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畫中仙(二)

第二十六章 畫中仙(二)

沒動靜。

莊主又喊了兩聲,都準備去撞門了,大門終於開了。

出來的是個穿着粉色衣衫的少女,笑吟吟地對莊主道:「已經看過九十九個了,小姐不妨說湊個整兒,如果這第一百個還不合適,今兒就不成親了。」

杜衡四人驚呆,這麼任性的嗎?

「這個肯定行!」莊主又拉住了龐松的手,誠懇道,「兄弟,靠你了,全都靠你了啊。」

龐松一頭汗地進去了。

莊主是真着急,龐松進去也沒一會兒,他就急得走來走去,嘴上念叨著:「怎麼還不出來啊?」

「大概是卸妝了吧?」站在他身邊的一個小廝拿着袖子給莊主扇風,一邊體貼地道。

花轎還沒上,卸什麼妝?莊主氣得踹他:「烏鴉嘴!」

「莊主,你別着急嘛,今天不行,還有明天。」小廝邊躲邊說。

圍觀的人都笑起來,莊主被氣得雙手叉腰,吸了一大口氣,追着他打。

「這個莊主,跟我想的不一樣。」雲喃低聲笑道。

原以為能攢下萬貫家資的畫師怎麼着也該是個三四十歲的中年文士,這個莊主看年紀卻不到三十歲,也沒什麼文士氣質,反倒像個心思單純的公子哥兒。

那邊,地錦見大門動了,忙喊道:「莊主,出來了,出來了。」

莊主這才想起正事還沒辦完,連忙停下來整理儀容,一幫跟過來迎親的包括剛剛被追打的小廝都跑來整理衣服帽子大紅花。

大門完全打開后,先出來的是喜婆和幾名盛裝打扮的美貌女子,然後才是龐松背着新娘子走向花轎,把新娘子放了進去。

折騰了一天的莊主和他的小廝們秉著氣,直到新娘子穩穩噹噹地進了花轎方才放聲歡呼,鑼鼓聲緊跟着喧鬧起來。

接下來一切順利,直到入洞房,新夫人也沒出么蛾子。

莊主挑開蓋頭,新夫人揚起芙蓉面,笑眼彎彎地喚了一聲「夫君」。

等著鬧洞房的客人們紛紛起鬨,然而莊主大人實在不爭氣,酒還沒喝,人就醉了,被扶著出去的。

因龐松算是新夫人名義上的哥哥,他們四人便和新夫人那邊大大小小的女人們坐在一起。

年紀大些和小些的女人們還好,也就是斟酒夾菜招呼一下,十七八九歲那樣的才可怕。仗着年輕貌美身材好,說着說着一不留神就黏糊到了身上,眼神和語氣都透著一股甜甜的媚意。

龐松還好,一來他算是娘家人,二來他的模樣太過正氣,冷著臉的時候很有生人勿進的氣息。女孩們是找樂子的,可不想撞冰山。

杜衡也還好,他很擅長應付這種場面,女孩子們笑嘻嘻地貼上來,他也能笑嘻嘻地把人撕下去。

可苦了南宮非,被逗弄得面紅耳赤,而他越尷尬,女孩子們越喜歡逗他:「你聞聞,我身上香不香?」

「香。」南宮非扭著臉想避開往他臉上捏的纖纖玉手。

「是什麼香?」女孩子以手支頤,另一隻手在南宮非臉上摸了一把,然後在他的小胸口畫圈圈。

「是……我聞不出來」南宮非想往旁邊躲,被另一個女孩子擋住了。

「聞不出來沒關係。」女孩子趴在他肩膀上,往他耳朵里吹氣,「山莊後面有個好大的花園,我帶你過去找,好不好?要是找到了,有獎勵哦。」

「好……啊?」南宮非再單純,這個時候也沒法不想歪了,他感覺很荒誕,說話都帶着一絲哭腔,「姐姐,這不太好。」

兩個女孩子再也綳不住,趴在桌子上笑得渾身打顫:「太可愛了,居然有這麼可愛的人。」

這時候,新郎官莊主也到了這邊來敬酒,對樂不可支地女孩子們道:「這幾個都是正經人,你們收著點,實在想玩,可以去那邊,他們可眼巴巴地等了好久。」

