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7章 聖武士（下）

如火焰般的聖光翻湧奔騰，瞬間就點燃了許多被輻射到的低階魔鬼——比『銀』更令它們感到畏懼的光輝照落身上，哪怕是無懼烈焰和高溫的魔鬼也被點燃。

它們化作了火炬，向著更遠處照射光芒，從未體會到的『燒灼』之痛的魔鬼們頓時慘呼不已。

以低階魔鬼為柴薪，點燃了聖潔的烈火，火海瞬間鋪散開來——那些剛剛從火焰之門中湧出，想要去收割靈魂的低階魔鬼被捲入火海，火焰迅速傳遞，快速從一頭魔鬼蔓延到了下一頭魔鬼身上。

梅埃莉塔徜徉在這片如浪涌的聖光當中，飄散的光輝飛上了她的髮絲，攀附其上。

僅憑着這一點，就足以證明她的『聖武士』身份！

格魯什一人就阻擋住了整個魔鬼軍團的攻勢，真正的傳奇總能如此，如果是面對『軍團』的話，在他們的力量耗盡之前，他們絕對不會倒下。

他們擁有莫大威能，不及神靈，但就連神靈都需要對他們保持最基本的尊重。

「噢，該死……」

就連斯塔爾在看到這一幕之後，都禁不住一巴掌拍到自己臉上，手掌滑下，露出了他那張神情難看的臉。

吝嗇的他對於現在發生的事情自然很心疼，可當下的損失還在他的接受範圍之內。

他可以感覺到，那些被聖光殺死的魔鬼靈魂正在返回地獄，雖然在返回地獄之後衰弱不少，但至少還活着……

而且他也不可能調動更強大的魔鬼，哪怕他的父親是一位『公爵』，他的軍隊也就只有這麼點，不會因為他的父親是什麼而發生變化。

十三層地獄的『秩序』不可扭曲，任何試圖鑽漏洞僭越階級的魔鬼都會受到懲罰，即使是他的父親也不可能違背『王』制定的規則，所以在他的父親沒有參與到奧術帝國的計劃之前，他不可能獲得他父親的幫助。

在是否進攻阿薩托姆的事情上，他和他的父親產生了分歧，他現在代表的不是他的父親，而是他自己，『斯塔爾子爵』——即便是在告知他人的時候，也不準使用『姓氏』！

驅使更加強大的魔鬼可不在他的權力範圍之內，他的麾下只有這支軍團，這支軍團就是他的一切！

身後那隻仆魔是父親送給他的『禮物』，不然的話，他也沒有能力驅使她，但即便如此，他也不可能命令她去送死……

契約魔咬牙切齒，用力揮舞右臂，指向被魔鬼軍團層層圍住的聖武士，「殺了他！」

一聲令下，魔鬼們齊齊發出一聲咆哮，忍受着被聖光燒灼的痛楚，井然有序地發起了進攻。

哪怕是在戰爭當中，魔鬼的『秩序』也依舊不會有任何改變，比起只要戰鬥起來就會亂成一團，更多時候是在殺戮同伴而不是敵人的惡魔，它們那鐵一般的秩序是讓它們在這漫長的時間當中能夠一直與數量龐大且實力強大的惡魔為敵的主要原因。

