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2章 紛亂之年（三）
咕嚕嚕……
隨着魯爾諾的呼吸，氣泡便從他嘴巴上帶着的口罩式儀器中冒出，不斷向上。
他整個人都被浸泡在了一個透明的罐子裏，身體赤露，不著片縷。
透過碧色的藥液，他緩緩抬起手，讓周圍的水波浮動，看到了枯瘦如柴的手臂和肩膀，雖然視線被嘴巴上帶着的口罩擋住，但想必，胸膛也應該如此。
在他的背部，數十根管道從罐子的背面延伸過來，刺入其中。
「謝謝……」生硬的機械音忽然在這個房間里響起，魯爾諾抬頭望去，視線透過身前的透明水晶，落在了查理曼和艾爾巴兩人身上，在他們身後還有着許多個宮廷法師擺弄著各種各樣的儀器和線路。
這是他的家，這裏是他原本的卧室，現在自然也是『卧室』，只不過現在被裝修了一下，變了一個模樣。
微光在黯淡的符文上流動，站在罐子之外的人們可以看到，眼前這個一半『魔鋼』一半水晶的巨大罐子上鐫刻着各式各樣的符文和法陣，這些東西相互嵌合，有些法陣則是相互嚙合，當其運作是，流淌的魔力則會聯動多個法陣一同運作。
可能是感覺到了什麼，查理曼做了一個手勢，讓除了他和艾爾巴以外的法師都離開了這個房間。
儀器的調試已經到了結束階段，接下來的事情，就算是魯爾諾自己也能夠完成，自然也就不需要再浪費其他人的時間了。
「我現在感覺好多了……」魯爾諾在水晶罐里漂浮着，微微眯起了眼睛，「好久沒有這麼清醒過了！」
冰冷無情的機械音在房間里回蕩，艾爾巴依舊面無表情，可查理曼卻禁不住深深吸了口氣，沉聲問道：「值得嗎？如果不這麼做的話，你也許還能再多活幾年，甚至如果用上一些極端手段，說不定能再多上十年！」
「我需要的不是苟延殘喘，我需要的是一個清醒的大腦。」魯爾諾同樣沉聲回答，「哪怕活的時間再長也沒用，我的靈魂已經開始腐朽，如果不透支靈魂的話，就無法保持頭腦的清醒，如果不能保持頭腦清醒、意識清晰的話，那我還活着幹什麼？混吃等死嗎？」
「與其死皮賴臉的活着，倒不如為帝國貢獻最後一點力量！」
望着靜靜懸浮在水晶罐里的魯爾諾，查理曼無奈搖頭嘆息，一旁的艾爾巴拍了拍他的肩膀，平靜道：「這個傢伙腦子已經壞了，你再怎麼勸他也沒用。自從他從重傷醒來的那一天起，他就已經打算為自己的計劃奉獻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
魯爾諾沉默著，顯然是默認了艾爾巴的說法。
他確實是這麼打算的，從一開始就是這麼打算的。
他們三個並不是同一個老師，但卻是同一個時代的人，他只比他們兩個年長幾歲，那是一個人才輩出的時代，可惜在那之後，宮廷法師之中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任何一個傳奇。
不過，隨着信息和知識已經開始流通，傳奇法師的數量一定會增加，只不過他已經看不到那樣的未來了。
曾經那個時代的人逐漸逝去，他們也變得孤獨了起來，而現在，他也差不多要離開人世了……
魯爾諾活動了一下左手食指，他的雙手十指上都套著一個如同指環一般的環套，環套上延伸出了一根線路，連接到水晶罐的機械裝置中。
隨着他的手指活動，查理曼和艾爾巴身後的機器自動亮起，開始了自我檢測。
「都這種時候了，就別說那些喪氣的話了。」魯爾諾嗤笑一聲，「反正從這個機器運作開始，我的靈魂就已經被激活，再也不可能停歇下來。不過，透支幾年渾渾噩噩的生命，換取一兩年的清醒時間，我覺得很值！」
