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5章 『違和感』
於諾威領主城中，一個金髮的商人帶着一臉的燦爛笑容走到廣場中央，跳到了噴泉的雕像頂上，高舉雙手，對着自己的那些跟隨着放聲高喊：
「我即是千，我即是萬！」
於莫爾商業聯邦的南部商貿中轉站『賽菲爾德』中，一個冒險者忽然跑上市場北邊的高台，撩起髒兮兮的金髮，揮舞起了雙手，對着坐在高台下參與公眾拍賣的觀眾興奮叫喊：
「我即是千，我即是萬！」
於銀潮港中，又一個吟遊詩人撥弄著琴弦，挽起垂下的金色髮絲，抬起頭微微一笑，面對那些雙目失神的聽眾輕聲唱道：
「我即是千，我即是萬！」
於哥爾頓中，在前往監獄的空曠道路上，吟遊詩人舉起了被手銬限制住的雙手，「嘎啦」一聲，肩關節脫臼，雙臂舉向了天空。
「我即是——【森羅萬象】！」
軍官腦袋忽然一沉，眼前一黑，等到他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站在那裏的那個……不見了。
等等，原來是誰站在那裏？
軍官眨了眨眼睛，然後用力甩了下腦袋。
等一下，地上怎麼這麼多彈殼？他們剛才做了什麼？
昏昏沉沉的腦袋好像突然運轉不良了一樣，剛才那裏……不對，他們是來做什麼的？他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軍官皺着眉頭，絞盡腦汁想要從腦海中找到之前發生的那些事情，想要知道為什麼地上會有這麼多的彈殼，他們為什麼會帶着這麼多的步槍來到這裏……
「收隊！」軍官忽然一聲高喊，從地上站起。
士兵們下意識拉上保險，聚集到軍官的身邊，彷彿看不到掉落在地面上的彈殼和彈匣，跟着軍官遠離了現場。
在走回軍營的路上，軍官渾渾噩噩的腦袋好似回憶起了一些東西，但很快，這些東西又被抹消掉了，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了他返回軍營的時候。
望着軍營里的士兵，他忽然想起了自己手中擁有的力量——來自於悲鳴之風公國，應該能算是這個世界上最為先進的火器。
不需要超凡力量，甚至就連超凡者在這些步槍面前都不夠看，如果躲不掉的話，那麼超凡者就只是一群靶子而已！
想到這裏，軍官就有些口乾舌燥，因為他知道槍械的存放地點在哪裏，而且他們接下來正是要去歸還步槍……
或許，或許悲鳴之風公國的那位女僕長就是打算把『力量』交給他們這些凡人，讓他們可以去推翻那些邪惡而又貪婪的貴族的呢？
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正義感填滿了軍官的整個胸膛，他行走在前往軍械庫的路上，腳步晃晃蕩盪。
可是，只有他一個人的話，能夠完成那種事情嗎？能夠推翻貴族的邪惡統治嗎？
一盆冷水忽然從頭潑下，軍官一下子就冷靜了下來。
「稅務太高了，如果不是當兵能減稅，傻子才會來當兵……」
「就是啊！前段時間我回家的時候，發現鄰居家的孩子餓死了……」
「呵，我還見過一個在工廠里累死的呢！」
「這幾年凍死了不少人吧……」
聽到了身後士兵們的竊竊私語，軍官難以置信地停下腳步，回頭望去。
發覺軍官回頭看了過來，士兵們紛紛噤聲，沉默下去。
「你們……剛才說什麼？」軍官瞪着雙眼，輕聲發問。
士兵們你看我，我看你，扭捏了一下，才有一個人低着頭嘟噥道：「沒什麼……」
可他確實是聽見了！
軍官倏然感覺喉嚨有些乾澀，便咽了口口水，沉吟片刻，忽地握住插在槍袋裏的左輪我把，深吸口氣，「要不，我們反了吧！」
聞言，士兵們猛然抬頭，驚訝地望着自己的長官。
「我們有槍，而且等下要去的正是軍械庫……」軍官又斟酌了一下，低聲地說，「營地里應該也有許多和我們一樣想法的人，現在我們手裏又有了步槍，只要彈幕密集，就不用怕那些超凡者了。」