即便是被命令逐批次的上前送死，它們也沒有表現出絲毫的畏懼！

格魯什默然無言，豎起了長劍，他和它們之間是敵人，而且他對它們有着很深刻的厭惡，但這並不影響他對它們這種『秩序』的欣賞。

哪怕是奧戈登帝國最精銳的軍隊也無法做到『明知會死，毅然衝鋒』的事情，那麼，即便它們是自己最為厭惡的敵人之一，也有資格獲得自己的尊重。

聖武士持劍行禮，就像是一個食古不化的騎士，無論敵人多麼無禮，都會表現出自己禮貌的一面。

而後，格魯什雙眼一瞪，身後雙翼舒展，驟然振動，沉重的風壓衝撞在地上，他的雙腳蹬地，整個人便飛射出去，撞入正前方的魔鬼軍團當中。

蘊含着狂怒的長劍在空中揮舞，劍刃劃過了幾頭魔鬼的腰腹和胸膛，平滑無比地分開骨骼和肌肉，被雙手緊握的在空中劃出一道半圓的弧光，發出了興奮的嗡鳴。

擋在格魯什身前的幾頭魔鬼轟然倒地，上下半身分離，灼熱的血液噴灑出來，滴落在其他面目猙獰的魔鬼身上。

踩在廢墟的瓦礫上，殘破的磚石嘎吱作響，『市政廳』被他踩在了腳下。

那些充滿雄心壯志，心懷希望的年輕人，那些一談起現在的生活就禁不住展露笑容的老伯，那些見到自己之後就會臉頰微紅的少女，還有那些總是想要給自己找一個妻子的大嬸……被他『踩』在了腳下！

在烈火的灼燒下，哪怕是岩石也會融化，在他的前方，那片支撐着火焰門扉存在的大地已然是焦黑乾裂，赤紅熔岩在其中流淌。

廢墟之下，沒有任何一個『生命』能夠存活，也沒有任何屍體能存留，所有的一切都將消逝，不復存在。

在他們還沒有任何準備，甚至還在期盼著未來的時候，死亡陡然而至！

一直被壓抑著的憤怒從格魯什的心底噴發，他的喉嗓中發出了不似人類的低吼，雙手緊握劍柄，手腕翻轉，一劍對着前方用力劈落。

光芒鋪天蓋地地湧向魔鬼的大軍，如磅礴的海嘯拍打在海岸的建築上，始一接觸，井然有序的隊列便分崩離析。

斯塔爾怒瞪雙眼，雙手死死壓着戰車的圍欄。

死亡、死亡、死亡，無數的死亡！

在傳奇聖武士的怒火噴發下，與其進行接觸的魔鬼在第一時間遭受了聖光的灼燒，身軀瞬間被焚燒殆盡，就連靈魂都被洞穿，碎成了不可拼湊的碎片。

它們死了，不可能再活過來了——他的軍隊遭受到了重擊！

格魯什腰身彎曲，劍刃垂落在地，劍鋒之下大地破碎，之前聖光就是順着這些龜裂的裂痕遊走，刺穿了許多魔鬼的身軀和靈魂。

緊隨着格魯什的身後，同樣沉默無言的魅魔聖武士沖了上來，踩着格魯什的腿彎和脊背一躍而起，戰錘上光芒乍亮，轟然落入魔鬼的大軍當中。

許多頭魔鬼的身軀驟然蒸發，化作青煙裊裊，甚至就連一聲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便消逝在這個世界上。

但是，受到影響的魔鬼始終只是『少數』，萬千頭魔鬼降臨在了這個世界，斯塔爾子爵的軍團是為了收割生命和靈魂而來，數量眾多。

弩箭和火球同時發射，從四面八方向梅埃莉塔襲來，可是她不為所動。

魅魔低俯著身子，只見一道璀璨的劍光在她上空形成一輪迴環，所有飛馳而來的箭矢和火球都被切成兩半。

沒有多加遲疑，她半蹲在地上，向著身後伸出了一隻手，那隻手不出所料地被握住，而後一股力量從手臂上傳來，梅埃莉塔腳尖點地，將身體送離地面，格魯什扯著魅魔聖武士的手臂原地旋轉數圈，便將她掄了出去。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會這麼做的，但在她伸出了手臂之後，他的心中便升起了這一個念頭，身體也在這個念頭的指揮下動了起來。

