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正是因為這個緣故，宋千紅這才想着將韓宓找來商量商量——宓姐兒如今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宓姐兒了，與孫氏鬥了幾回法的宓姐兒，簡直像個小狐狸。

當然宋千紅也知道，若是論起心計來，庄媛與庄婷姊妹倆也不會輸給韓宓，可是肅甯伯夫人到底才打上了溫靖侯府一回，雖然從頭到尾都是打着接女兒回家這個旗號，終歸將溫先生那裏鬧得一塌糊塗，宋千紅又怎會不怕莊家姊妹遷怒趙明美？

再說庄媛、庄婷可是武將世家出身，那爆炭脾氣比起自己也不遑多讓，倒是宓姐兒最為綿中帶剛，百鍊剛說不準能讓她化為繞指柔。

這樣一想後，宋千紅於是除了韓宓也不曾向誰求助，或是與其說是求助，不如說是也想幫幫趙明美，那種毫無條件的出手相幫。

就像她娘說得好，趙三姑娘也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罷了，刁蠻些任性些也不算什麽毛病，只要她沒學了肅甯伯夫人那種見利忘義，連親生女兒都要出賣的做派，就還是個好孩子。

至於自家三哥與趙明美到底有沒有緣分，宋千紅才不在乎，也更不是圖了幫了趙明美這一次，趙明美就會心甘情願對她三哥以身相許。

韓宓很清楚宋千紅的意思——宋千紅的性子向來就是這樣子，恩怨分明、嫉惡如仇，說是為人俠肝義膽也不為過。

想前世她與庄岩毀了婚，連莊媛和庄婷都不搭理她了，也只有宋千紅清清楚楚看懂了她的不幸，甚至猜出她是被孫氏娘兒倆算計了。

等蘇櫻如願嫁進溫靖侯府，宋千紅雖然也是莊家的媳婦，卻從始至終都不曾跟蘇櫻有過來往，哪怕宋千紅的夫君庄岱很是需要溫靖侯府的提攜。

韓宓便也不推拒，而是立刻與宋千紅細細商量起來，討論著怎樣才能幫助趙明美。

「她既然肩膀受了傷，她娘又大鬧了溫先生的小院，就算她再想繼續給溫先生侍疾也是不能夠了，等汀蘭館再開課，她也未必能來，肅甯伯府說不準就會藉着給她養傷的藉口，從此將她關在後宅里。」宋千紅說完嘆了口氣。

