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6章 前奏曲（下）
蒼鷹揮動雙翼，與強勁的風雪搏鬥，穿透浮空城的數層屏障直飛入內城。
內城核心三座法師塔的其中一座的頂層窗戶敞開，銜著小小竹筒的信鷹放下雙爪，拍打着翅膀緩緩降落在一根橫桿上，任由房間主人拿起了叼在喙中竹筒。
大奧術師將情報從竹筒中取出，展開一看，閉上雙眼深深吸了一口氣，低聲嘆道：「終於到這一天了么……」
僵持的局勢不可能一直持續下去，總有一天會被打破。
但是，這一天來得比他們預想之中要快上許多！
就連『議會』都沒有預料到奧戈登帝國竟然能夠如此快速地毀掉那個深淵之門，門后的惡魔領主甚至都沒來得及阻止，深淵之門就已經被毀滅，就連深淵之門所在的地方都被炮火清洗了一遍，幾乎沒有惡魔能夠在這種強力而迅捷的襲擊中存活下來。
奧戈登帝國表現出來的技術力已經超出了他們的預測，這個帝國隱藏的東西比他們想像中的還要多。
當初遺留下來的東西還有很多沒有挖掘出來，但也無所謂了，『重要』的東西大多都已經尋回，剩下的那些就算找到也沒辦法對於目前的局勢造成太大的影響。
這是兩個『文明』之間的碰撞，剩下那些沒找到的東西或許能改變單獨一兩個戰場的結果，但絕無可能影響到整個戰爭的勝負。
食指在身旁書桌桌面輕敲，魔力的波紋蕩漾開來，大奧術師望着被排斥在浮空城的鵝毛大雪，喃喃道：「戰爭開始了。」
『全知之眼』名存實亡，沒有了上層與中層結構之後，這個本是奧術帝國放置在阿薩托姆世界的眼線已經徹底失去了其原本的功效，而今四座浮空城坐落在斯洛·門德斯大陸上，眾所周知，如果拼盡全力的話，還能送來幾條消息。
而這幾條消息的代價，就是無數條人命！
戰爭是殘酷的，無論什麼時候，這個詞語都不會和『殘酷』脫鈎，從古至今，一直如此。
這是能讓帝國獲得勝利的代價之一，他們的付出是值得的！
法術攜帶着這位大奧術師的聲音跨越了遙遠的時空，湧入各位大奧術師的耳中，沉默片刻之後，他們隨之而動。
戰爭，開始了！
…………
來自庫爾庫特帝國這個龐大國家各地的軍隊向著國都的方向匯聚，道道洪流奔涌澎湃，軍勢浩浩蕩蕩。
與奧戈登帝國相比，魔導帝國缺少了一些底蘊，但也因此少了許多的束縛。
各大貴族之間確實不可能齊心協力，他們沒有受到奧術帝國的直接威脅，並沒有太過在意這一場戰爭。
貴族領主沒有下令，他們的私兵自然也不會有所動作，那些私兵對於這一次戰爭同樣不感興趣，甚至還抱有幾分不知由來的畏懼。
可是早在奧戈登帝國組建了『軍團』之後，庫爾庫特帝國也隨之組建了『軍團』，這些軍團的士兵來自帝國各地，大多都是在駐地附近的領地中招募，只需聽從帝國的命令。
由於軍官來自各個階層，來自各個家族，所以在知道無法阻止這件事情的時候，那些貴族也就放任自流，把自己家族的人安插到了軍隊當中。
如今，如果不是想要反叛的話，軍隊就需要聽從皇帝的調令，向國都『諾曼』進軍。
手持槍械，攜帶被帆布遮蔽的武器裝備，軍人們沉默行軍，乘坐着魔能機車或馬車，他們一路路過不少領地，不斷靠近國都。
一路上，沒有貴族膽敢阻攔他們，車輪碾過厚重積雪，在帝國的土地上『流淌』。
庫爾庫特帝國的大地上彷彿出現了一個空洞，諾曼就是那個空洞的所在地，無數涓涓細流在『重力』的牽扯下流向那個空洞。
除了一些守備軍之外，一整個帝國所有的軍隊都匯聚到了諾曼附近，準備與奧術帝國決一死戰。
青銅龍氏族也飛舞在諾曼的上空，冷冷注視着那座降落在地面上的浮空城。
全知之眼的主人就是奧術帝國，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在這八百多年裏，他們會一直與龍族為敵，哪怕付出性命也要屠戮幼龍……這一切直到現在都沒有一個答案！
或許不只是現在，就連以後也沒有人知道那個答案是什麼。
但無所謂，他們不需要知道『為什麼』，只需要知道奧術帝國曾經襲擊過他們，想要殺害他們的幼崽就足夠了。
因為如此，他們和奧術帝國之間就存在着不可化解的仇恨，除非奧術帝國滅亡，或者是他們巨龍死絕，否則這段仇恨就永遠不會終止！