直到現在，他才意識到自己做了多麼無禮的事情！

可是梅埃莉塔並不在意，她靈活的在空中翻身，將戰錘砸落在地，爆裂的衝擊波將落地點周圍的魔鬼轟飛出去。

兩個聖武士撞入魔鬼的軍團之後沒多久，便把軍隊的陣勢給搞得亂七八糟，這讓斯塔爾更為憤怒。

為什麼？為什麼？

他的軍隊在對上其他傳奇聖武士，甚至是聖職者軍團的時候都有一戰之力，為什麼到了那兩個傢伙面前就像是狂風驟雨之下的破爛茅草屋一樣？

聖光頻頻閃耀，魔鬼大軍亂成了一團，它們竟沒有有效遏制那兩個聖武士的方法，無論是什麼位階的魔鬼衝上去，都只有死亡和重傷兩個結果。

當然，這也有可能是斯塔爾的軍團中沒有多少高階魔鬼的原因。

魔鬼們試圖重整陣列，可是卻在兩個聖武士的衝擊下一觸即潰，不知從何而來的默契讓兩個聖武士配合有佳，許多頭魔鬼因此而死。

後方頂上來的紅龍氏族和起義軍遏制住了魔鬼大軍的攻勢，魔鬼們根本無法離開這片區域，遑論殺死人類，收割靈魂？

看着那兩個聖武士在軍陣中衝殺，斯塔爾心急如焚，屬於他的魔鬼正不斷死在那兩個聖武士的手下，儘管這也在他的計劃之中，可傷亡遠遠超出了預期。

現在唯一能確定的，就是他們的力量確實有在被消耗——可他原本的目的就是為了消耗那個傳奇聖武士的力量，不然的話，他根本不會派自己麾下的軍隊去送死！

「斯塔爾少爺，你的表現很讓老爺感到失望……」

一個沉悶的聲音陡然在斯塔爾的身後響起，嚇得他驀然回頭望去，只見一隻漆黑的爪子撕開了烈火，一頭燔祭魔從中走出。

這頭魔鬼身軀高大，渾身被如甲殼般的餘燼包裹，強壯的身軀上還披覆著一套鎧甲。

猙獰的犄角從頭顱中生出，眼眶中沒有眼珠，只有一片黯淡的火光。

這時，燔祭魔單膝跪下，垂頭低語「從現在開始，我就是您的部下了。下令吧，斯塔爾老爺。」

契約魔的臉色並不怎麼好看，他的父親之所以把這個忠誠的部下交給他，就是因為對他產生了失望的情緒，如果不是因為他是他父親唯一的孩子，哪怕恐怕這一次，他的父親就要看着他自生自滅了。