新郎官指的那邊,坐的全都是衣飾華麗的俊美男子,正對這邊舉著酒杯做邀請。

誰知道女孩們一點不領情,那個要帶南宮非深夜賞花的女孩子手托香腮,不屑地道:「一幫子野番薯臭鳥蛋,誰要跟他們玩。」

「你這張嘴……」莊主無奈,知道自己是管不住這些小姨子的了,只好安慰南宮非道,「小兄弟不用擔心,她們都是有色心沒色膽,不會當真把你怎樣。」

女孩子們頓時惱羞成了怒,揚言要帶新娘子回家,莊主卻挺胸抬頭嗤地一笑:「溪客與我名分既定,自然也在笙夜圖上,誰都帶不走她。」

說罷,不管女孩子們如何咬牙切齒,一手提着酒壺一手捏著酒杯,搖搖晃晃地坐到了龐松身邊:「老弟,今天多謝你了,來,哥哥敬你一杯,還有這三位朋友。」

莊主親自給他們四個人斟酒,神色間難掩的得意之色:「這酒都嘗過了吧?我親自釀的,就為了這一天,味道如何?」

「極好,綿軟而有後勁,最難得的是混合了花香和草木青氣卻沒減少酒本身的勁道。」龐松好這一口,一聞就知道是好東西,只可惜在這笙夜山莊人生地不熟不能喝個盡興,「這酒有名字嗎?」

「這酒是我經過羅浮山時一名修士請我喝的,可惜當時忘了跟人家要酒方子。回來后心心念念,費了好大功夫才釀造出一模一樣的來,取名羅浮。」莊主見龐松的確喜歡這酒,往懷裏一掏,「呶,你幫我大忙,這個就送你做謝禮。」

那謝禮,便是羅浮的酒方。

這個禮物送到了龐松的心坎上上,他再看這位莊主簡直就是多年未見的老友,兩人推杯換盞,說個沒完。

然而浮生酒,後勁實在足,南宮非和雲喃都是一杯倒,杜衡和龐松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倒下的,直到被天光刺醒。

醒來后,四人都是一臉懵,沒有山莊,沒有酒宴,他們竟是在荒郊野嶺睡了一夜。

「我們仨兒昨晚栽得早,你是不是幹什麼事得罪人家了?」杜衡懷疑他們是被山莊的人連夜扔出來的。

「滾蛋!」龐松站起來看了一圈,有些不確定地道,「這好像就是昨晚山莊的位置,看那個湖,昨日接親的時候你們倆不還往裏面丟石頭嗎?所以,我們不是被扔出來的,是山莊,連同裏面的人,確實沒了。」

說到這裏,龐松連忙摸兜,掏出一片素帛來,正是羅浮的酒方:「酒方還在,說明昨晚的一切都是真的,只是山莊一夜之間,搬走了。」

杜衡拿了酒方來看,見配料中大多是傳說中的奇珍,落款是彭夫子。

「啊,彭夫子!」南宮非驚道,「他是幾百年前的百越國很有名的畫師,只知道俗家姓彭,因當過教書先生便自稱彭夫子。一次外出受神仙邀請參加宴會,回來后花費百日畫下了宴會的盛況,取名笙夜圖。」

「笙夜圖?」杜衡想起昨晚的喜宴上,莊主說了這個名字。

「是的,傳說這幅畫因為耗費了畫師太多心血而通靈,自完成之後每到夜晚都能聽見畫中傳出歡聲笑語和絲竹之聲。這話傳到了皇帝耳中,他派人搶走了笙夜圖,請了很多王公大臣來欣賞這幅畫。」南宮非道,「有大臣說這幅畫里有神仙,如果彭夫子把皇帝也畫進去,那皇帝就能跟神仙交流了,皇帝就又讓人去抓彭夫子。」

「太不要臉了。」雲喃罵道,「後來呢?」

「後來啊,彭夫子在畫上加了一個沒有面孔的人,然後自己走進了畫里。」南宮非笑道,「彭夫子入畫之後,笙夜圖就消失了,很多人說那畫連接着仙府,彭夫子是畫中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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