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3 沒說接着走

聽到有找我的聲音，而且還是那麼熟悉，我就抬頭看去。這一看不要緊，只見我爸一隻手裏拿着一個棉帽子，頭髮上還濕漉漉的，冒着熱氣，另一隻手裏拿着一把掃帚，正站在門口往裏張望着，我一個彈跳就站了起來，接着喊了一聲爸爸，就跑了過去。

爸爸立刻把帽子戴在頭上，掃帚一扔，扳住我的肩膀端詳了一會兒，就喊了一聲我的小名，把我摟在了懷裏。

後來我才知道，我爸昨天晚上給我打完電話，我說雪太大，在鎮上住下今天再回家。於是，爸爸就拿着掃帚和一張鐵剷出了門。他從我們家門口開始，一個人慢慢地清掃著道路，把積雪掃成堆，再用鐵鏟扔到路旁的溝里。他有無窮的力量，一截一截的往前清理著。終於，在天亮的時候，到了鎮上。這個時候，鎮駐地的大喇叭開始喊人起床打掃雪，我爸才算是歇了一口氣。

他直接到了招待所，因為他知道這是鎮上唯一的一家能住宿的地方，根本就不用打聽。當我知道這一些的時候，我哭了：「爸，你這是何苦呢？聽說天亮后，各村都要組織打掃的。」

爸爸拍了我的後背一下，說：「我在家裏也是睡不着，還不如這樣，慢慢地清理著過來，這樣你就可以早點回家了。要是等著各村清理，還早那，因為都是要把村裏的道路清理乾淨后，才出村打掃道路的，起碼中午的時候才能跑車。」

我就對爸爸說：「爸，你先進來喝點水再說吧。」

「不喝了，我們現在就回家。」說着，拉着我的手腕就走。

這個時候，萬元虎和趙彤彤聽說是我爸爸來了，而且還是一路清理著雪從家裏到了鎮上，都很感動。我沒有記錯的話，昨天晚上我爸給我打電話的時候，也就是十點鐘左右，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開始鏟雪，十幾里的山裏，他要付出多少汗水？我就介紹道：「爸，你稍等一會兒，我告訴你說，這位是青島鞋業公司的趙總，那位是萬老闆。」

我爸閃著身子，沒有和他們說話的打算，不是他架子大，他是感覺到青島的人和他沒有任何關係，也就不想跟他們打招呼。可是，趙彤彤卻上前一步，握住我爸那雙粗糙的大手，熱情的說道：「大哥，你真是天底下最偉大的父親，十幾里路，為了讓兒子早一會兒回家，竟然一掃帚一掃帚的到了這裏，我們真的應該向你致敬。」

萬元虎就握住我爸的另一隻手：「老哥，你幸苦了，來，坐下喝杯熱茶，暖和一下身子吧。」

我爸就呵呵笑道：「我現在身上還在冒汗那，一點也不冷。我跟你們說，凍死的是懶人，只要活動者干點活，渾身就充滿了活力。」我爸就轉向我，很茫然的問道：「丑兒，這是咋回事？你不說在廣州嗎，他們怎麼還是青島來的？」

我拉着他坐到火爐旁：「爸，你別着急，聽我慢慢跟你說。你也下下汗水，不然，等會身上會冷，還很容易感冒。」然後，我端了杯水給他，並且介紹了我現在給青島鞋業公司做廣州地區總代理的事情，我爸這才明白過來：「奧，他們都是青島的領導，還專門送你回家，真是太感謝了。」說着，又站起身分別和趙彤彤、萬元虎握手致謝。

爸爸沒有再坐下，就催促我：「丑兒，咱們回家吧，你媽說包好水餃等着你那，你一到家就下鍋。」

我就看着趙彤彤和萬元虎，他們就都點頭說那就走吧。

於是，我們告別那個熱情的服務員，就出去上了車。我和我爸坐在後排，他始終攥着我的手，像是有千言萬語的，可是當着他們的面又沒法說。於是，就一路沉默著。出了鎮以後，接着就是上坡，我看到這一條五米寬的公路，已經打掃乾淨了三分之二。我爸說道：「我想全部打掃乾淨的，可是，我一個人怕是到下午也清理不完。就只掃了一多半，剩下這些，讓村裏的人再掃吧。這樣也不影響開車進村了。」

