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5章 紛亂之年（六）
「現在這個時候，估計每一個國家都有自己的麻煩，可能就連目前看上去最穩定的悲鳴之風公國也不例外……」說着，卡爾文忍不住深深嘆了口氣，「你說我一個研發部的部長，怎麼就要分心去做這些財政部應該做的事情呢？他們財政部就這麼廢嗎？實在不行，他們也可以讓軍校里的學生去實習呀！」
「別說是你了，我這邊也有不少任務。」格里高利搖了搖頭，「帝國的知識都被貴族們壟斷，民間的學者數量不多，即便是在帝都，想要支撐起那麼多個部門也是一件難事。現在所有部門都是恨不得一個人拆成兩個人來用，都快要把人當牲畜使了！」
「本來說好的要好好休假，陪陪艾麗薩的，可是現在倒好，休假又沒了！」想到之後的悲慘生活，卡爾文就忍不住自暴自棄地抱着腦袋哀嚎了起來。
他們兩個的孩子都出生了，本來這個時候他們應該在家陪伴妻兒的，可是沒想到，工作反倒是越來越多。
嚎了一陣后，卡爾文又無力地放下雙手，仰天長嘆。
沒有神採的雙眼盯着雲霧層層疊疊的灰白色天空，卡爾文把疲累的身子緊貼在長椅的椅背上，「瑟琳娜女僕長說過的那個成語怎麼說來着？就是形容帝國現在情況的那個……迴光返照？」
格里高利閉上眼睛，微微搖頭，語氣沉重：「大廈將傾！」
「在很多貴族的領地里，礦工死了很多，許多農夫失去了土地。」卡爾文嘴唇抿起，唇角下彎，「為了開採更多的礦石用以生產，他們已經完全不擇手段，而為了讓更多人走進工廠，他們也像是瘋了一樣……有時候我在想，我們所做的一切是否是正確的，我們做的那些是否值得？」
「一開始設想的時候很美好，可是到了現在，我卻感覺『工廠』和『蒸汽機』這些東西，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垂頭喪氣的卡爾文指著自己的腦袋，嘆息道：「或許，就連我們也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即便有了蒸汽機，沒有他們設計出來的那些生產機器也沒用，如果沒有配套的生產機器，蒸汽機也就只是蒸汽機而已。
「帝國開始了工業化的進程，或許這一切，都是無可避免的……」對着卡爾文，格里高利低聲說道，「魔潮必然會發生，如果沒有足夠強大的後勤能力，南方戰線根本不可能支撐到現在，而如果沒有那些強大的機械，可能獸人也不會投降認輸。」
心中一簇無名火陡然冒起，卡爾文轉頭瞪了過去，憤聲問道：「那你認為，那些人的犧牲是必須的嗎？」
「並不！」格里高利再次搖頭，「我從不認為犧牲是『必須』，只不過，我們現在並沒有更好的替代方案，難道我們還能夠掀起一場變革，清洗帝國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貴族嗎？」
他平靜地直視着卡爾文那雙滿是憤怒的雙眸，輕聲說道：「我們不能，現在帝國不能更亂了，否則將會有更多人受到傷害……」
卡爾文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妥協，什麼都得不到！」
「但是鬥爭會導致更多的麻煩！」格里高利也抿起了嘴唇，「卡爾文，你要知道，貴族的勢力並不弱，如果我們要削弱他們的勢力，第一個跳出來反對我們的，就是之前一直在支持帝國權力集中化的大貴族。如果現在帝國內部先行崩潰了，那麼南方戰線很快就會隨之而崩潰，屆時，帝國南方的平民將會受到更多的苦難！」
深深地看了格里高利一眼，卡爾文把腦袋甩向一邊，小聲說道：「……以前，你的脾氣比我更沖。」
格里高利張了張嘴，還想說些什麼，可是他們兩人的手機同時響了起來，兩人眼神一凝，低頭看去。
