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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星期過得特別快,我、大寶、林濤、陳詩羽,甚至包括韓亮,每天都在辦公室細細地閱讀五起案件的卷宗,想找出一些被我們遺漏的地方。

卷宗很詳細,但是卻沒有什麼有嚼勁兒的地方,兇手的手段極其高明,以至於我們根本無縫插針。

「難道真的有完美犯罪嗎?」大寶慢慢開始懷疑自己一直信奉的理念。

與此同時,專案組展開的調查工作也在緊鑼密鼓地進行,但是毫無成效。

7月24日早晨,我們正在繼續翻閱卷宗的時候,師父打來了電話:「麗橋市公安局剛才發來邀請電函,要求我們儘快派出痕檢、法醫專家趕赴麗橋支援。」

「麗橋?」我說,「那裏命案不多,信訪倒是不少。不會又是信訪案件吧?」

我們正在「清道夫專案」上進行衝刺,平時熱衷於出勘現場的我,此時有些懈怠。

「不,這次是命案。」師父說,「一個年輕女人被殺死在自己家中。從初步的勘查結果來看,兇手對現場進行了打掃和清理。」

我默默點了點頭,雖然積案要抓緊時間清理,但是現發的案件也要確保趕緊破掉,絕不欠賬。

我掛斷了電話,環視了一下辦公室里的同事們,說:「麗橋命案,馬上出發。」

大夥兒都站起身來準備東西,只有大寶仍坐在座位上,一邊翻著卷宗,一邊扳著自己的手指像是在算什麼。

「喂,命案現場哎,不去會長痔瘡的。」韓亮調笑道。

我抬抬手,用徵求意見的語氣問大寶,說:「不如這樣,麗橋的這個現場我們幾個去,讓大寶留下來繼續看卷宗,如果有必要的話,組織市局法醫複檢屍體,怎麼樣?」

大寶點點頭。我們幾個人都非常驚訝,這個平時不出現場就睡不着覺的法醫,怎麼會放着一個現發命案不去,而願意守在家裏啃那塊難啃的骨頭?

「我看大寶是和寶嫂剛穩定下來,所以想減少出差吧?」林濤坐在車裏問道。

我搖搖頭,說:「看寶嫂的性格,之前和大寶鬧分手並不是不支持他的工作,而是覺得大寶不在意她。寶嫂何其賢惠,才不會阻攔大寶出差。」

「如果大寶都不出差了,那『出勘現場,不長痔瘡』的典故可就不復存在了。」韓亮笑道。

我低頭想了想,說:「我總覺得,大寶好像發現了點兒什麼,只是他可能還沒有做好和我們說的準備。」

「不管怎麼樣,趕緊清掃現行命案吧。」副駕駛座上的陳詩羽冷冷地說道。

應麗橋市公安局的要求,我們的警車開進了麗橋市的老城區,那裏的建築都被保護成原始古民居的樣子,裏面有七彎八拐的小巷子。警車在一條巷子口處停住,因為麗橋市公安局的吳響法醫正在巷子口等我們。

「我最討厭這些小巷子了。」林濤跳下車來,說,「蠻恐怖的。」

陳詩羽捂嘴笑了一下,說:「你是我見過的最膽小的警察。」

林濤硬了硬脖子,說:「我膽小?什麼樣的屍體我都見過好不好?除了法醫,還有人敢說比我膽大嗎?我不過就是有些怕鬼罷了。」

我們在吳響的引導下,穿過迷宮似的巷子,來到了其中一個較小的門臉。

門口的巷子被兩條平行的警戒帶切斷,十幾個警察擠在警戒帶兩側,要求住在附近、需要穿過此巷子的居民繞道走。

「我討厭這樣的巷子,還有別的原因。」林濤試圖挽回一些面子,補充道,「這麼窄的巷子,門口的痕迹幾乎是不復存在了。」

「現場就是這裏了。」吳響說,「像林科長說的那樣,我們到達的時候,就對這門口的巷子地面進行了勘查,可惜,新鮮痕迹太多,無法分辨哪些才和犯罪有關。」

我扭頭看看四周,說:「既然門口沒有痕迹,不如就把警戒帶拉在門口吧,現在這樣會嚴重影響四周居民的出行和生活。」

「不行。」吳響搖搖頭,說,「這四周都是些古建築,一般都是一家一個小院子。但現場不是,現場這扇門進去就是一個套間,在門口就能直接看到現場里的情況。歷史上,這是一個大戶人家的懲戒房,是個大戶人家在自己的院落後側建起來的一個獨立的小房間。犯了錯誤的用人,會在這裏面壁思過。後來解放了,這一片房子都被分割成數個獨立小院,分給老百姓了,這一間和隔壁那個小院子是屬於一個房東的。房東在龍番市住,每年回來一次收取房租。」

