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4章 入場（下）

彷彿雲層里有烈火在熊熊燃燒，被映照得通紅的雲霧下方，一排破舊的屋子都被火焰點燃。

當格魯什和昂德爾趕到現場的時候，正好看到了一個巨大的黑影佇立在火海當中，囂張的狂笑在他們耳邊回蕩。

惡魔！

他們在第一時間就弄明白了那個『東西』的身份，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那就是一頭來自無底深淵的惡魔！

雖然魔鬼同樣也是操弄火焰的大師，可它們卻從來都不會像惡魔那般沒有腦子，如果它們知道格魯什坐鎮這座城市，它們就一定不會那麼囂張。

小心謹慎已經刻入了它們的骨髓，變成了一種本能，哪怕是魔鬼公爵也不會做出這種無腦的行為——這並不是什麼值得提倡的事情，甚至傳回去還會讓它們被其他魔鬼恥笑！

昂德爾沒說什麼，走到了一邊撲滅火焰，那頭惡魔就留給了格魯什。

聖武士霍然拔出【熾陽】，提着長劍向前揮砍下去，劍風向下壓迫，吹開了身前搖曳的烈火。

那確實是一頭惡魔，但卻是格魯什從未見識過的種類。

它長著兩隻牛角，頭顱看上去像是一頭鬣狗，渾身上下肌肉結實，黑色的皮膚上點綴著暗紅色的斑點，看上去極為醜陋。

有點像是狼人，卻沒有皮毛披覆在身上，身後還有兩隻黑色的羽翼，哪怕是格魯什，在看見它的第一眼，都禁不住為之一怔。

蕩漾在身邊的火焰被一劍劈開，惡魔愣了一愣，低下頭看向了那個渾身上下都散發着『聖潔』味道的人類，忽然身體一顫，跪倒在地。

「聖武士大人，請放我一條生路！」

鬣狗惡魔五體投地，高大的身軀完全匍匐在地上，幾乎蜷縮成了一個球體，身後的兩隻羽翼都耷拉下來，垂在地上。

看着眼前這頭惡魔抖如篩糠，格魯什又愣了一下，手中的武器收起也不是，砍下也不是，一時之間，他有一個無比荒謬的念頭出現在了腦海中——要不，就這麼放它一條生路？

鬣狗惡魔緊緊閉着雙眼，等待許久都沒有等到回應，微微睜開眼皮偷瞄了一眼，就被嚇得再次閉上了眼睛，努力把自己的身體縮得更小。

這個時候，城裏教堂的聖職者也趕到了現場，昂德爾把房屋裏的傷員拖了出來，但是，這裏有五六間屋子被火焰點燃，可他卻只救出了一個人……

聖職者們對傷員展開了救治工作，昂德爾也就走到了格魯什身邊，瞥了一眼匍匐在地的那頭惡魔，「怎麼回事？」

火焰已被完全撲滅，黑煙冉冉升起，焦臭味散發到了空中，可格魯什卻一點也沒有感覺噁心。

他倒抽一口氣，壓下了心頭的怒火，瞪向那頭惡魔，「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聽到了那個聲音中飽含憤怒，鬣狗惡魔身體又顫慄起來，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道出事情的真相：「有人、有人在這裏召喚了我……不不不，不是召喚我，而是向所有下層位面都發起了祈禱，但是我眼疾手快，最先響應了召喚，所以，所以……」

說罷，鬣狗惡魔又急忙用着帶口音的通用語乞求道：「聖武士大人，請您放我一條生路，我願意成為您的眼線，成為您在無底深淵的卧底！」

格魯什忽略了它後面的那句話，沉吟片刻，嘆息問道：「那個人……向你們祈求了什麼？」

鬣狗惡魔嘴巴囁嚅，過了一會兒，才顫顫巍巍地回答：「他讓我……殺人。」

「殺誰？」格魯什眉頭一皺。

惡魔垂著腦袋，如實回答：「一個叫做『馬克·諾里斯』的男人。」

聖武士和紅龍對視了一眼，如果他們沒有記錯的話，這是『起義軍』其中的一個統領的名字，在給民眾頒發『姓氏』的時候，他曾和他們炫耀過自己的先祖是一個擁有姓氏的冒險者。

「然後，你就答應了？」格魯什抬頭望向了四周，「那麼，周圍這些廢墟又是怎麼一回事？」

「……聖武士大人，我需要靈魂。」惡魔把自己的額頭抵在地面上，卻還是委屈巴巴地說，「那個傢伙的靈魂根本不足以讓我跑來主物質位面一趟，我需要收集更多的靈魂，所以在前去殺害那個男人之前，我還要殺死更多的人……」

