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晏十九

這是真正意義上黑暗的一夜，因為天空中烏雲密佈，將月光盡數遮蔽。

黑街的一角，一顆巨大榕樹旁的兩層小樓里透出燭光。

這是趙蓉的家，家庭成員一共三個，除她之外還有兩個孩子，最大的趙平十五歲，最小的趙雅七歲。這樣一個由女人和小孩組成的家庭能在黑街生存下來，是因為作為一家之主的趙蓉，是黑街為數不多的醫生之一。

……

「阿蓉姐姐，他怎麼樣了？能活嗎？」趙蓉正幫病患纏着繃帶，視線餘光瞥見斜前方的門被推開一條縫，趙平的聲音從門縫裏傳來。

她抬頭狠狠瞪了一眼從門外探頭進來的趙平，「閉嘴，給我繼續反省去！」這小子不久之前莫名其妙帶回來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一個勁兒的央求她救人，完全把她以前交待過的話給忘了。

「我真的知道錯了，不該隨便把陌生人帶回來的……」話是這麼說，但是趙平卻始終在門那邊徘徊不肯走。

趙蓉深知他固執的性格，於是沒好氣吼道，「暫時死不了，你可以滾了！」

果然，得到答案后，趙平便聽話的滾了，走之前不忘帶上門。

「真好看啊……」趙蓉忍不住感嘆道。

替傷患包紮好后，她才仔細看了對方的臉。這個男人簡直好看得過分，近乎完美的面部輪廓，劍眉英挺，睫毛濃密且纖長，鼻樑挺直，除了唇色蒼白以外，幾乎找不出一點瑕疵。

難以想像當那雙緊閉的眼睜開時，會是怎樣一番光景？

這是她見過最好看的一張臉，沒有之一。完美得不像是人間的生物。

-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戶照進屋裏，落在簡陋的手術台上。

晏十九已經恢復了意識，但是並未第一時間睜開眼，等確定周圍沒人的時候，他才睜開眼。映入眼中的是一間狹窄且破舊的屋子，靠牆的地方擺了一個木柜子，陳列著一堆瓶瓶罐罐。他視力極好，通過標籤分辨出是一些藥品。

看來他這一次他賭贏了。

渾身上下依舊很疼，但還能忍耐。

陽光有些刺眼，他索性又把眼睛閉了起來，繼續思考自己的處境。

到現在，他依舊聯繫不上主神空間。如果推測沒錯的話，他應該是已經脫離了那個地方。

真是不可思議，當初覺得遙不可及的夢想，忽然就變成了現實。

不過晏十九也只是略微感慨了一下，他現在需要考慮的是——這是哪裏？他進入輪迴空間之前所生活的現實世界嗎？從醒來后所看見的一切來推斷，這個可能性很大，但又總覺得有些違和。

晏十九正思考着，忽然察覺到有人靠近。

腳步聲由遠及近，已經來到了門外。吱呀一聲輕響后，門被推開了。

「喂，你醒了嗎？能不能聽到我說話？」男孩子的聲音從旁邊傳來，稍微停頓了片刻，似乎是在等待回復，之後又繼續道，「雅雅，你不是說他醒了嗎，怎麼沒回應？」

聞言，晏十九心中一凜。他可以肯定他恢復意識的時候，身邊絕對沒有人，而這間屋子，也沒發現監控設備的痕迹，不應該有人發現他醒來的。

這時，又一個聲音響起，聲音的主人聽得出是一個小女孩，「我真的看到了啊，那可能是快要醒了吧。」

「也對，你看到不一定就是已經發生了的，也有接下來會發生的事。」

聽完兩個孩子的對話，晏十九已經知道剛才為什麼會覺得違和了，因為這個世界有異能的存在。

旁邊這個名叫雅雅的小女孩就是異能者，她擁有的應該是一種罕見的能力——預知。並且還達到了第二階，也就是預見和感知的結合，前者是未來將要發生的事，後者是過去已經發生的事。

晏十九曾經生活的世界，是沒有異能的。不過現在也無所謂，反正他只有一個人，在哪裏都是一樣的。

於是他拋開這一點，繼續考慮眼下的事。

關於異能，種類其實是有很多的，千奇百怪，超乎想像。根據使用者的不同，所能發揮出的威力也會不一樣。而旁邊這個小女孩的預知異能，屬於比較罕見的那一種，同時還非常有用。

「吶，平平，你看他，長得真好看啊！」

「切，再好看不還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巴！」

這兩個小孩就圍在他邊上，顧自聊著天，估計是在等他醒來。晏十九便索性如他們所願，緩緩睜開眼。

「平平快看，他醒了！他的眼睛真好看啊，像星星一樣呢！」

晏十九也看清了兩個小孩的樣子，就是之前在廢棄小樓里看到的那兩個。一男一女，一大一小，共同點是都穿着破舊的衣服，一頭枯黃的頭髮和蠟黃的臉色，明顯營養不良的樣子，眼中帶着與年齡不符的警惕情緒，像是兩隻好奇又警惕的小獸。

