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晚上，尚謙回來得比往常要晚得多。踏進家門時，聶曉薇已經趴在飯桌上昏昏欲睡，桌上的飯菜早已涼透，電視機里還放着無聊的美容廣告。
「你回來了」她迷迷糊糊地起身，將菜端到微波爐里加熱。
「跟方董談事情，結果忘了時間。」他笑笑。
「是科技園的事情嗎？」
「呃是。」他遲疑了一下。
「怎麼樣了？」
「快了。」
事實上，科技園的項目遇到了阻力。一些短時間內能完成的程序，總是被一拖再拖，似乎有人有意將時間無限期往後拖延。想要早點結束項目，除非有一方能主動放棄，但是，按照方哲和黎睿煬的性格，兩人只怕爭得兩敗俱傷都不肯罷手
看到她拿筷子的右手上還戴着那枚戒指，尚謙微微一笑。
「你還戴着它？」
「戒指嗎？」聶曉薇抬手看一眼，「是你送給我的，當然要戴着。」
「你不是不喜歡戴戒指嗎？總說礙手礙腳的。」
「我現在喜歡戴，不行嗎？」她嘟嘴。
「行——」他笑，「不過回家之後要換上家裏那一個。」
「不要，我喜歡這個。」她小聲說道。
他若有深思地看她一眼，低下頭繼續吃飯。
吃完飯收拾過後，兩人又看了一會兒電視，然後她幫他去放洗澡水。
手機鈴聲響起，他看一眼來電顯示，探頭看看她還在浴室里，於是走到露台上接通電話。
收線后，一扭頭，看到她就倚在門邊看着他。
「曉薇？」
「洗澡水已經放好了。」她慢慢地說道。
他盯着她的臉看。
「去洗澡啦！」她好笑地把他拉進房間，「我臉上長了花嗎？」
「你本來就是一朵花。」他捏捏她的小鼻子，轉身往浴室走去。
望着他走進浴室關上門，聶曉薇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剛才聽到的話似乎還回蕩在耳邊——
「可能會拖上好幾個月我想，他一直拖着不放是為了曉薇」
*****
跟往常一樣，做完手頭的事情，黎睿煬馬不停蹄地趕到聶曉薇住處。兩天不見面，好像隔了一個世紀那麼長，讓他的心都懸了起來。
「你有心事？」他將車停在海灘旁的路邊，扭頭看她。
一路上她都沉默不語，跟往常完全不一樣。
「曉薇，你跟我說說話。」他無奈地嘆口氣。
這個小小的女人，一喜一怒都深深牽動着他的心。她開心，他就快樂；她沉默，他就心痛。他恨不得每一分每一秒都能與她廝守在一起，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我問你，為什麼要中途插手科技園的事情？」她忽然抬頭，冷冷地看他。
他一怔。
「我回答過了。」
「我問你，為什麼要插手科技園的事情。」她重複道。
「曉薇，不要這樣固執。」
「我是固執，你比我更固執！」她瞪着他，「告訴我為什麼？」
他沉着臉，一言不發。
「如果不告訴我答案，我馬上就回英國去！」
「不準走！」他緊緊握住她的手臂。意識到自己太激動，又將語氣放緩，「不要問了，好嗎？」
「我只想知道為什麼，不能就這樣糊裏糊塗地留在這兒。」
「不要問。」他慢慢地放開手。
「告訴我，」她認真地看着他，「如果沒有答案，我真的會走。」
他伸手慢慢地撫上她的臉龐，一點一點地輕柔磨挲。
「為了你，」他深深地看着她，「為了留住你。」
「為什麼？」她臉色一白。
原來罪魁禍首就是自己。讓尚謙陷入兩難的境地，讓方道集團不得不與黎睿煬周旋下去，都是因為她
「因為，」他緩緩地說道，「我捨不得你離開。」
「你捨不得的不是我，是另一個女人。」她倔強地昂起頭看他。
「不是，我是真的捨不得你，我要天天都能看到你。」
「為什麼要這樣」
「你還不明白嗎，曉薇，我愛你，我不想讓你離開我」他握住她的雙肩，壓抑地低喊道。
