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8 已惘然

378 已惘然

這一漆黑漫長的黑夜終究還是過去了,而在那天邊,也是禁不住泛起了魚肚一般的白色。

石誡輕輕的抬起頭來,一雙眸子流轉了幾許的深邃。

那瞳孔之中,泛起了一股子深邃無比的寒意。

潛伏到了天明,京城的城牆,卻也是已然現身在自己面前。

而他那一雙眸子,流轉了濃郁的火熱,流轉了深邃的寒意。

眼前這面牆,是自己劍鋒所指,心之所想,所有的目標。

漸漸的,卻也是越來越近了。

而這,本來便是自己最後的機會!

然而眼前浮現的,卻是道道兵卒的身影。

一道宛如輕風般的身影,就這樣兒,現身於城樓之上。

石誡是認識他的。

墨夷七秀之中的莫容聲!

百里炎心腹將領,也可謂是十分勇猛。

少年臉頰之上,一雙鋒銳的眸子,卻也是禁不住閃閃發光。

那搖曳的戰旗,落入了石誡的眼中,卻也是讓石誡一顆心不斷的往下沉。

而內心之中,最後一縷僥倖,卻也是蕩然無存了。

原本只盼望着,百里炎和百里聶相互之間,心結存之,故而彼此設計,相互牽制。

說不準,還給予自己一縷可趁之機。

卻未曾想到,此時此刻,京城守衛並未留下任何空隙!

他那眼中,流轉了縷縷寒意。

此時此刻,自己已然是沒了退路。

只能,一往而前,迎上了龍胤朝廷的兵馬。

而在他身邊,大都是跟隨他多年的老兵。

那些東海栽培的新銳,雖有血氣之勇,卻被東海的民謠所動搖,終究是與自己不同了。

他身邊士兵,當初跟隨於自己身邊,個個均是鋒銳勇猛,個個都還是這樣子的年輕。

可是一轉眼,這些人,終究還是老了。

不復過去勇武,更無,從前的年輕血性。

當年他們還帶着幾分稚氣離開了龍胤京城,遠離故土。

可伴隨那時光流逝,伴隨歲月的流轉。到最後,這一切種種,卻終究還是蕩然無存。

他驀然,深深呼吸一口氣。

沒入這戰場之中,和別人血腥殺伐。

時間一久,他手臂也是浮起了一陣子的酸麻。

連日來的疲憊、壓力,如此這般死死的壓着自己。

一點一點,慢慢摧殘着他曾經年少力壯的身軀。

手臂上針扎也似的酸麻,似乎也是在提醒自己身體的變化。

縱然死死忍耐,可這一刻,一個多年來他一直壓抑的念頭。

卻如排山倒海,湧入了自己的心尖。

那就是,在很多、很多年前,自己就已經後悔,他已然是做錯了一件事情了。

那時候的自己,真的不應該,害死自己的親生父親啊。

那個權傾天下的攝政王石修!

他記得,彼時自己一劍,刺穿了石誡的心臟。

彼時,那個男人,對着自己微笑。

「好,我究竟是死在親兒子手中。你夠狠,也夠辣,不動聲色,精於手腕,連我都不知道,被你騙了去。」

「我,我只看着我死後,你可能君臨天下!」

那時候,自己內心之中,當真是沒有一點兒的後悔。

他漫不經心的抽回了劍,劍鋒上的鮮血,一滴滴的滴落在石修精巧的衣衫之上。

自己沒一點傷心,只因為他覺得,石修的犧牲是值得的。

一個老去的男人,他的犧牲,最終會成就自己的君臨天下。

那一刻,石誡沒一點兒懷疑,自己定然是能成為這天下之主。

謀反這兩個字,都這樣子深深的烙印在他的骨子裏面了。

可是如今,到底一事無成啊。

父,父親,到了這個時候,你的兒子方才發現,自己終究是個沒有用的人——

他只覺得自己一顆心,流轉了濃濃的酸澀之意。

然後,石誡就瞧著了那麼一道熾紅若血,令人為之而心悸的身影。

他瞧見的瞬間,禁不住怔了怔。

眼前女子,他一下子便認出來,眼前女子,正是那海陵青麟。

他見過青麟的畫像,認得這個女人。

只看容貌,其實青麟和龍輕梅並不相似。

故而他看着那畫像時候,內心之中其實也是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

可是,當真瞧見青麟真人,將眼前女郎容貌瞧得清清楚楚了。

他的內心,忽而是一陣子的冰涼。

青麟樣兒不像龍輕梅,可是那戰場上的風韻,那樣子的英姿颯爽,沉穩淡定,卻像極了那個女人。

那個女人,就是自己的劫數。

彼時,與之相遇,便已然不可收拾。

然後,那道紅影就這樣子漲滿了自己的眼帘。

青麟的劍很是輕薄,很快!