「是你們救了我嗎？」他彎起唇角露出虛弱又無害的笑容，嗓音略微有些嘶啞，「這是哪兒？」

這兩個孩子明顯比同齡人要警惕得多，不過晏十九還是輕易從他們口中得套出了話，但由於他們知道的東西不多，所以他能得出的消息也很有限，目前就只知道自己在一個叫做黑街的地方。

他跟兩個孩子交換了名字。當然，由於他習慣披馬甲，報出的名字自然是假的。

「我叫南庭，南方的南，庭院的庭。」也就是英文的十九。

但其實他解不解釋都一樣，因為趙平沒上過學，不識字。在黑街還不是黑街的時候他就生活在這裏了，靠好心人施捨以及走街串巷撿垃圾生活。如今收養他的趙蓉以及小跟班雅雅，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都是他撿回來的。

「南庭你不是黑街的人吧，來這裏做什麼啊？」趙平好奇問。他可以肯定這個人不是黑街的人，因為長得太好看了！

「我啊……」晏十九才開口說了兩個字，忽然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來，像是在忍受着莫大的痛苦，呻.吟了兩聲后，便昏迷過去了。

但其實他是裝的，因為兩個小孩身上已經沒有他想要的消息了，自然也就沒有繼續交談下去的必要了。不過也有身體虛弱的原因在裏面，稍微休息一下，以便留足精力應對接下來的事。

-

趙蓉回來的時候，剛好是午飯時間。每隔一段時間，她都會出去一趟，主要是為了補充各種藥品，也會順手給兩個孩子買點東西。

黑街雖說是遺棄之地，但並不是完全不跟外界聯繫，否則溫飽這基本的一關就過不去。有人專門做這邊的生意，只要有錢，就算你想要核.彈頭都能給你弄來。

摩托車的轟鳴聲由遠及近，只見趙蓉的身影出現在道路的盡頭，沿着長滿雜草的路一直來到院子裏，最後在門口的榕樹旁停住。

趙平跟雅雅過去幫忙卸貨，一邊跟趙蓉說起早上發生的事，「那個人早上醒了一會兒，他說自己名字叫南庭……」

趙蓉聞言有些驚訝，「醒了？！」作為醫生，對於那個人的傷勢她再清楚不過了，那種情況想要活下來都很難很難，沒想到這麼快就能醒過來。

不過從趙平的描述來看，那個人很明顯是在套話，果然不是個省心的。

時間很快到了傍晚，太陽落山後，夜幕降臨，小屋裏點起了蠟燭。

趙蓉躺在屋旁的榕樹上，透過樹葉的縫隙，看着晴朗的夜空。

中午跟兩個孩子吃過午飯之後，她去看了一下南庭，的確還昏迷著。沒有相關醫療器械，她也無法準確判斷他的具體情況如何，但是從多年的經驗來看，已經脫離危險期的可能性很大。

跟長相一樣，這個人的體質也好得離奇。

下午的時候她又讓趙平帶她去發現南庭的地方，里裏外外檢查了一遍，結果簡直讓人難以置信。為此她特意去找黑街的情報販子陳老四問了一下情況，以便確認自己的猜想，結果卻真的像她想的那樣，南庭這個人簡直就是憑空冒出來的，從哪兒來的不知道，怎麼受傷的不知道，就連仇家是誰也不知道。

這代表着他可能是大麻煩。

趙蓉已經開始考慮，乾脆把這個人扔出去算了。

這時，雅雅的聲音從窗口傳來，「阿蓉姐姐，他醒了。」

-

看到趙蓉的第一眼，晏十九就知道這個女人不簡單，果然如他想的那樣，不是個普通的醫生。因為在她身上，他能感覺到一種熟悉的氣息，那是殺氣，只有經過鮮血洗禮的人才有。

大致能猜到她要問些什麼，所以他一點也不慌張，臉上帶着一貫無害的笑容。

只見趙蓉站在手術台邊上，居高臨下的看着他，聲音冷冷的，「你是誰，來黑街做什麼，想殺你的是什麼人……」

她一口氣把要問的話都說完了，靜靜等着他回答。

顯然，這不是個容易糊弄的人。不過即便如此，晏十九也不可能全告訴她，這個時候，就需要發揮假話的藝術了，真正高明的謊言，永遠都是真假混雜。

「我叫南庭，身份不能告訴你，至於來黑街做什麼，不是我想來，而是醒來就在這裏了……」

交談的過程遠遠稱不上輕鬆愉快，從趙蓉的表情就可以看得出來她對他的回答並不滿意，不過她到底沒說什麼，一直等他說完了，才再次開口。

「給我一個不把你扔出去的理由。」

「理論上來說，無論你想要什麼，我都能給你。當然，肯定不是現在，否則我們就不會在這裏談論這個問題了。」他的所有東西，都在無盡之書里，現在雖然可以把書召喚出來，但東西暫時拿不出來。

可惜趙蓉並不買賬，冷笑道，「說吧，你想死在哪裏，牆角還是臭水溝，又或者垃圾堆？」

晏十九心裏嘆了口氣，心想果然沒這麼容易就糊弄過去，看來只能使出殺手鐧了。他的視線越過趙蓉，落到後面的小女孩身上，「我可以教她如何運用自己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