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1章 青藤下的紅光
官兵雖然到了山腳，但是距離古剎還有一段路程，何況山路不比官道，官兵趕來至少也需要將近半個時辰，刀無垢身形一頓，四周並無他人，顯然老和尚口中的「施主」是指自己，刀無垢轉身看着鬚髮皆白的老和尚，打了個稽首，說道：「大師有何吩咐？」
老和尚年餘七旬，慈眉善目，雙眼炯炯有神，一身灰色僧袍早已洗的發白，雙手合十高宣了一句佛號，緩緩說道：「施主器宇軒昂，乃人中龍鳳，然而目中帶煞，殺機彌身，手握屍骨累累，可是老衲觀施主面相，又絕非是大奸大惡之輩，是以好奇，難道施主是一個常年領兵征戰的將軍？」
世俗之人都有好奇心，不想連六根清凈的和尚也免不了俗，刀無垢不禁苦笑道：「晚輩哪有福氣做什麼將軍，只不過是身在江湖身不由己。」
「善哉善哉。」老和尚悲天憫人的說道：「苦海無涯，回頭是岸，放下屠刀，方可立地成佛，施主，著相了。」
刀無垢說道：「乾坤渾濁，魑魅橫行，若能還世間一個朗朗乾坤，縱然手握屠刀，捨身成魔，晚輩亦心甘情願。」
「阿彌陀佛，施主殺心太重了。」老和尚說道。
刀無垢不想爭辯了，岔開話題說道：「大師，不知翻過這座山頭，可有下山的路？」
老和尚說道：「施主才上山，為何要急着下山？」
刀無垢說道：「實不相瞞，晚輩的仇家正往山上趕來，若是等仇家趕來，晚輩縱然能殺的血流成河，也不免要葬身於此，並不是晚輩怕死，而是大事未成，晚輩不能死在這裏。」
「血流成河」四個字落在老和尚的耳中，令老和尚心頭一跳，暗道：「此子好重的殺氣。」忍不住高宣了一句佛號，說道：「施主若是捨棄紅塵，從此遁入空門，佛法無邊，有佛祖保佑，未嘗不能化險為夷。」
「佛法若真是無邊的話，少林寺的《易筋經》又豈會被司馬仁義盜走？」刀無垢暗自腹誹了一句，隨即苦笑道：「大師有所不知，就算晚輩遁入空門，佛祖也保不了晚輩周全。」
老和尚面泛好奇的神色，說道：「施主此言差矣。」
刀無垢嘴角微翹，掠過一縷狹促之意，笑着說道：「大師，如今白馬山下有上千官兵正要取晚輩首級，試問，佛祖能否保全晚輩？」
老和尚尷尬了，不禁為之動容，眼前浮現出一片屍橫遍野的慘烈景象，忍不住雙手合十於胸前，緩緩說道：「阿彌陀佛。」
刀無垢說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大師可否給晚輩指一條明路，晚輩感激不盡。」
眼前的黑衣人被朝廷通緝，若是救了一個惡人的話，豈不是助紂為虐？老和尚垂眉低目，猶豫了。
突然，一道雄渾蒼老的聲音從古剎之內傳了過來。
「不知大師在和誰說話，何不請進來一敘？」
說話間，「篤篤」的沉悶聲接連響起，聲音有些耳熟，刀無垢眼睛一亮，扭頭朝大門裏看去，只見一個滿頭銀髮的獨目老者走來。
老者面若干枯樹皮，滿臉的傷疤，如蚯蚓在蠕動，左眼已無，只留下一個空洞，顯得極為猙獰可怖，非但沒有左眼，連左耳、左手和右腿都沒有，這簡直只能算是半個人了。
光天化日之下，驟然看到這樣的一個老者，恐怕大多數人都會嚇一跳，刀無垢非但沒有被嚇到，反而喜上眉梢，歡喜的喊道：「葉老前輩！」
老者不是別人，正是「蒼山老人」葉知秋。
老和尚怔住了，輕咦了一聲，說道：「施主認識葉老施主？」
「當然認識。」刀無垢笑道。
葉知秋右腋下拄著一根木拐杖，只見木拐落地，發出篤的一聲，葉知秋縱身而起，一掠而來，獨目中爆射出一道精光，笑道：「刀公子，一別一年有餘，想不到你我會在此相遇。」
刀無垢的臉上堆滿了會心的笑意，說道：「晚輩做夢也沒有想到會遇到葉老前輩。」
他鄉遇故知，可謂是一大喜事，葉知秋興緻頗高，紅光滿面，笑道：「站在這裏做什麼，咱們進去聊。」
刀無垢說道：「前輩好意，晚輩心領了。」
葉知秋受盡了馬忠勇的折磨，落下終身殘疾，如今性情大變，格外的暴戾乖張，此時聽刀無垢推辭，葉知秋臉色陡然一變，陰沉的可怕，可謂是翻臉比翻書還快，葉知秋冷哼了一聲，寒聲說道：「刀公子名滿江湖，威震天下，和我這樣一個老殘廢有什麼好說的，老夫到是自作多情了。」
刀無垢苦笑道：「老前輩誤會了。」
葉知秋板着臉，冷冷的說道：「老夫誤會什麼，老夫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
老和尚笑道：「葉老施主，你還真誤會了。」
有道是出家人不打誑語，見老和尚也這樣說，葉知秋臉上的陰沉漸漸消散，神色緩和了下來，說道：「就算你刀公子有要事在身，進去喝杯茶也不過分吧？老夫誤會什麼了？」
刀無垢說道：「還是大師你來說吧。」
老和尚點了點頭，將山下有上千官兵正準備上山捉拿刀無垢的事情說了，葉知秋眉頭一挑，滿臉凝重的說道：「好傢夥，朝廷出動了上千官兵，刀公子放心，老夫絕不會袖手旁觀。」
刀無垢哭笑不得，葉知秋雖然講義氣，但是一旦打起來的話，也只不過是多送一條人命而已，刀無垢說道：「一人做事一人當，晚輩豈敢連累老前輩。」
葉知秋擺手說道：「老夫這條命都是你救的，你這樣說，可就太見外了，還是以為老夫殘廢了，不中用了？」
刀無垢說道：「老前輩神功蓋世，晚輩豈敢小覷。」
葉知秋住在古剎，閑暇之際，將刀無垢救自己的事情告訴了老和尚，聽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老和尚的眼中掠過一縷驚訝之色，說道：「施主莫非就是刀魔一脈的傳人刀無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