眼中飽含恨意的成年巨龍們仰天咆哮，驟然間，風雪似乎更加兇猛。
…………
分居在繁星與皎月森林各地的精靈部族再次聚集於王庭，王庭之外冬雷震震，沉鬱的陰雲似乎正在醞釀着什麼。
精靈王頭戴王冠，手握權杖坐在古藤王座之上，左右兩側分別是王庭的長老與各個部族的族長。
端坐於王位之上的精靈王眼帘低垂，沒有開口發言，其餘人自然也是沉默不語。
但他們都知道，最後的戰爭即將到來，王庭或許就是奧術帝國的打擊重點之一！
那些降臨在黑森林以外的浮空城大多都未曾出現太大的損傷，還保存着足夠的力量，所以奧術帝國應該會對其進行支援，而不是再讓一座浮空城傳送過去。
各個國家的軍隊大多都聚集到了那些浮空城附近，這個時候不去與其他國家開戰，難道還要把力量消耗在那些戰場上嗎？
如今已經降臨的浮空城附近將會變成一個血肉磨盤，將會有數以萬計的人死在那裏。
但是，浮空城已經降臨，就意味着那些國家有了一個明確的目標，而其他國家則不同，他們不能保證浮空城一定不會降臨在他們那裏，所以他們只能按兵不動，無法對那些已經遭受入侵的國家進行有效的支援。
如今悲鳴之風公國、柯洛王國、庫爾庫特帝國和奧戈登帝國的目的都是為了逼迫奧術帝國與他們進行最終的決戰，誓要把奧術帝國的後備力量都逼出來。
也只有如此，其他國家才能消去後顧之憂，可以前往支援。
「放棄一切僥倖，做好戰爭的準備。」精靈王突兀開口，清冷的聲音在宮殿中回蕩，「精靈勢力強大，奧術帝國不可能放過我們，雖然人類對待我們相當殘忍，可奧術帝國更非善類。如今我們已經有了在這片大地上立足的能力，不要再抱有僥倖心理，認為在滅絕了我們的仇人之後，奧術帝國會放過我們——接下來我們將要面臨滅族之災，暫且放下仇恨，如今我們的敵人是奧術帝國，而不是其他人類。」
聽聞精靈王的這番話，在座的許多部族族長都眉頭一皺，其中有些人更是像一位精靈長老一樣，咬牙切齒。
可是他們也知道，現在完全不是思考這些東西的時候，精靈王所說的話也並非危言聳聽，無論是人類還是奧術帝國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只不過奧術帝國對待他們比尋常的人類更加殘忍。
兩相比較之下，他們也很清楚自己現在需要做些什麼。
「至於神靈那邊……」精靈王撐著權杖，從王座上站起，淡淡說道，「我會去和祂們交涉——就算是廢物，也還有一些利用的價值。這會是一場交易，你們各自商量一下，我們需要付出一些『信仰』。」
轟隆！
雷鳴驟響，陰雲乍亮，從窗外透進來的光耀照得精靈王滿目陰霾。
…………
「奧術帝國的那幾個傳奇……」站在塞萬提斯身旁，齊格勒忽然笑了一聲，「你有沒有覺得他們看上去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熟悉？」黑龍摩挲著自己下巴，開始檢索大腦中的記憶。
頃刻，他恍然大悟，雙掌一拍，「說起來，還真有那麼一點熟悉，就像是之前遇到過的獵龍教團的那些超凡者一樣！力量倒還是挺強的，就是幾乎沒有什麼技巧可言。」
說着，黑龍忽然咂嘴，「……不過也不能這麼說，至少我遇到過兩次『正常』的超凡者，第一次的時候，他們在我心口上留了一道疤。」
言下之意就是除了那兩次以外，其餘遇上的超凡者都沒有多強。
「因為他們憑空獲得了力量，而後未曾進行過太多的練習和戰鬥。」齊格勒眯起眼睛聳了聳肩，玩味地笑着，「這恐怕就是奧術師們看不起戰職者的原因了——他們能夠量產超凡者，只不過只有力量，無論是戰鬥技巧還是戰鬥思維都跟不上他們的層次，只能作為一些『工具』！」
齊格勒解剖了奧術帝國那四個傳奇的身體，又分析了一下當時的情況，就對奧術帝國的這些『傳奇』產生了猜疑。
並不是塞萬提斯已經強到了能夠輕而易舉的與四位傳奇為敵，將他們完全掌控在自己的戰鬥節奏里，只是那四個傳奇是『冒牌貨』。
他們擁有強大的力量，也擁有傳奇的名號，可以展開【傳奇姿態】，可實際上，他們是用了奧術帝國賜予他們的強大力量在多元宇宙中闖蕩，和一般的傳奇有着本質上的區別。
