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終章 記憶碎片其二

坐標：0，0，0.

世界之源。

如果從那無人達到過的極高虛空中觀察，世界是一個正六面體，這片大陸，只是六面體的其中一面。

平面從零維展開，向互為直角的兩個方向各自延伸一千二百八十萬個方塊，形成邊長兩千五百六十萬個方塊，面積超六十五億億個方塊的巨大正方形。世界之源其實沒什麼特別之處，它就是一個普通的方塊，只不過是創世的第一個方塊，只不過它的位置，恰好在整個世界的正中央。

此處是一塊基岩。

蔡姬使已經是第無數次到達這裏了，目的很簡單，破壞這塊基岩。

然而這談何容易，無論毀滅之力以多高的能量密度滲透，無論以什麼樣的工具進行多長時間的挖掘，基岩巋然不動。

在蔡姬使的感知中，那東西猶如一片虛空，屬於這個世界的任何事物與它觸碰只有兩種結果，同樣歸為虛無，或者被完全排斥。

「放棄吧，說了多少次，行不通的。」

一枚黝黑的捲軸不知從何處悄然浮現，以低沉的聲音說道。

蔡姬使陰翳的臉上湧起一絲煩躁的波瀾：「憑什麼？毀滅之力明明與創世之力齊驅而相反，按理說創世能創造的毀滅都能毀掉。」

「我原以為是我毀滅之力的傳承不夠精純，於是我從地獄劫來了毀滅神，可現在這情況，哪怕是他也不行。創世到底是對他弟弟留了一手。」

捲軸微微閃爍：「基岩是這個世界的基石，毀滅基岩意味着與整個世界作對。十三使者，你還是不信任我。」

「沒有相同的目標，我憑什麼信任你。」蔡姬使冷聲道。

捲軸嘆了口氣，道：「八大捲軸，作為時間，我與空間最先被創造出來。然而空間因為需要包容一切所以也融入了世界，我卻始終遊離在世界之外。」

「『在一根沒有盡頭的標尺上將游標緩緩推動』，這就是我唯一的工作。別人看見的是五彩斑斕的世界，我看見的卻是那根沒有盡頭的標尺一直通往黑暗的最深處，再延伸，再延伸……你懂那種對永恆的恐懼感么。思維只有在有限時間的庇護所里才能生存……」

「廢話真多。」蔡姬使不耐煩地打斷，「你想說什麼。」

時間捲軸沉默了片刻：「我想折斷這柄尺。所以你我的目標並非沒有相同之處。」

「創世就不該給你賦予智慧。」蔡姬使輕蔑地笑道，無法破壞基岩的煩惱似乎從他心裏消失了，「行了，我信任你了，說吧，該怎麼做。」

「……」

「創世之器——命令方塊。」

時間捲軸的光芒黯淡了很久，似是還想說點什麼，卻終究沒有出口，只留下了這麼八個字。

「命令方塊……有所耳聞。看樣子，還是法則。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在試圖尋找法則的漏洞，這些雖然被我找到了不少，但終究沒法達到那個目的。不過這一次，似乎是真到最後一步了。」斗篷之下的人影自言自語道，聲音逐漸變得微不可聞，最後從自語變成了沉思。

蔡姬使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他偶然闖入了創世神的禁室，那裏有一張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圖片。

那是一個無比美麗的蔚藍星球，令人不可思議的是它的形狀，那近似完美的球形，綠色和藍色不規則地分佈在上面。

緊接着，畫面不斷放大，穿過羊毛般的雲層——那羊毛的纖維絲居然不是像素點粗細，而是極細極細，細到無法分辨，形成揉在一起的軟綿綿的團狀。

雲層之下，是美到令人窒息的大地。從來沒有一個畫面能同時容納這麼多的信息，那一片一片的樹林，樹葉的單位不是塊而是片，每一片樹葉又呈現出驚人的細節，深色的葉脈蛛絲網般延伸，在葉片表面稍稍凸起，順着紋路，一片片樹葉展示出美妙的弧度。更神奇的是，每一片樹葉竟然都是不同的。

一棵樹怎麼可以那麼美，蜿蜒盤折的根部先是匯聚到樹榦，粗細有致的樹榦向上舒展，順滑地分展出許多枝條，枝條再分，最後結成葉片。

地面的起伏是連續的曲線，而不是一層一層的堆疊，數以百計的各種各樣的花，草，昆蟲應接不暇，每一種都被雕刻到了極致。

那天，蔡姬使忘記了時間，他只知道，當他回過神來，再回望現在他身處的這個世界時，一切都變得索然無味了。

相比之下，這個世界就像是一部極其低劣而簡陋的仿品，整篇大陸都是單一元素的重複，泥土就是泥土，每一塊泥土都一模一樣；石頭就是石頭，每一塊石頭也都一模一樣。無趣，無聊，令人發狂。

從那時起，他便決定了，他要用他的一生，去完成一個不可能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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