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3 很快就到家

當我的手掌被潘叔輕輕按上的時候，潘卓婷那隻纖細、柔軟的小手就被我緊緊地握住了。這一刻，我和她四目相望，看着她滿腮的淚水，我還真是有點感動。於是，握她的手就用力起來。恍惚中，還感覺我們的命運真的走在了一起。

這時，潘叔說道：「我的日子不多了，你們都好好的。以後孝順你媽，不要惹她生氣。」

潘卓婷猛地抽出她的手，說道：「爸，你沒事，你要堅強，會好起來的。」

「不要安慰我了，我明白。婷婷，這麼些年來，我都沒有跟你說我的身世，你不會怪我吧？你擦乾眼淚，聽我跟你說。」於是，我們就都坐在了他的床邊，聽着他的講述。他喝了口水，抿了一下有些乾裂的嘴唇，緩緩地說道：「一晃都二十年過去了。那個時候，我也是年輕氣盛，在虎哥和我姐的新婚之夜，我把他的家燒了，自己也跳進了村外面的一條河裏，想結束自己的生命。可是，那天夜裏的雪下的太厚了，我沒有摔死。他們找到我的時候，都快凍僵了。不過，我命大，在醫院裏待了幾天後，我就能走動了。後來，我就和我的爸爸以及所有的親人不辭而別，隻身來到了廣州。」

這時，潘卓婷就問道：「那你是怎麼和我媽認識的？」

「來到廣州后，我進了一家工廠做工，由於我工作努力，再加上有文化知識，很快就進了工廠的技術部工作，那個時候，你媽媽也在這裏面工作。她知道我是外地來的，很照顧我，後來，她因為是獨生女，我就在這裏和她結婚了。婷婷，那些年我們全家很幸福。你小的時候，你外公外婆看着你，我和你媽每到周末就坐車回來。然後就帶着你到處去玩。因為你外公有病，當時你又小，你媽就辭職回家了。你大學快畢業的時候，我也因為身體的原因，回家來了。本想着以後的日子會好起來，可是，我卻又查出了這種病。」

潘卓婷說道：「原來你不去住院治療，就是因為家裏沒錢嗎？」

「也不全是。這種病沒法治癒，即使住院，也就是動手術，做化療，延緩幾天生命，有什麼用呢？所以，在家裏有你媽陪着我，我感覺挺幸福的。」潘叔這樣說着的時候，臉上真是帶着一種滿足的表情。

後來，潘叔又講到，宋麗是他同父異母的姐姐，但是比親姐都親。那時候因為年齡小，沒有好好的珍惜，所以留下了很多的遺憾。現在已經到了生命的盡頭，他想見一下自己的親爸爸，於是，昨天晚上就試着給爸爸打了個電話，沒想到老爺子的手機號一直沒換，一打就通了。算起來老爺子已經是七十多歲的人了，他知道這麼遠的路老爺子是來不了，但是也沒有想到自己的姐姐和虎哥這麼快就能過來。

我就插話說：「萬叔叔和宋阿姨在齊阿姨家住了好幾天了，是中午萬叔叔接了一個電話後知道的這事。我就立即和婷婷聯繫，這不就立即趕了過來。」

潘叔點了一下頭：「原來是到廣州看阿嬌了，我說來的這麼快。」這會兒看他挺舒服的樣子，臉上有了欣慰的笑容。他對我說：「好了，你也出去喝水休息吧，我想歇會兒。」

於是我就出來了，潘卓婷也出來給每人續了一遍水。這時，萬元虎掏出了他在來的時候取出來的兩萬塊錢遞給潘卓婷的媽媽：「弟妹，我弟弟得了這麼一場大病，我們一點也不知道，多謝你對他的照顧。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請你收下。」齊阿姨也拿出了她帶來的五千塊錢遞給她。

