也沒有站在他們這一邊——光輝之神說的確實沒錯，但如果不是那個女人的突然出現，他們根本不會如此火急火燎地選擇回歸。
她帶來了許多新奇的事物，給這個世界注入了新的力量，如果他們再不回來的話，或許再過幾十年的時間，甚至不再需要神靈去操心凡俗戰場上的事情。
不甘屈服於命運，所以最初的奧術師選擇了反抗，和最初的戰職者一併構成了支撐起整個人類的兩個支柱。
最初的奧術師都能夠做到的事情，他們憑什麼做不到？
「縱使我們戰敗的可能性已經很大……」一邊低聲呢喃，議長一邊舉起了手中的法杖。
操縱雷霆的大奧術師跟着高舉法杖，神色平靜，「但奧術師絕不屈服於『命運』！」
「即便是『死亡』，也無法讓我們回心轉意。」又一個大奧術師捏緊法杖，輕聲說道。
「固執！」
「狂妄！」
「無可救藥！」這些聲音同時響起，大奧術師們高舉法杖，對準了天空，對準了大地，在這時候，世間萬物都成為了他們的敵人。
在層層的法陣之後，天空緩慢開裂，一道通向【魔網之靈】神國的裂隙正在敞開。
許許多多信仰【魔網之靈】的法師在死亡的那一刻升入神國，化作了祈並者。
已經被埋葬在歷史里的大法師和傳奇法師們成為了【魔網之靈】的神使，站在裂隙邊緣俯瞰地面。
祂們都有着狂熱的信仰，在活着的時候，哪怕信仰的神靈極少會給祂們回應，祂們也還是會付出自己的全身心去為信仰做出任何事情——哪怕是『死亡』！
曾經名為『阿方斯』的傳奇法師臉上洋溢着溫和微笑，默默站在【魔網之靈】身側，身後充滿奧秘的六隻黑色羽翼上點綴著繁星點點，讓人一看過去，就感覺看到了『星空』。
祂並沒有死在那一場爆炸當中，作為神靈的眷者，除非神靈自己願意，否則沒有任何人能夠從一個神靈手上奪走眷者的靈魂。
【魔網之靈】這是想要壓垮奧術帝國，想要就此徹底脫離奧術帝國的控制——即使奧術帝國早就無法繼續操控祂，為了保險，祂也要這麼做。
望着那張面無表情，似乎總是寫滿平淡的臉龐，議長呼了口氣，他們當初確實做到了，把一個神靈改造成了他們想要的那副模樣。
冷靜，理智，摒棄了一切的情緒干擾，只剩下利益之間的權衡，這在他們眼中就是最為『完美』的神靈，也只有這樣的神靈才不會意氣用事，因為感性的原因來阻止他們研究世界……
但很可惜，他們既成功，也失敗了，因為神靈畢竟是『神靈』，【魔網之靈】即便被他們強行改變，為了『信仰』着想，祂也還是選擇了與他們敵對。
——如今，他們徹底失敗了，不是敗給了其他人，而是敗在了自己的手上。
命運給了他們開了一個並不好笑的玩笑，至少他們自己是笑不出來的。
彷彿就像是在嘲弄他們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那樣，竟然是他們做出的那些選擇導致了自身的失敗。
但是……即便『戰敗』幾乎成為定局，他們會因此束手就擒嗎？
不，他們不會！
無論什麼時候，奧術師都不會去畏懼失敗，他們就是從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中爬起，最終才發展壯大，成就了如今這般規模！
只不過這一次與往常最大的區別可能就在於，這一次失敗之後，他們就再也沒有吸取教訓重新站起的能力。
「縱使我們所做的一切對於你們，甚至對於所有人而言，都是『邪惡』的，都是『錯誤』的，我們也無愧於本心！」
在開戰之後，議長第一次表露出了明顯情緒，他臉上充斥着不服輸的憤慨，「作為『奧術師』，我們並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麼，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探尋世界的奧秘、生命的奧秘！
「無論你們怎麼說，我們都會堅持做下去，哪怕你們將我們挫骨揚灰，我們也絕不認輸！」
光輝之神一劍砸下，將阻擋在身前的最後一頭超凡怪物砸了個粉身碎骨，只剩下了幾個傳奇。
而他們，顯然無力繼續阻止他前進的步伐！
「我和卡爾從不反對，也從未阻止你們去研究這些，不然的話，你們根本無法發展壯大。」光輝之神俯視着僅剩下的三個傳奇，看着他們略微顫抖的身軀，低聲地說，「但從你們為了研究這些東西而去傷害別人的時候開始，你們就已經走向了一條歧路。」
正義之神雙手緊攥劍柄，面對巨型魔像，滿臉凝重地沉聲道：「我很遺憾，沒能把你們拉回來，如果在一開始就對那些『邪惡』進行審判，或許你們還能翻然悔悟，與我們一同創造一個更加美好的世界……」
這時，巨型魔像忽然又動了起來，看上去似乎有些笨重的右拳轟然打向正義之神的面門。