「這兩間,都是租給什麼人住?」我轉頭看了看隔壁門口正在接受民警詢問的一對中年夫婦。

「隔壁那間,是一家賣夜宵的主兒。」吳響說,「一家四口,夫妻倆和兩個孩子。據說,昨天晚上十一點鐘,他們全家就去市裏步行街那一邊擺夜宵攤子了,一直到早晨六點多才回來睡覺。我們找到他們家的時候,確實都在睡覺。」

「這個我聽說過,麗橋的夜宵也算是全省有名了。」林濤舔舔嘴唇說。

「死者呢?」我說,「租住這麼一個小屋子,條件也應該很差吧?」

我看了看現場緊閉的大門,問道。

吳響搖搖頭,說:「根據對死者的身份核實,死者是麗橋周邊農村的女孩,兩年前就到麗橋了,一直租住在這裏。女孩叫楊燕,二十四歲,未婚。據隔壁呂氏夫婦說,女孩性格非常內向,做了兩年鄰居都沒說過幾句話。女孩上午出門,下午回來,不知道從事什麼工作。有的時候,晚上會有男人過來。」

「男人?賣淫女?」林濤問。

吳響搖搖頭,說:「這個,不敢確定。隔壁呂氏夫婦也說不好,他們看過幾次,究竟是不是一個男人,也沒在意。但從女孩平時的為人和打扮看,很清純,不像是賣淫女。」

「目前,我們正在組織力量,對楊燕的謀生手段進行調查。」一名偵查員說。

我穿戴好勘查裝備,推開大門走進了屋內。和從外面看迥然不同,房間里一派溫馨的裝飾,還很涼快。

我抬頭看看牆壁上開着的空調,說:「現場的空調不能隨便亂開的!」

吳響點點頭,聲音從口罩後面傳出來有些減弱,說:「我們進來的時候,燈、空調、電視都是開着的,電腦是屏保狀態。」

房屋是一個套房結構。從大門進來后,是一個狹小的走廊,走廊的一側是衛生間,衛生間的門口是一個簡易的灶台,放着一些鍋碗瓢盆。狹小的走廊盡頭,是一個房間,擺着一張大床、一個床頭櫃、一個寫字枱和一個電視櫃。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房間到處掛着卡通公仔,床單也是粉紅色的,讓人感覺很溫馨。

正對走廊和大門的一面牆是整幅粉紅色的窗帘,窗帘上掛着一個相框。相框裏的女孩子穿着一身校服,對着鏡頭痴痴地笑。雖然照片中女孩子的打扮很是過時,但是也掩飾不了她秀美的臉龐和迷人的微笑。

照片中的這個女孩子現在全身赤裸著,趴在電視櫃的旁邊。

「地面有大量拖擦痕迹。」吳響說,「潛血實驗都是陽性的。我們跟着拖擦痕迹的方向,找到了衛生間的拖把,拖把上也是有血的。」

「死者有出血?」我看了看趴在電視櫃下方的赤裸的女屍。

「是。」吳響說,「我剛才初步看了看,應該是頸靜脈破裂。」

「那這個現場打掃得還真挺乾淨的。」我蹲在地上,看了看地面。如果不仔細觀察,根本看不出地板上曾有過大量出血的痕迹。既然連血跡都被完全打掃乾淨了,更不可能在現場地面上找到什麼足跡了。

