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3章 魯爾諾·盧切斯（六）
「格里芬也沒能攔住你嗎？」
站在法師塔下的大奧術師看向那個疾步走來的人影，搖頭髮出了一聲嘆息：「你很聰明，儘管硬實力並不算太強大，但是能走到這裏……為什麼你不是我們這邊的人呢？」
他毫不掩飾言語中的遺憾之意，即便是身為『敵人』，他也對那個傳聞中的『庫爾庫特帝國首席宮廷法師』充滿了敬意，就算不提之前的事情，如今所做的事情也足以讓他感到敬佩。
「我並不想與你為敵，你也是施法者，可惜的是，我們立場不同。」大奧術師又發出了一聲哀嘆，憐憫的視線也隨之落在了魯爾諾的身上，「若非如此，我們應該能夠成為朋友……」
「你太衝動了。」言語間，魯爾諾臉上綻開了一條裂痕，平淡說道，「身為施法者，你不應該獨自面對我，也不應該離開法師塔。」
「你擊敗我的概率只有不到百分之二。」大奧術師搖搖頭，「而且，我只是為了表達我對你的敬意才特意走出中樞塔的——我能給你一個公平的機會，儘管我並不是那群固執迂腐的騎士，但對於你，我認為我應當給予你相當的敬意。
「來吧！別再說廢話了，畢竟，你的時間也不多了！」
說罷，大奧術師舉起了手中的法杖，而魯爾諾在沉默片刻后，也抬起了手。
「恕我辜負你的好意！」
魯爾諾的手臂上驟然龜裂，裂開了幾道裂痕。
大奧術師看着他那雙平淡，卻又飽含堅毅神採的眼眸，聽他如此說道：「我這一次來，是為了保護我所熱愛的帝國，保護帝國的人民，如果公平決鬥的話，我無法擊敗你，就算擊敗了你，對於戰事也沒有太大影響。所以，我的目標是你身後的法師塔，是這座浮空城本身！」
「是么……」大奧術師眉頭顰蹙，微微闔起雙眼，沉痛搖頭，「挺可惜的……」
手中法杖霍然頓下，大奧術師睜開眼眸，怒目而視之，「那我們就是『敵人』了！」
腳下展開的光環驟然擴散，橫掃了整個廣場，大奧術師的髮絲和衣擺隨風狂舞，憤怒的力量從心靈降臨世間，一個巨大的虛幻時鐘在他身後凝聚成型，秒針隔秒跳動，而魯爾諾的思維，也隨之被減緩了。
——【傳奇姿態·時間竊徒】！
大奧術師大步向前走去，在魯爾諾的視線中，他的身影卻如閃現一般，正在飛速靠近。
但是魯爾諾不為所動，從體內逸散開來的寒氣在地面上鋪開，霜寒順着地磚的縫隙滲透了下去，將下方的土地和供能管道凍結起來。
可是大奧術師揮了揮法杖，頓時，地磚下熱氣蒸騰，薄冰瞬間便被融化開來。
迴旋的寒風包裹着魯爾諾，他揮了揮手，刺骨寒風吹了過去，所有蒸汽都在空中凝結成冰，叮叮噹噹掉落在地。
一個微縮的風雪世界正在以魯爾諾為中心向四周展開，扯動了他身上的衣袍，僅剩下的魔法飾品碰撞在一起，叮噹作響。
「你的靈魂無比脆弱！」大奧術師停下了腳步，手中法杖向魯爾諾指了過去，積蓄已久的靈能化作虛幻，穿透了肆虐的風雪，直擊魯爾諾的靈魂。
兩個魔法護符再次爆成一團銀粉，可也無法阻擋精神銳刺插入魯爾諾的靈魂。
魯爾諾悶哼一聲，體表再次綻開，卻揚起了嘴角，「我的靈魂正在分崩離析，我已經忘記了童年的時光，我那遭遇意外而早逝的父母，傳授我知識和思想的恩師，曾與我一同走上法師道路的同學——我都忘了！」
他的眼中燃燒着火焰，名為『瘋狂』的病毒感染了他的靈魂，並且飛速擴散。
無葯可治的病症趁虛而入，可是魯爾諾無所謂，他不需要治療，因為他已經踏上了『死亡』的路途。
隨着身體不斷綻裂，被抑制在體內的徹骨霜寒向外溢出，靈魂的崩潰再次加速，更多攜帶着記憶的靈魂碎片飄出了他的身體，消失在虛無當中。
大奧術師臉色一沉，「死亡的腳步正在不斷向你靠近！」
五顏六色的光從魯爾諾身上綻放，死亡的波紋穿過了他的身軀，毫不留情地直接摧毀了他一部分的靈魂。