她激動的說：「謝謝，謝謝你們大家了。」

宋麗說道：「他是我們的弟弟，應該的。我們應該好好的感謝你，這麼長時間你始終陪着他、伺候着他，可是，我們什麼也不知道。」

這時，潘卓婷又撲進宋麗的懷裏：「我還有個姑媽，真好。」宋麗就撫摸着她的秀髮說道：「好孩子，你這麼懂事，你爸為有你這麼個好女兒感到驕傲。」

潘卓婷顯然是挺激動的樣子：「我爸爸平時少言寡語的，他從來也沒有跟我們說起過以前的事。想不到還有這麼多親人。」

「你爸幹什麼呢？」

「剛才說話累了，睡著了。」

「見到我們，他的心裏就踏實了。不過，你的爺爺和奶奶過不來，還是有點遺憾的。」宋麗說。

潘卓婷往宋麗的懷裏又靠了一下，說道：「姑媽，你就在家裏多住兩天吧，好不容易和我爸見個面，你們姐弟也好好說說話。」

「我也是這樣想，可是我們明天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今晚必須要回去。這裏離廣州這麼近，我們還會再來的。」宋麗說着，就站起來進了潘亮的卧室，不過很快就回來了，她說潘亮睡的正香那。

天快黑了，可是，潘亮還沒有醒，他們的意思是等他醒了，跟他道個別再走，可是，卻始終在睡。潘卓婷的媽媽說：「好幾天了，潘亮白天黑夜的都是睜着眼睛，特別是從昨天晚上打過電話以後，他連閉會眼都沒有，我讓他睡覺，他擔心一閉上眼睛就再也睜不開了。現在見到你們了，心裏踏實了，這還睡不醒了。」

潘卓婷要晃醒他的，可是，大家都阻止了他，都說讓他好好睡吧。於是，我們就輕手輕腳的下了樓，然後跟潘卓婷母女說了聲再見，就往回走。潘卓婷沒想回去，她說也要在家陪着爸爸。

出了這個縣城以後，萬元虎感慨道：「潘亮受罪了，皮包着骨。看來他們的家庭條件確實不是很好，手術都沒有動過一次。」

我就說道：「萬叔叔，我聽潘叔說過，沒有錢是一個方面。他主要是覺得做完手術就是化療，據說還挺受罪的，他也見過那些化療的，說全身虛腫，臉都腫的老高。頭髮都掉沒了。那樣受罪，也就是為了多活幾天，可是，多活這幾天又有什麼用呢？所以，他選擇了保守治療。」

宋麗這時候也說：「潘亮的想法是對的，動手術，把自己弄得千瘡百孔的，化療還是那麼痛苦的一個過程，真的不如這樣，安安靜靜的在家裏，有家人陪着，想吃什麼就做點什麼，挺好的。虎子，以後我如果得了絕症，也這樣做。」

齊阿姨就說道：「宋麗，你別這樣說，現在醫學條件好了，科技也發達了，聽說有好多治好了的。」

「是呀，我們也經常聽說，有的人得了這種病以後，不手術不吃藥，硬是吃野菜吃好了的。反正病情不一樣，個人的免疫力也不一樣，所以，很難說。但是，我還是傾向於保守治療，可以在臨終前，盡享家庭的天倫之樂。」

臨進市區，來往的車輛多了起來，因為都開了燈，行駛起來都很謹慎。齊阿姨說我們是在外面吃飯，還是回家吃？萬元虎就說：「家裏如果有準備的話，就回家再吃吧。那樣可以沉住氣，慢慢的吃。」

宋麗就說：「什麼呀，你就是想沉住氣慢慢的喝點酒。」

「表姐，現在能喝就喝點吧，以後不要再阻止我了。到了潘亮這種程度，再想喝，怕是也喝不了了。今朝有酒今朝醉吧，管他明天能不能起來床。」萬元虎說。

「我給陽陽打個電話，讓她去告訴胖阿姨，就說我們回去吃飯。做還來得及。」齊阿姨說着，就給陽陽打過去了電話，陽陽說她早就吃過晚飯了。齊阿姨就讓她去告訴胖阿姨快點做，我們很快就到家了。

這時，萬元虎又感嘆一聲：「人生如夢呀，今天都還好好的，明天如何還不一定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