韓宓沉吟道：「我看不如找個日子，我先與千紅姊姊去趙家探望探望她吧？待見到她之後，不妨先問問她自己怎麽想的，再論旁的也不遲。」

眼下她們可是連正主兒都沒見到呢，也不知道肅甯伯府如今改沒改主意，她們又哪裏知道趙明美到底需要不需要她們的幫忙？

萬一肅甯伯夫人被趙明美的以死相逼嚇到了，這個以死相逼又是在旁人家裏發生的，也就不敢再強迫她去給大皇子做妾了呢？

再說溫靖侯夫人袁氏也早清楚了趙貴妃與趙家的小算盤，或許早已說給了皇後娘娘知道也說不定。

趙明美的娘卻在此時跑去溫靖侯府大鬧了一場，皇後娘娘只需要當着趙貴妃的面，質疑一聲趙貴妃娘家嫂子的人品，趙貴妃哪裏還有那麽大的臉面，敢再將娘家侄女兒強塞給大皇子？

因此韓宓還在趕來宋家的路上，便突然回過味兒來，直道趙明美這一次鬧得好，趙明美她娘也鬧得好。

雖然上一世趙明美也鬧過不知幾場，卻全是發生在肅甯伯府後宅，外人誰都不知道，等韓宓得知了消息，趙明美已經被送進尼姑庵里足足兩個月。

只是韓宓肯定不能將這一世的不同說給宋千紅聽，她便只跟宋千紅道，溫靖侯府可不是旁的人家，不是隨便哪個潑婦都能上門耍無賴的。

「想來肅甯伯夫人這一鬧，用不了半日便能傳進宮裏，趙貴妃為了顏面也好，為了她自己的私心也罷，也許隨後就會差人出來給她娘家傳話，甚至還會斥責肅甯伯夫人一番。

「如此一來，趙家姊姊的難題沒準兒就迎刃而解了，她娘就算再不情願失了大好機會，難不成還敢繼續腆著臉往宮裏賣女兒？」

宋千紅聞言就笑了，「我就說找你來商量商量准沒錯，如今聽你這麽一說，可不正是這麽回事兒？」

那趙明美可是在溫靖侯府當眾剪的頭髮，肅甯伯夫人亦是當眾撒的潑，先不論溫靖侯府的顏面，單說趙家將皇家臉面又置於何處了這一條，肅甯伯府就下不了台了。

一個當娘的連女兒性命都不顧，也要強送女兒給皇子做妾攀高枝，一個當女兒的擺出「皇家想要搶佔民女、民女誓死不從」的剛烈，這分明是母女二人用不同方式打了皇家的臉！

而趙明美經了這一遭之後，若有風聲傳了出去，誰家還敢說她做媳婦？

這潑辣貨可是連親娘、連皇家都不放在眼裏的，哪家後宅禁得住她東一剪子西一榔頭的？這分明是個天生攪家精！

倒是他們宋家沒有那麽多講究，她母親也足夠開明，她三哥這一回說不得還真能得償所願了。

等趙明美真嫁給她三哥，就算依舊不改掉那刁蠻脾氣，宋家自有無數種法子治她，她宋千紅才不怕。

韓宓忍不住笑出聲來，直道千紅姊姊說的是，繼而提議道：「不如我們這便差人往肅甯伯府遞個帖子？他們家可不比你我家裏，到了門口逕自進來拜訪都沒人挑理，人家自打出了個貴妃娘娘後，可一直都自詡高門大戶呢，若是我們連個帖子都不遞便去探病了，被拒之門外也是說不準的事兒。」

再說兩人也想趁此機會替宋家老三籌謀一番，那可不是得擺出一副彬彬有禮的模樣兒，而不是冒冒失失地撞上門去，再叫肅甯伯夫人挑出毛病來，譬如嘲笑宋家家教不好。

韓宓也不怕宋千紅嫌她說話刻薄，本來肅甯伯府就是一貫如此，在京城都是出了名的，可不是她話語含酸故意貶低這一家。

宋千紅連忙點頭，說道還是宓姐兒想得周到。「萬一帖子送去後便被肅甯伯夫人一口回絕了，說是明姐兒要靜心養傷什麽的，我們也好儘早想些其他辦法。」

韓宓本來也是這個用意，且拋開禮節不提，先送個帖子過去，也能探一探肅甯伯府的態度。

若真如宋千紅所說，肅甯伯夫人拒絕了她們上門探病，那也許就是肅甯伯府正變着法子將趙明美軟禁了，到那時再使人往外放些風聲，逼迫肅甯伯夫人儘早收手也不遲。

她將想法說了，宋千紅不禁笑贊韓宓這法子好。「肅甯伯夫人眼下或許還以為這只是他們府上的家事，便擺出當家主母的強硬做派告訴明姐兒，明姐兒的婚事她做主，容不得誰反抗，可她以為鳳子龍孫都是傻子不成？她若只是關上自家大門打算盤，想塞個女兒進皇家也許容易，如今都鬧成這樣了，用不了三兩日便能傳開，她還作什麽春秋大夢？」

只是宋千紅也覺得很奇怪，那便是趙貴妃所出的二皇子明明也娶了正妃，只等三皇子大婚過後，前三位皇子就要一起出宮建府了，若是肅甯伯府並不反對趙明美給皇子做妾，為何放着二皇子這個親表哥不去親近，反而要打大皇子的主意？

韓宓冷笑，「二皇子再是趙姊姊的親表哥，到底既不是嫡也不是長。」

趙明美是趙貴妃的親侄女，又是二皇子的親表妹，若她既聽話又足智多謀，一心只為娘家親戚盤算，不就能做趙貴妃母子倆插進大皇子府里的一把好刀？

二皇子非嫡非長又如何呢？大秦朝的太祖皇帝可沒有祖訓傳下來說是必立嫡子或長子，如今皇帝遲遲不立東宮，哪個皇子都有機會不是嗎？

若是上一世的韓宓，莫說她從不關注這個，就算聽說了什麽也是懵懵懂懂，再說即使她全都心裏有數兒，她也不會這麽隨意講給宋千紅知道——這可是妄議皇家立儲之事。

只是這一世終歸不同了，她既早對宋千紅的人品有所了解，又很想叫所有親朋好友都過得好，偶爾稍微點上一句半句，也是她應當做的。

要知道宋將軍雖然只是個世襲的三品鎮遠將軍，卻不是那等虛職，而是兵權在握的武將，如今正帶着長子在宣府大軍中任職，用不了兩年便會升任宣府總兵。

要是皇帝還像前世一樣遲遲不立儲，依舊擺出一副隨便諸皇子各顯神通、最終勝者為王的架勢，宋將軍這樣的武將可是炙手可熱的勢力，必然陷入各皇子的爭相拉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