「你、你說過的，不會再跟我開這種玩笑——」
「不是玩笑，絕不是玩笑！」他緊緊地盯着她，「你不愛我嗎？你能說你不愛我？」
「我不愛你，我愛的是尚謙！」
「你再說一遍。」他咬牙瞪着她。
「我不愛你！」
「撒謊！」
她不理他，打開車門就想下車，他猛力將她拉進懷裏，然後落下車鎖。她越用力掙扎，他就越用勁按住她，兩人緊緊貼在一起，無聲地僵持着。
她柔軟芳香的身子就在他懷裏不停的扭動，他極力握緊拳頭，指甲深深地陷進手掌中，才不至於產生不該有的想法。
「不要動，再動我不保證會有什麼事發生！」他沙啞著聲音低喊。
「放開我」她氣急敗壞地用力推開他，卻感覺到一絲變化。「不要，不要這樣——」
在發覺他的企圖時，他已經將濕熱的唇重重地壓在她的唇上，在她驚呼的同時，靈巧的舌探進她口中，放肆地糾纏
他有多麼想念她的吻，想念她甜美的味道，想念她柔軟的身體想念兩人僅有的一夜，她在他身下低低的哭喊，蝕魂的呻吟他想要她，想得發瘋
陷在他鐵鉗一般的禁錮中，她完全沒有反抗的餘地，只能被動地承受他瘋狂迷亂的接觸，壓抑的**一觸即發他的吻，霸道而又甜蜜，有些許的熟悉感，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他就這樣深深地吻過她
他悄悄地放下座椅，翻身將她壓在身下，手指輕巧地解開她的紐扣，緩緩地撫上想念已久的雪白肌膚。細碎纏綿的吻落在她的胸口，像是五年前的那一夜，烙下屬於他的烙印
「葉影」他在心底瘋狂地呼喊
彷彿聽到他的呼聲，她猛地睜開迷亂的雙眼。
「不要，不要這樣！」她驚恐地用手掩住**的上身。
「我要你」他緊緊壓住她，眼裏有**裸的**。
「不要，不」她看到他眼中有另一個女人的影子。委屈和羞辱，讓她的淚水奪眶而出。「我不要」
他怔怔地望着她，伸手輕輕拭去她的淚水。
「別哭，我不喜歡看你哭」
「不要這樣，我不要做她的影子」她哭喊著，「不要做方葉影的影子」
「你不是——」
「是！你的心裏只有方葉影，」她淚眼朦朧，已經看不清眼前的男人，「你一直把我當她為什麼？為什麼？你說過我們可以做朋友，為什麼一定要這樣」
「我不想跟你做朋友！」他大吼，「我想愛你，我只想愛你！」
「那麼方葉影呢？你把方葉影放在哪兒？」
「你愛我，是嗎？」他不回答她的問題，只是深深地望着她，「不要否認，我能感覺到你的愛。」
她的心，痛得如撕裂一般，碎成了千萬片。是的，她愛他，她愛上眼前這個男人了。可是，他卻把當成另一個女人
「你愛方葉影，是嗎？不要否認，我也能感覺得到你對她的愛！」
「是，我愛她，可是我也愛你。」他急促地握緊她的手，「我要你離開尚謙，跟我在一起！」
「不，我不能」
「可以的！」
「那你可以不愛方葉影嗎？可以嗎？！」
「可以，我也可以忘記她！」
「不！」她悲憤地嘶喊，「你騙我，你根本就不可能忘記她！我不要做她的替身，你看清楚，我是聶曉薇，一輩子都是聶曉薇，不可能是你心裏的那個方葉影！」
「你就是——」他痛苦地頓住。
不能告訴她，不能。
「我恨你！黎睿煬，我真的恨你」淚水一滴一滴打濕了胸前的衣服，她悲傷得不可抑止，只能胡亂地搖頭，「我恨你不愛我，就該放了我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折磨我」
「曉薇」
「你放我走，放我走我不想再見到你。」她用力將無名指上的戒指拽下，扔到他面前，「我再也不想看見你！永遠都不想看見你！」
她胡亂在車上按著按鈕，仍然打不開車門。
「放我走，我不想再見到你。」她眼神空洞地注視他，一字一句地說道。
他慢慢伸手，將自動門鎖輕輕按開，看着她踉蹌地打開車門，裹緊衣服，一臉蒼白地一步步走遠