聽到這些話，士兵們怦然心動。
長官的話語在腦海里不斷迴響，最終定格成一句話：「反了吧！」
他們不想再交那麼重的稅務，也不想讓自己的孩子也和鄰居家的孩子一樣餓死，更不想家人死在貴族家的工廠里……
所以，反了吧！
「反了吧……」
「反了吧……」
「反了吧……」
士兵們在寬闊的道路上摩肩擦踵，交頭接耳時不斷重複著這一句話。
這句話就好像是一個魔咒，每重複一遍就能夠讓他們的意志更為堅定。
軍營里的其他士兵則對此投以古怪的目光，但卻沒有上前去詢問是怎麼一回事，並非沒有人感興趣，只不過他們不想找麻煩而已。
混亂的思緒在軍官的腦海里交織重組，部分的情緒被急劇放大，而與之相反的情緒則迅速縮小，但他自己並沒有意識到這些。
此時，一旁突然傳來了一陣喧嚷，他們轉頭看去，發現只是有兩個人在打架而已，便失望地收回了視線，『打架』對於生活在軍營里的士兵而言，不過是家常便飯，幾乎整個軍隊里的所有軍人都打過架，『沒打過架』在他們眼中就代表着軟弱，為了表現出自己的強硬，想要不受他人欺負，就只有打架這一個選擇。
……不過，今天士兵們之間的爭執似乎比平時多了很多！
「盧克，打他媽的！」
「對對對，肚子，打他肚子！」
「踹他的腿……對，然後騎在他背上！」
歡呼和叫罵幾乎要把整個軍營掀上天，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圍觀者們一邊哈哈大笑，一邊指指點點。
就連幸運女神都在幫助他們！
軍官心中激動得無以復加，士兵們的注意力都被打架給分散了過去，這樣一來，關注他們的人就變少了，這不正合了他們的心意嗎？
他們接下來是要搶奪軍械庫，然後……造反！
軍官帶着這一隊士兵走進了軍械庫中，沒一會兒，一聲槍響傳出，但馬上就被其他的聲音淹沒，在吵鬧的軍營里，只有少部分人注意到了這個不同尋常的聲音。
軍官和士兵們一同激動地翻看着木箱裏的槍械和子彈，步槍都是同一型號的，子彈也是，而且這些子彈足夠他們打一場小型戰爭的。
軍官面露喜色，禁不住低聲祈禱：「女神保佑……」
然後他要去演講……要去告知其他的士兵，他們要造反，讓所有人都跟着他們一起推翻貴族們的邪惡統治！
「嘿，你們在幹什麼？」
注意到那聲槍響的士兵來到了軍械庫門外，震驚地望着軍械庫裏面的那些人，不由自主……下意識地問了一句。
「我們……」軍官愕然回身，遲疑了一下。
要推翻貴族的邪惡統治……
頭腦混沌的他笑了起來，「要造反！」
站在軍械庫門外的那個士兵瞳孔驟然收縮，但很快，他的臉色就舒緩了下來，一股喜悅從心底湧出，禁不住咧開了嘴角，磕磕巴巴激動問道：「那，那能帶我一個嗎？」
軍官吃了一驚，旋即喜上眉梢，「當，當然！」
接着，他轉頭笑着對自己的下屬招了招手，「走！把所有箱子都拖出去，我們要造反！」
軍官走出了軍械庫，站在軍營大聲宣佈自己要『造反』，一下子，整個軍營都陷入了沉寂。
「好！」忽然間，一個士兵從地上蹦起，欣喜若狂地鼓起了掌。
聽到他的掌聲后，其他人就情不自禁地跟着鼓起了掌，興奮大喊：「好！造反好，我們也要造反！」
軍官只是宣佈自己要造反，但其他人卻都同時出現了同樣的心思。
沒有慷慨激昂的演講，沒有熱血澎湃的宣言，一切的不合理之處，一切的違和感似乎都被抹消了，人們心中只剩下了一種狂熱的情緒——他們要造反。
至於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們該怎麼去做，他們都不在乎……
他們只是想要『造反』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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