趙彤彤這時候回過頭來說道：「大哥，你太了不起，也太能幹了。我們都激動的要掉眼淚了。」說着，很友好很熱情的給了我爸一個微笑。

我爸「嘿嘿」笑道：「莊戶人家，有的是力氣。我是這麼想的，孩子都到家了，可是還因為下雪隔在了外面，這也有點太巧了。因為已經到了鎮上，離家這麼近了，我在家也是坐着等他，不如就出來掃雪，這樣他就可以早一點回家了。」

萬元虎開着車，說：「老哥，很是佩服你的毅力。現在你們這裏的收入咋樣？」

「我們這裏收入寥寥，要是指望着地里的這點收入，只能是餓不死。現在的年輕人越來越多的都出去打工了。我如果年輕十幾歲，也不會在家裏獃著。」我爸爸說。

「大哥，我聽小趙說你在家裏收購藥材，不是也能掙點錢嗎？」趙彤彤又問。

我爸嘆了口氣，說道：「現在這生意不好乾了。因為我們這裏的藥材都是野生的。好多外地人都來收購，而且還出了大價錢。我是往藥草公司送，藥材公司不漲錢，我死逼着就是按照原來的價格收，結果都沒人賣給我了，這都是血汗錢，誰也想多賣點錢。於是，我就暫時不幹了。等行情好點再說吧。我很納悶，那些出大價錢的，他們都賣到哪裏去了？」

萬元虎說：「唉，隔行如隔山，還真弄不清哪裏有高價收藥材的。」

掃過的路面上，由於下雪的時候，沒有行人，也沒有車軲轆壓過的痕迹，所以看上去很乾凈。我們說着話的功夫，不知不覺的就到了家。在我們的家門口，清掃的面積更大，我媽也拄著把掃帚，站在那裏往村頭張望着。我告訴萬元虎：「前面站着的是我媽，把車停在她面前就行。」

車緩緩地到了我媽的面前，然後就停了下來。我伸手打開門，從車上下來，喊了一聲：「媽！」

「丑兒，你可回來了。」說着，一撒手就把掃帚扔了，然後抱住了我：「孩子，媽天天都在想你。來，讓媽好好看看你。」於是，我就抬起頭，看到媽媽的臉上已經滿了淚水。

我抬起手，輕輕給她擦拭著淚水：「媽，我也想你們。可是，路途太遠了，不是說回來就能回來的。」

「媽都知道。」媽媽撫摸我的臉，又說道：「走，咱們回家，媽給你煮餃子吃，是你最喜歡吃的韭菜、雞蛋和粉條的。」說着，拉着我就要往家裏走。

我站下：「媽，還有客人那。來，我給叫介紹。」這個時候，趙彤彤和萬元虎都已經下了車。站在那裏看着我和媽媽相見的這一幕。於是，我就介紹了趙彤彤和萬元虎，我媽就說：「外面冷，咱們都進屋吧。」

萬元虎打開車的後備箱，喊我道：「小趙，等會兒，把東西一塊拿回家吧。」

我就走過去，專挑着我買的那些東西往外拿。趙彤彤就說：「都拿回家吧，我買的這些，都是給你爸媽的。」原來她在臨來的時候，讓我和她進超市買的這些東西，都是給我爸媽的。於是，就說：「彤彤阿姨，你也太客氣了，我買的這些就足夠了，這麼多，我爸媽啥時候用完吃完呀。」

我們幾個人，往家裏搬了好幾趟才完事。進屋以後，我媽就去廚房燒水煮水餃，我就說道：「媽，我們都沒有吃飯那，你多煮點。」

我媽就答應道：「行，我包了好多，都在院子裏凍著那。」

我爸就把火爐加上煤，接着就要泡茶水。萬元虎就說：「老哥，你不用忙了。等吃完水餃再喝茶吧。來，你快坐下休息一會兒。」

我爸就問：「你們不是吃了飯就走呀？」

萬元虎說：「我們也沒說接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