大多數的傳奇在成就傳奇之前都經歷過了無數次的戰鬥，經歷過了許多生與死的考驗，通過日積月累的沉澱最終成就自身。
可是奧術帝國的傳奇和超凡者大為不同，他們只不過是一些『冒牌貨』，無論是心智還是思維，亦或者意志、經驗等方面，他們都不如尋常的傳奇。
但這也是奧術帝國最可怕的一點——他們能夠量產超凡者和傳奇！
即便那是『冒牌貨』，比尋常的超凡者和傳奇要弱小一些，可他們對於普通人而言，依舊強大！
塞萬提斯下意識回頭看了身後的城市一眼，嘴角一勾，「這將會是一場艱苦的戰鬥！」
要塞的居民早已撤離，而今，近百面旗幟正在城內隨風而舞，肅殺之氣已然充塞全城。
…………
摧枯拉朽的軍勢橫掃大地，感染區內的任何亡靈都無法阻擋這支沉默而宏壯的軍隊。
身披黑袍的不死生物於白日下行走，高大壯碩的黑暗種族行在一旁。
手持槍械的士兵昂頭挺胸，將自己的臉部完全隱藏在面罩之下，玻璃面罩幫他們阻擋了卷著雪花的強風。
身軀龐大的地龍和魔能機車牽扯著被帆布籠罩的火炮，不遠處，騎士團的身影在風雪中若隱若現。
混雜惡魔血統的戰馬是王國騎士團的標配，只有能夠馴服戰馬的騎士才會被准許加入這個騎士團。
雖然這個規定早在騎士團重組的時候就已經被廢除，但在內戰勝利之後不久，克雷洛夫三世就又把這一項立為入團標準。
天空中，除了偶爾會傳來的幾聲吼叫之外，完全看不到巨龍的身影，可是誰都知道，黑龍氏族就在那裏，就在他們的頭頂上空。
素有『賢王』之稱的克雷洛夫三世腰桿挺立，坐在馬背上，任由四面八方的狂風吹拂，他也屹立不倒。
他的存在，就是這支軍隊的指向標和旗幟，只要他未曾倒下，只要他還在下達命令，那麼這支軍隊就永遠都不會潰散，哪怕被盡數殲滅，他們也會死戰不退！
也正因如此，他們才會在狂風暴雪中前行，如同鋼鐵一般，沒有什麼可以將他們擊倒。
外圍的一個士兵倒下，很快就會有人把他攙扶到車上休息，他們沒有足夠的載具和駝獸運輸士兵，只能徒步前行。
但當他們轉頭望去的時候，他們的陛下永遠都會在那裏！
每每看到陛下的身影，他們的心靈就好像是被注入了一股力量，驅使着他們的身軀不斷前進。
「就快要到了……」
距離柯洛王國的邊境已經不遠了。
克雷洛夫三世眼中有兩團火焰正在靜靜燃燒，戰爭即將開始，也即將結束！
…………
「沒有人能夠拯救這個國家和人民，只能依靠自己……」格魯什頭顱微垂，口中念念有詞。
在他的身後，起義軍的士兵很顯然對即將迎來的戰爭感到相當的恐懼，畢竟那可是『奧術帝國』！
是傳說中能與整個世界為敵的奧術帝國！
按理來說，他們不需要來到這裏，在這個戰場上，沒有他們的位置。
可是庫爾特王國的傳奇並不放心他們待在『國內』，而且格魯什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保護得了他們一輩子。
他們必須要成長起來，成為與庫爾特王國政權對等的勢力，否則的話，他們就永遠都是一群『亂臣賊子』，不可能爭取得到自己的幸福。
紅龍氏族在天空中翱翔，只余蘇菲婭與格魯什並肩而立。
魅魔聖武士站在另一側，庫爾特王國的傳奇和他們的軍隊站在距離比較遠的地方。
現場無比沉默，格魯什眺望着遠方，視線穿透風雪，落在了那座浮空城上。
看到那座浮空城的時候，古井無波的心靈忽然有了波動。
就是他們，就是那些奧術師，把柯洛王國和庫爾特王國邊境的領地變成了人間煉獄、地上冥國！
與柯洛王國不同，庫爾特王國的亡靈瘟疫仍在擴散，貴族們沒有採取有效的行動，即便他們已經得到了來自悲鳴之風公國的支援，卻也還是無法控制亡靈瘟疫的擴散。
為了這一場戰爭，格魯什特意花了一天兩夜的時間將周圍這片區域清理了一遍，但也只是治標不治本。
現在，說什麼也沒用，只能專心於接下來是那場戰爭，只有把奧術帝國給解決了，他們才有閑心去對付亡靈瘟疫。
格魯什呼出一口白氣，手機適時響起。
【偵測到時空波動，奧術帝國傳送開始了！】
戰爭，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