眼角的肌肉抽動幾下，最終，斯塔爾還是低下了頭，低吼道「把他們給我殺了！」

燔祭魔一躍而起，拍打雙翼沖向了戰場中央，轟然墜落在兩個聖武士之間，就連跟斯塔爾說上半句話的閑心都欠缺。

格魯什和梅埃莉塔早就察覺到了這個強敵的到來，當即旋身將手中武器掄下。

燔祭魔沒有武器，或者說，它們的雙爪就是它們的武器。

這頭魔鬼抬起雙手，擎住劍刃和鎚頭，掌中和手臂上血管隨之綻裂，可他抓住了這兩個敵人！

「進攻！」

低沉的嗓音從燔祭魔喉中湧出，心中對這支軍隊充滿了不屑，如果是在原來的軍團當中，根本不需要他下令。

圍在周圍的魔鬼們如夢初醒，怒吼著沖了上來，而格魯什身旁聖光波盪，點燃了魔鬼們的軀體，可它們還是義無反顧地衝鋒而來。

強大的邪惡壓制住了聖光的綻放，燔祭魔什麼都不需要做，只用一直限制住這兩個聖武士的行動就足夠了。

梅埃莉塔抬腳踢向燔祭魔的腿彎，魔鬼臉色一變，五指收緊，死死攥住了戰錘。

然而，格魯什卻藉機抽出——灼燙的光芒貫穿了燔祭魔的左手，將他的三根手指燒毀，緊握劍刃的手自然鬆開。

鮮血從燔祭魔的手上噴湧出來，在空中扭曲凝聚，重新組成了他的三根手指。

可這時，格魯什已經提劍斜挑，自下而上的劍刃在空中散發熾熱光芒，神器的力量霍然爆發，推動長劍不斷加速。

邪惡和善良的靈光在空氣中接連碰撞，格魯什和燔祭魔之間驟然爆發出了無數耀眼的光芒，縱使這流光溢彩也無法阻擋劍刃的前進。

劍鋒在燔祭魔眼中不停放大，他扇動有力的雙翼，同時鬆開右手，但是，魅魔聖武士一腳踏在地面上，爆裂的聖光也從她的身上升起，如烈火般鼓盪。

她揮動手中戰錘，砸在了燔祭魔的一隻翅膀上，甚至不需要多少力量，只要能夠影響到這頭魔鬼的移動！

——燔祭魔身子一歪，嘴巴微張，錯愕的神情在臉上一閃而過，下一刻，輝煌的光劍切開了這頭魔鬼的臉面，將其一分為二。

半個頭骨打着旋飛了出去，長劍抵達了最高處，而後光芒暴漲，巨大的聖光之劍自上向下斜斜斬落，割裂了許多頭魔鬼的身軀，未曾受到任何阻滯。

燔祭魔的屍體倒向大地，那些死亡的魔鬼也轟然倒地，格魯什彎著腰背，劍刃垂落地面，不住急促喘息。

可是，魔鬼們的腳步依舊沒有停下！

戰錘從格魯什的上方呼嘯而過，梅埃莉塔一聲輕喝，原地旋轉，將手中武器掄圓，擊飛了那些試圖靠近他們的魔鬼。

機會！

契約魔手掌一拍戰車的護欄，放聲怒吼「格魯什！！！」

聖武士抬頭望過去，卻見那頭魔鬼的眼中閃爍著詭異的光，眨眼間，他便來到了一片蒼白的空間中。

在這片空間里只有他和斯塔爾，帶着些許的疑惑，他望向了這個空間里除他以外第二個鮮艷的顏色。

「這裏，是靈魂的戰場！」契約魔張開雙臂，神色陰狠地瞪着對面的那個聖武士，「在這裏，一切的外在力量都會被禁止，只有『意志』和『思想』能夠支撐戰鬥——這裏的一切都是公平公正的，不允許任何『不對等』的情況出現。」

他必須要奪回父親對他的信心，不然的話，他絕對會被其他領主給吞併！

在『戰場規則』的操控下，斯塔爾不情不願地向格魯什講解這裏的規則「你和我現在已經站在了同一個水平線上，只能比拼戰鬥技巧和意志！來吧，看誰能擊敗對方！」

格魯什瞬間明白了，『疲憊』是他現在最大的問題，這就是這頭魔鬼的殺手鐧——只需要派出魔鬼軍團來消耗他的精神，再把他拉入這片空間，就能順利地解決他。

只不過，現在事情似乎已經超出了那頭魔鬼的預期，不然的話，也不會匆匆把他拉入這裏，畢竟他現在也只是稍有疲憊罷了。

格魯什手中幻化出了一柄趁手的長劍，直接沖了上去……

外界，梅埃莉塔對於現在的情況又驚又怒，聖光仍舊在格魯什的體外燃燒，可她卻感覺不到了他的靈魂！

而魔鬼的大軍仍像是潮水一般向他們奔涌過來，這支大軍隔絕了他們與後方援軍，哪怕巨龍們已經發現了一些端倪，可卻還是被擋在外面。

中階魔鬼，已經有了初步傷害他們的能力，更何況，她不可能把格魯什放在這裏，置之不理……

她不就是為此而來的嗎？

「聖光，救贖了我……」魅魔低聲說道，「這一次，到我拯救『聖光』了！」

璀璨的光拔地而起，梅埃莉塔全身都化作了輝光，照耀大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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