左手齊肘斷開，斷裂的手臂在空中變成寒冰，掉落在地便爆散開來，化作齏粉融入了風雪之中，一時之間，狂風暴雪忽然襲來，就連大奧術師都被籠罩在了這片風雪之中。
聞言，魯爾諾放聲大笑：「死神的使者早已敲開了我家的門，不過我認為自己還想在人間逗留一陣子，死亡才沒有立即把我帶走。
「親愛的敵人啊，我早就已經無所畏懼！」
他的意志如斯堅固，就連大奧術師都不禁感到頭疼，即便他的靈魂早已遍佈裂痕，可是強大的意志卻硬生生地將其粘合在了一起。
若非如此，他早就應該死了！
隨着魯爾諾的身軀不斷崩裂，被他一直封鎖在體內的風雪世界也來到了這個世界上，從虛幻走入了現實，這就是『傳奇』的力量！
亂舞的狂風像是刀刃，要從人身上刮下一層血肉，而漫天的飛雪寒冷透骨，站在這片風雪當中，就好似要應對來自四面八方的刀子一樣。
大奧術師身外撐開了一個倒扣在地上的護罩，可即便如此，那個傢伙的力量也在不斷滲透進他的身體之內。
這股寒冷，無法使用【抵抗寒冷】抵消，這是源自於靈魂的霜凍，既能影響身軀，又能傷害靈魂。
魯爾諾將要死亡，所以他便不再需要遏制自己的力量，能夠盡情地對外釋放。
大奧術師眉頭緊皺，現在除了立即殺死那個傢伙之外，就沒有了其他解決當下情況的方法。
可即便是他，又怎麼能輕易對抗一個能夠完全發揮出自己所有力量的傳奇？
「呼叫奧法打擊！」大奧術師臉色難看地咬牙說道，「目標，魯爾諾·盧切斯！」
「沒有用的……」魯爾諾的聲音在風雪當中幽幽迴響，此時，他的臉上再次綻開了幾道裂痕，「面對一個徹底解放所有力量的傳奇，在我自行死亡之前，你們殺不死我……」
雷霆猝然而至，穹頂上閃耀着雷光，電弧不斷轟擊在魯爾諾的身上，可是卻被接連浮現的冰晶抵擋。
大奧術師深吸了口氣，抬起左手，憑空虛握，就好像是抓住了什麼東西一樣，而那個東西，正在他掌心中不停搏動。
魯爾諾只是笑了笑，胸膛便爆開了一個破洞，冰晶隨風飄逝，「我的心臟，早已破碎。」
他遺忘了自己的那些學生，也忘記了自己曾經教過他們的知識……
腳下的陰影驟然彈起，刺穿了他的身體，可是他毫不在意。
艾爾巴·坎德爾的存在從他的記憶中消失，而隨之一起的，是他曾經接觸過的人們……
有着三座元素爐作為支撐，不斷落下的雷霆終於突破了冰晶的防禦，即便是處於『崩解』狀態的魯爾諾也難以匹敵，身軀和衣袍瞬間變得焦黑，身軀上的裂痕也越發深刻。
查理曼·格里森被他忘記了，隨之而去的，是他腦海中的知識……
風雪席捲了內城中心，呼嘯的風扯動大氣，更為恐怖的天災正在緩慢成型。
寒冰遍覆大地，可怕的低溫籠罩着這片區域，即便是大奧術師，臉上也被掛上了幾條冰凌。
「快！殺了他！！！」這個時候，心思縝密的大奧術師經過思考過後，陡然意識到了『魯爾諾·盧切斯』究竟在做些什麼，心底陡然升起了恐懼的情緒，便不顧形象地竭嘶底里大喊。
而魯爾諾，卻呵呵一笑，「晚了！」
下一刻，他的頭顱轟然炸開，靈魂也隨之消散，靈質碎片被捲入虛空，重歸混沌之海。
可是強烈的意志之火卻被留在了原地，那一團散發着低溫的光輝驟然衝天而起，擊穿了浮空城的穹頂，籠罩在城市上空的屏障破碎開來，碎片剛剛落下，就已經自我分解為魔力，回歸世界。
而浮空城的上空，神國大門轟然洞開，連接了主物質位面與精靈神系的神國，奧術帝國與精靈族之間的戰爭號角再次被吹響！
哪怕已經死亡，魯爾諾·盧切斯的意志仍在守護着他所熱愛的帝國，而之前的一切，都只不過是他在故弄玄虛、拖延時間。
在這場戰爭當中，神靈才是真正的主力！
諾曼城中，看到那道被打開的神國大門，查理曼無奈地笑了笑，緩緩闔起雙眼。
「魯爾諾，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