「是陛下！」卡爾文霍然站起，驚訝抬頭望向永晝宮的方向。
格里高利也跟着撐着手杖站起，眼神漸漸冷了下來，「走吧！」
…………
「……陛下，您真的要這麼做嗎？」
格里高利和卡爾文聽聞愷撒十三世的計劃后，臉色並沒有多大的變化，只是稍微有一點吃驚。
里爾站在一旁，默然無言，但眼中彷彿燃燒着熾熱的烈焰。
愷撒十三世冷著一張臉，點了下腦袋，「如果我再不做些什麼的話，這個帝國就沒救了……不是嗎？」
他們都能夠想到的事情，沒理由陛下會想不到。
誰都知道現在這個帝國問題眾多，愷撒十三世是想讓這個帝國變得更加強大，可是貴族們如今的所作所為卻是在讓帝國滑落向不可知的深淵。
相比較商人，貴族們確實更加在意『糧食』，可是一旦某種產品給他們帶來的利益遠超糧食所能帶來的利益，那麼他們也會毫不猶豫地去犯下不可饒恕的罪行。
就比如現在，貴族們毫不猶豫地奪走了農民的土地，逼迫他們走進工廠、礦山，並且手段粗糙，沒有給以此為生的小作坊手工藝者半點生存的機會，利用大量的低價產品搶佔市場。
剛剛被從奴隸制中解放出來的人們又被送進了工廠，成為了有實無名的『奴隸』。
「里爾已經查到了，原本我強制命令全帝國都要進行基礎教育，而且不允許十四歲以下的兒童參與工作，可是你們知道，他們做了什麼嗎？」
聽到這個問題，格里高利和卡爾文難以置信地瞪大了雙眼，特別是格里高利，就在剛才，他還在勸解卡爾文，可是現在，最不能讓他接受的事情發生了！
只是這一個瞬間，格里高利咬碎了自己的兩顆牙齒，怒火直衝天靈蓋。
「……里爾，如果要進行鎮壓行動的話，你們需要多少套戰甲？」他幾乎是顫聲向那個『不眠之眼』的首領問出了這個問題。
里爾瞥了臉色猙獰的格里高利一眼，淡然說道：「一百套。」
他雖然不知道這種『戰甲』究竟能夠讓他手下的人變得多強，但從卡爾文和他聊天時透露出的那些數據，他就認為如果有了『戰甲』的話，那麼這一次行動就十拿九穩了。
格里高利嘴唇緊抿，冷聲道：「三周之內交給你！」
站在一旁的卡爾文聞言色變，急忙說道：「喂，格里高利，現在我們手上最多也就十套，三周時間……」
「我說三周就三周！」格里高利咬牙切齒地扭頭瞪了過去，「他們這麼做是在扼殺這個帝國的未來，我決不允許他們這麼做！」
血沫從他嘴裏噴了出來，這時候卡爾文才注意到他的牙齒已經被咬碎。
激蕩的怒火不斷焚燒着格里高利的心靈，什麼為大局着想，什麼會有更多苦難，如果這些問題得不到解決，這個帝國才是真正要完了！
他為自己之前的想法感到無比的羞愧，甚至無法想像自己當初是出於什麼想法才會給那群醜陋無比的蠢貨做辯解的。
「陛下，藉機收回一些權力吧……」格里高利回頭望向了皇帝，雙手緊緊攥住了手杖的杖首，冷笑提議，「南方聯合軍團軍團長是我們的人，副軍團長們也都明事理，想必光輝教會也不會反對這一切。只是鎮壓不聽話的貴族是沒有用的，他們絕不會放棄這些可觀的利益，而且瑟琳娜女僕長曾經提到過異世界的一句名言，『以鬥爭求和平則和平存，以妥協求和平則和平亡』，現在看來，這句話簡直就是世間至理！」
聽到這番話，卡爾文愣了一愣，腦子還有些轉不過彎來，這還是剛才那個勸解自己的格里高利嗎？
不過只是愣了一下，他就雙腿一併，只手捶胸，大聲喊道：「陛下，請您下令吧！」
看着那兩個傢伙，里爾眼神閃爍，微微翹起了僵硬的唇角，轉身向愷撒十三世鞠了一躬，「陛下，請您下令！」
「……格里高利卿說的在理。」愷撒十三世忽然笑了起來，向著三人頷首示意，「既然做了，那麼就做得絕一點吧！」
「找幾個傢伙來殺雞儆猴，我要讓他們明白，有些命令是不允許違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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