腳下的戒指幽幽地閃著冷光，他絕望地閉上雙眼
咫尺的天涯，到底有多遠
*****
「曉薇，你怎麼了？」方家業關切地問道。
今天請她來，是想讓她陪着聊聊天，打發掉寂寞的時間。可是，她雖然一臉的笑容，卻明顯有些心不在焉。
「哦，沒什麼，可能是沒有睡好。」她微微一笑。
「那我剛才說的是什麼？」他故意逗她。
「呃——」她不好意思地摸摸頭髮，「您剛才說了什麼？」
「傻丫頭，」他溫和地一笑，「有心事？是不是尚謙欺負你了？」
「哪有，他才不會呢。」
是的，尚謙從來不會惹她傷心，只有那個男人
「你跟尚謙認識多久了？」
「很多年了，從小就認識。」
「感情多好啊。」方家業嗔怪地望着她，「兩人認識這麼多年，訂婚都五年了，怎麼還不結婚呢。」
「他工作太忙了，沒有時間考慮這些。」
「訂婚有時間考慮，結婚就沒有時間了？」他不以為然地癟癟嘴，「我讓阿哲安排一下，你們就在這兒把婚結了吧。」
「太快了吧」她驚訝道。
「有什麼快不快的。尚謙性格溫和，對人又體貼，小心這麼好的男人被別人搶走了。」方家業開玩笑道。
「他才不會呢。」她抿嘴一笑。
「曉薇，我是跟你說真的，你們都這麼多年了，也該開花結果了。」他意味深長地看着她，「女孩子最重要的是找個好歸宿，我相信尚謙能給你帶來幸福。」
「幸福」她怔怔地盯着腳下的地毯。
「我知道尚謙那孩子很想娶你，可是你總不鬆口，讓他都不敢再開口。」他樂呵呵地道，「其實，我跟你說實話，前陣子我就讓阿哲悄悄幫你們準備婚禮，現在就等着你點頭了。」
「啊？方爺爺您——」
「如果擔心英國那邊的朋友不能來，到時候回去以後再舉行一個婚禮就是了。」
「不是啊，方爺爺，哪有人辦兩個婚禮的。」她紅透了臉。
「這又沒關係！我很想看你穿上婚紗的樣子。阿哲又不肯結婚，連個固定的女朋友都沒有，我把你當成自己的孫女一樣，希望都放在你身上了。」他無奈地嘆口氣，「你不會怪我多管閑事吧？」
「您說哪裏話，我怎麼會怪您呢。」她遲疑了一下，「其實，我們也該有個結果了」
結婚是早晚的事，尚謙是她的未婚夫，是她這一輩子的相守對象如果真的愛上不能愛的人，那麼，該是收心做決定的時候了
「你答應了？」方家業興奮得臉上放出光彩，「我去給他們打電話。」他起身拿起電話，迫不及待地要將這個好消息告訴每個人。
聶曉薇沉默地盯着地面，一絲落寞的笑容，慢慢浮現在臉上
結婚。
是早就應該做的事情，只是，淪落的心，該怎樣去面對深愛她的尚謙
*****
眼前的大紅喜帖，像一張得意的臉孔，正對着他無情地嘲弄
黎睿煬呆坐在大椅子上，瞪着摺疊的紅色紙張，竟然不敢伸手觸碰。他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又想了多久，或者，根本就沒有想什麼，只是獃獃地坐着，期望時間能停下來
她真的不再見他了。
無論他打多少電話，在門口守候多久，他都鐵了心不再見他。這是老天的錯，還是他的錯？
顫抖着手打開它，熟悉的名字躍入眼帘。
他還是失去她了。
用愛，將她推給了尚謙
她有多恨他，才會這樣迫不及待地投入尚謙的懷抱？或者，她根本就不愛他，只當他是一個偶然的邂逅，到最後，還是會回到真正愛的人身邊。
可是，他明明感覺到了她的愛，是那麼強烈，那麼深刻她以為，刻在他心底的是另一個女人，卻不知，她就是那個讓他心傷心痛的方葉影
這是老天開的玩笑嗎？
她愛他，他不愛她；他愛上她，她卻已經忘記他
這就是愛的真相嗎？多麼殘酷的真相
他無力改變，甚至不能對着深愛的女人喚一聲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