查理曼又嘆了口氣，「那就說說帝國最近的情況吧，說這個，你應該會感興趣。」
聽到這個，艾爾巴便直接轉身離去，「那我先走了！」
「他還是這樣……」看着那個離去的背影和悄聲關上的大門，魯爾諾發出了一聲感慨。
查理曼跟着搖了搖頭，「因為他和我們不同，他從一開始就是想要尋找到魔法的終極，想要了解到這個世界的真相，所以才會成為一個法師的。」
話音落下，兩人就沉默了片刻，這番話語又讓他們想起了往日的時光。
「還是說說帝國的事情吧！」查理曼扯過一張椅子坐下，回想了一下自己得知的那些情報，「近些日子，可能是因為深淵血戰的緣故，惡魔和魔鬼在主物質位面異常活躍，不只是我們這邊，就連其他世界也有了一些消息，甚至相比較起來，我們這個世界可能還是比較『平靜』的，這一切都得益於光輝之主冕下的教導。」
說着，他就笑呵呵地讚美了一下光輝，這是出於對那位主神的尊敬。
「還有進步教會的貴族，他們現在學聰明了，知道正面對抗的話，他們可能根本就打不過其他的貴族聯軍，所以他們就學着悲鳴之風公國和財富教會搞的那套，在帝國四處宣揚自己的理念，還別說，挺有用的！」看着擠眉弄眼的查理曼，魯爾諾臉上也禁不住泛起了微笑。
這正是他們想要的，如今的帝國並不是越亂越好，所有的混亂都必須在一個限度之內，否則他們就會出手去進行干預。
進步教會的教義與他們正在做的事情不謀而合，也讓他們不用去藉助悲鳴之風公國和財富教會的名義去搞事情，雖然那些貴族信仰著進步女神，可實際上，他們還是屬於帝國的。
「除此之外，就是你之前讓我關注的那些貴族，現在除了一些仍不知滿足的人以外，其他人似乎都已經感覺到膽怯了。」查理曼笑着搖了搖頭，「現在他們總算是感覺到自己斂財太多了，手上積累的財富太多了！」
「一切都在按照計劃進行……」魯爾諾也跟着輕笑了一聲，而後問道，「那些大貴族呢？他們有什麼動靜嗎？」
「他們呀？」
查理曼嗤笑了一聲，攤手反問：「你認為他們會沒有什麼動作嗎？」
魯爾諾緩緩點頭，眉眼洋溢着一抹喜悅之色，「我記得那位女僕長說過一句話，『財帛動人心』，那些中小貴族已經收斂了那麼多財富，也是時候該大貴族出來收割一波了。」
查理曼也笑了笑，不過很快，他就疑惑問道：「不過，在這種時候，引誘他們這麼做的話，豈不是在內耗？帝國的國力不會衰弱嗎？」
「把這部分力量放在他們手上，那才是真正的『國力衰弱』。」魯爾諾冷哼道，「看看悲鳴之風公國現如今的模樣就知道，所有的軍力都被整合起來，建立了一個完整的指揮體系，擁有了一個統一的指揮系統，現在他們的戰鬥力已經不可同日而語。」
「貴族的私兵大多都沒有什麼信仰，沒有一個堅定的信念，一旦出現劣勢，軍隊很快就會崩潰，這就是我們帝國的軍隊和奧戈登帝國的軍隊最大的不同！」
「哪怕再混亂，只要沒有超過限度，那麼計劃就要繼續執行下去——我們要建立一個強大的帝國，也就需要一支強大的軍隊！」
感覺到了魯爾諾言語中的決絕，查理曼苦笑起來，然後忽然想到了什麼，急忙說道：「對了，青銅龍氏族的大多數成年巨龍都活躍了起來，而且他們還跟我們說了，從這段時間開始，未來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大多數的成年巨龍都將會在大陸的上空飛舞……」
「他們，要和獵龍教團——」
「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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