「那現場有什麼翻動的跡象嗎?」林濤問。

吳響搖搖頭,說:「這完全就是一個性侵害的現場,沒有任何侵財跡象。」

「性侵害?」我皺起眉頭問道,「死亡時間你們可有判斷?」

「室內開着空調,設定溫度是二十六攝氏度。」吳響說,「考慮到空調溫度不恆定,而且屍體直接位於空調出風口下方,我們認為屍溫下降得要比一般情況快。結合屍僵和角膜混濁的情況,我們初步分析死者是在昨天晚上十二點之後死亡的。」

「也就是說,是午夜之後?」我問。

吳響點了點頭,說:「這個時間,隔壁的呂氏夫婦都不在家。最近的鄰居也在數十米開外了,所以附近居民都沒有聽到搏鬥和呼救聲。」

「那兇手是怎麼進入現場的呢?」我走到位於大門對側的窗戶旁,掀開厚重的粉色的窗帘,看到窗戶是緊閉的,窗戶外的金屬護欄也是完好無損的。

「調查看,死者性格內向,不與人交往。」吳響說,「窗戶那邊也沒有任何撬壓、破壞的痕迹。所以,兇手的出入口應該是大門。」

「我看過了,大門外側是一個普通的木門,但內側有個加厚的防盜門。」林濤扒在防盜門鎖眼處看了看,說,「大門沒有撬壓、破壞的痕迹。外面的木門也是正常狀況。」

「是誰報案的?你們最初到達現場的時候,現場是什麼情況?」我問。

吳響說:「是住在距現場大約一百米處的一個叫作包林傲的中年男子報案的。他說今天早晨七點鐘,他經過這個巷口,發現房門大開,從門口就能看到房間電視櫃下的女屍。所以就報案了。派出所到達現場的時候,就只有報案人一個人對裏面探頭探腦的。」

「七點多了,這裏還沒人經過?」我看了看大門外。

「南方的居民,生活比較安逸。」吳響笑了笑,說,「九點才上班,八點鐘我們的大街上還不堵呢。七點鐘,那算是非常早了。而且,這個地方比較偏僻,一般也只有住在附近的人才會經過。巷子錯綜複雜,即便住在附近,也未必就從這個小巷子經過。」

「那兇手是怎麼進入現場的呢?」我又問起這個問題。

「毫無疑問,和平進入。」吳響說。

「一個性格內向的女孩子,午夜時分,會隨便讓人進入她的閨房?」我問。

「而且是個男人。」吳響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反而補充道,「死者的陰道內,精斑預實驗陽性。」

「你說,會不會是呂氏夫婦看到的那個男人?」我問。

「你的意思是說,熟人?」吳響說,「你這麼一說我就放心了,我們開始也認為這是一起典型的熟人作案的殺人案。畢竟,獨居女子,半夜開門,一般人想騙也是騙不開的。」

我沿着房間走了一圈,現場很狹小,也沒有什麼特別需要勘查的。我走到那床粉色床單前,看見床單還算是整齊,床單上堆放着一床薄薄的被子,被套也是配套的粉紅色。

「現在的年輕人都流行開空調、蓋被子了嗎?」吳響老氣橫秋地說了一句。

我把被子拖到床的一角,見床單很乾凈,當然,也很整齊。

「強姦沒有發生在床上?」我問。

吳響搖搖頭,說:「墊被和床單我們都仔細看了,好像確實像仔細鋪過一樣。我們分析死者應該就是在電視櫃附近被性侵的,因為她的睡衣散落在那兒附近,睡衣上還沾了血跡。血跡不多,是噴濺狀的,分析應該是睡衣先被脫下來丟在那兒附近,死者再被刀刺入頸部的。可惜,屍體附近已經被打掃過了,沒有痕迹。」

「也就是說,不管是性侵,還是殺人,這些動作都是遠離床鋪的?」我問。

吳響點點頭。

「那,這上面為什麼會有血?」我把薄被提了起來,看見被子的一條邊被血染紅了。

「喲,這個我還真沒注意到。」吳響說「這被子的原始位置在床上,而床上是乾淨的,所以我們也沒有仔細去看。來,趕緊把被子提取了。」

「不礙事。熟人作案,現場又遺留DNA,我覺得這案子不難破吧?」我笑了笑,說,「偵查已經開始調查了,DNA也在加班加點,估計三五個小時就出結果了。我們得抓緊做屍體解剖了,爭取在他們工作完成前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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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道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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