貪婪是惡魔的本性，只有極少數的惡魔才能夠從自己的本性中掙脫。

在它們眼中，人類對於它們的唯一價值就是『靈魂』質量還行，能夠用於交易。

像是眼前這頭惡魔，之所以會回應一個窮苦人的祈求來到主物質位面，就是想要藉助這個機會收集靈魂。

格魯什低下頭去，平淡地注視着鬣狗惡魔的後腦勺，輕聲問道：「靈魂呢？」

在周圍民眾敬仰和驚嘆的目光下，惡魔乖巧地從懷裏掏出了幾個氤氳的白色霧團。

當它鬆開了手，這幾個白色霧團便向上飄去，旁人根本看不到這個景象，但是格魯什卻看到了。

他不知道其中的哪一個是那個向惡魔發出了祈求的人的靈魂，那個人無助地向下層位面的生物發出祈求，導致了許多條生命的消逝……但歸根結底，還是他的錯！

明明他早就知道那些傢伙不可信，他們遲早會變得和腐朽的貴族一樣，可是為了保證起義軍的完整，沒有去處理那些傢伙，最終才導致了如今這個慘劇的發生。

這只是其中的一例，恰好被他給發現了，那麼，是不是還有其他沒有被它發現的？

一想到這個，他的手臂就忍不住開始顫抖——都是他的錯，如果一開始，他不顧惜顏面的話，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了！

他為什麼要去顧及自己的『好名聲』？如果能讓民眾過上好的生活，哪怕不被他們理解，被他們稱之為『暴君』和『獨裁者』，不也是值得的嗎？

「馬克·諾里斯……」格魯什抬起頭，通紅的雙眼望向了臨時市政廳的方向。

「不對！」

這個時候，昂德爾忽然皺起眉頭，一聲輕喝，按住了格魯什的肩膀，「格魯什，你先冷靜點，時間對不上！」

「時間？」聖武士憤怒地抿著嘴巴，當即扭頭看向了昂德爾，不過哪怕怒髮衝冠，他也依舊保持着最基本的思考能力。

被紅龍這麼一提醒，他很快就明白了，指向跪伏在地的鬣狗惡魔，「你剛才感覺到的不是它？！」

昂德爾不置可否，只是搖了搖頭，「時間對不上！而且距離也太遠了一些，如果它剛剛出現的話，我肯定是不可能感覺得到的。」

這時，他們兩個的腦海中同時想到了一個地方——市政廳！

轟——

劇烈的震動陡然傳來，爆炸的轟鳴驟然響徹，格魯什和昂德爾驚愕扭頭望過去，卻見一道火焰衝天而起，然後向著兩邊緩緩拉開，變作一扇高大的門扉矗立在大地上。

人們在呆愣片刻后，幾乎穿透耳膜的尖叫聲霍然響起，驚醒了格魯什。

褻瀆的味道出現在了聖武士的鼻尖，哪怕是他，也嗅到了那股邪惡的惡臭！

他的面容逐漸變得扭曲猙獰，無邊的憤怒頓然升起。

他把長劍從地面上拔出，指向了鬣狗惡魔，「惡魔，現在你有兩個選擇——」

「我選擇追隨您去戰鬥！」格魯什的話還沒說完，鬣狗惡魔便舉起了雙手，慌忙說道，「魔鬼同樣也是我們的敵人，我願意幫……不，我願意追隨您！」

看着它這副不堪的模樣，聖武士冷哼一聲，扭頭便走，身影頓時消失在惡魔面前，還沒等它鬆一口氣，就又感覺到了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在它身上。

身子一哆嗦，鬣狗惡魔手忙腳亂地從地上爬起，展開雙翼飛往『烈焰門扉』的方向。

而昂德爾，緊緊跟在它身後，哪怕一句話都沒說，也讓它抓緊時間加速飛行。

紅龍陰沉着臉，魔鬼竟然在這個時候入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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