雷電停歇，靈能消散，無人操控的酸液驟然砸落地面，腐蝕大地，蒸發起縷縷充滿惡臭的煙氣。
一線光亮貫穿了浮空島嶼上空重重疊疊的法陣，所有空氣中遊離的魔力霍然停滯，八座元素爐同時爆發轟鳴，超載運轉的熔爐表面竟綻放出隱隱約約的亮光。
「沒有用的。」議長搖了搖頭，嘆息一聲，「畢竟，我們死不悔改。」
通天徹地的光柱轟然展現，浩瀚神力構成一個法術的模型，衝擊波從天而降，落在山巔之城上空，爾後，被一面護盾扼住沖勢。
八座元素爐同一時間輸出的所有魔力凝聚成一體，在這等數量的堆積之下，哪怕是神力也無法將其輕易擊毀。
因由遊離魔力凝滯，巨型魔像的動作隨之變得生澀無比，沒有巨量魔力供給的它，哪怕擁有一個魔能爐，也只能勉強維持自己的運作。
即便如此，它也仍舊銘記着製造者給它下達的那個最為根本的命令！
——守護身後的至高殿堂，守護大奧術師！
咔咔咔！
無數個數字從魔像的靈魂當中流淌過去，輸出的結果操縱着它的軀體，擋住每一次足以將它摧毀的攻擊，除此之外，它也無能為力。
巨型魔像停止了自身除卻運動和防禦以外的一切機能，失去了自我修復功能之後，它身上的傷痕也就越來越多。
沒有魔力供給，『弒神武裝』也就無從談起，傳奇們竭嘶底里，完全解放自身的力量，試圖用己身的死亡去阻擋光輝之神的前進腳步。
縱使這一切都可能是『徒勞』的，即便引導他們為奧術帝國而奮力死戰的情緒也有可能是『虛假』的，但毫無疑問，他們正在『拚命』。
如果連死都不怕了，他們還會怕什麼？
不可修復的傷勢接連出現在他們身上，軀體瀕臨破碎，靈魂正在消逝，哪怕他們僥倖能夠支撐到戰鬥結束，他們也必死無疑。
不要去思考！不要去遲疑！不要去瞻望！
把目光放在當下，把視線聚焦於眼前！
「啊！！！」
傳奇們齊聲怒吼，身後已然是烈焰飄揚，直到此時，由超凡者們變就的怪物被屠戮殆盡。
半神巫妖抬手虛握，驟然用力拉扯，它能感覺到，有兩個靈魂被它從身軀內扯了出來！
只要能夠得到這兩個靈魂，它這一次就是賺到了，可以就此撤退，反正奧術帝國敗局已定，它是否留下來都無法改變戰局，倒不如早些逃跑，以免拖久了，情況發生變化。
那兩個靈魂——
「如果真有那麼容易，就好了！」瑟琳娜搖頭輕笑，眼底映照出財富女神的聖徽。
沒有人可以從一個神靈手中奪走祂的眷者靈魂！
半神巫妖的動作戛然而止，它驚愕地發現，被自己攥在手裏的那兩個靈魂只不過是兩個泡影，是兩個『幻象』！
「為什麼你們總是會忽視我呢？」極地女巫輕聲細語，竊竊而笑，「明明在這個戰場上，有兩個傳奇法師，不是嗎？」
下一刻，泡影爆開，空間的枷鎖遽然破碎，半神巫妖眼前陡然閃現了塞萬提斯的身影。
巫妖禁不住長嘆一聲，拳未及身，支撐著頭顱的骨架霍然爆開，骨骼頓時飛射出去，接連敲打在黑龍身上。
鑲嵌著各色寶石的頭骨飛向天空，同時嘴巴張開，一股強大的吸力驟然傳來，被巫妖進行過標記的裝備頓然飛起，隨着它一併遁入虛空。
極地女巫和瑟琳娜同時法杖一甩，指向那頭體型龐大的惡魔，異口同聲吶喊：「驅逐！！」
聞言，獸人主神仰天怒吼，把四翼角鷹的腦袋摁在地上，然後鬆開石斧，伸手提起惡魔領主的沉重身軀，另一隻手鬆開翎羽，捏作拳頭猛然轟向惡魔領主的腦袋。
惡魔領主被打得腦袋後仰，獸人主神趁機握住自己插在這頭惡魔腹部的小腿，猛地將其拔出。
世界的浩蕩偉力從天而降，惡魔領主與周圍環境的割裂感愈發濃重，可是大奧術師們已經無暇顧及這些！
最終，惡魔領主的龐大身軀消失在主物質位面，重歸無底深淵。
至此，奧術帝國已再無幫手，局勢完全崩潰！
——這就是【魔網之靈】給予他們的致命一擊！
聲光漸息，神力轟擊到此為止，八座過載的元素爐已經接近了爆炸的狀態。
正義之神一劍斬下，巨型魔像的四肢就此全部脫離身軀，就連作為控制中樞的腦袋也被扔到一邊。
看着那三個悍不畏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消逝，光輝之神嘆息一聲，旋即重整其勢，轉身與正義之神並肩而立，面向奧術帝國的至高殿堂。
獸人主神提着石斧緩步走來，三位強大神力在這一瞬間，恢復了原先的體型。
戰爭，終於要結束了！
光輝之神心中無比感慨，但他並沒有因此耽擱，休息了半分鐘左右，便重新邁開腳步，向著那座殿堂走去。
早些結束這場戰鬥，他就能早些趕回去，早些徹底結束這一場戰爭，讓無辜的平民少受一些苦難。
三道澎湃氣勢衝天而起，三位神靈同時抬起武器，深吸一口氣，裹挾著狂風與無數平民的訴求和期望，三道光柱轟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