快得令人炫目,令天地之間,為之而失色。

然後,石誡的咽喉驀然添了一股子淡淡的涼意。

旋即,一股子鮮血就這樣兒的噴涌而出。

宛如在人眼前,染上了那麼一層淡淡的血霧。

他雙膝一軟,就這樣子跪倒在地上。

離開龍胤京城二十多年了,他如今人在城前,卻終究還是不能踏足一步。

見不著少年時候平治的街道,和他父親一起巡視的宮殿,以及,那個女人埋於城中的屍骨。

有時候,人就是這樣子,離開了就不能再回來。

失去了,便是再也都尋不回來。

這位要挾了龍胤二十多年的東海逆賊,終究結束於今日,死在了青麟的劍下。

此刻天邊的雲彩,卻是那樣子的灼熱,火熱如血,令人不覺為之而心悸。

可這卻是朝霞,而不是夕陽。

夕陽的艷紅,帶着一股子凄迷。

然而清晨的紅霞,卻帶着朝氣蓬勃,帶着氣象萬千。

石誡死了,這個逆賊死去,而今日,又是新的一天。

陽光輕輕灑在了青麟的身上,拂過了她劍上的血污。

那紅衣的女郎,拿着如血寒光的劍鋒,正是這戰場之上最為瑰麗的一道風景。

而此刻城樓之上,一道幽潤的身影,卻也是悄然藏匿,貪婪的看着戰場上那麼一道奪目身影。

百里冽的呼吸,微微有些急促,手指頭下意識的,一點點的,攪緊了自己胸口的衣衫。

青麟,青麟——

那個女人,如今在自己心中起了很微妙的變化。

她就是自己所以為的,母親的那個「情夫」。

姜陵那個小崽子,一口一個青姨,叫得甜極了。

百里冽玉色的面頰之上,不自禁的流轉了一縷苦悶。

他其實也是知曉,可能這個女人,從來沒有將自己視為一個真正的男人。

可能在她眼中,自己自始至終,也不過是個晚輩。

並未真正如何上心,更未真正如何在意。

也許,她是愛惜自己的。

可是,是長輩的那種愛。

可那又如何?誰也不能阻止自己,好似一個男人一樣,愛着這個女人。

情深無悔,矢志不渝。

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非但沒有動搖百里冽的心,反而讓百里冽更加確定。

確定自己是愛着青麟的。

這份愛,註定沒有結果,只能唇齒間品嘗到一縷苦澀。

可縱然是如此,他打心眼裏面是不會改變。

他的手指,下意識的捏緊了自己葯囊,最後一顆葯,也是吃入腹中。

然後,耳邊卻聽着一道討喜的少年嗓音:「阿冽,你還好嗎?」

百里冽頓時一愕,不覺側頭,瞧着眼前少年郎。

他,沐浴在陽光之下,流轉了青春氣息,俊美的臉頰被早晨的陽光染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

少年輕輕的微笑,露出了自己小小的虎牙。

這一刻,百里冽忽而竟有些自慚形穢。

他,是乾淨、純粹、完美。

明明也是從一片污穢泥土之中生出來的,卻被呵護得乾淨無暇。

不像自己,從內到外,都已然是染上了一層污穢了。

整具身軀卻也是千瘡百孔,污穢不堪。

百里冽心裏凄然一笑,自己這骯髒的生命,如今也是要隨風而逝,就這樣子的消失了。

一股股淡淡的酸意,浮起在百里冽的心頭。

嫉妒?多少有些吧,可是至少沒有從前那麼強烈了。

其實活着也沒什麼意思,自己最心愛的女人,都是已經離開他了。

挖了狐狸崽子這顆心,讓自己活下去,也沒什麼意思。

他粗暴的低吼:「給我滾!」

自己不想見到姜陵,姜陵還是快些給自己離開,免得自己會後悔!

「哥哥怎麼這麼無情,兄弟重逢,就這麼對你弟弟。」

姜陵咬着小虎牙,笑眯眯的。

而那一雙眼睛之中,卻也是蘊含了一股子說不出的深邃。

姜陵那雙眸子閃閃發光,眼底深處卻流轉了一股子的喜悅。

「我不想看到你,這輩子都不想見到你。姜陵,我一輩子都是會討厭你的。」

百里冽側身,今日他一身漆黑的衣衫,而那玉色的臉孔也因為染病的關係,禁不住微微發白。

那漆黑的衣衫,和蒼白的臉頰,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陽光輕輕的灑在了百里冽的臉頰之上,卻讓這容貌精緻的少年郎,臉頰不由自主的流轉了一股子的孱弱。

然而正在這時,百里冽目光餘光掃動,瞧見了上了城牆的那個人。

莫容聲,百里炎的心腹。

他驀然面色一變,手臂一抬,一枚小小的袖箭頓時向著莫容聲射了過去。

這一刻,百里冽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子做。

或許,自己心中,終究還是在意這個俊秀少年郎,愛惜他的種種,將他當成了自己的親弟弟。自己人生已經是污穢不堪,千瘡百孔。可是至少,姜陵是乾乾淨淨。

莫容聲既然是百里炎的人,那麼必定是會為求百里炎活命,將姜陵那一顆心給挖出來。

故而,自己要將他阻一阻——

可惜他心眼兒雖然多,功夫卻一向普普通通的。

他只瞧著莫容聲身子一折,輕輕巧巧避過這枚袖箭。與此同時,城牆上兵士瞧見了百里冽的異動,頓時生生圍過來。

百里炎暗中一咬牙,姜陵真是不知曉好歹。好端端的,仗着自己武功不錯,居然是往這裏闖。莫不是還覺得,百里炎會顧忌父子親情,會跟他一敘天倫之樂?傻子,真是蠢鈍如豬,就跟他以為自己這個哥哥,會跟他抱頭痛哭一樣。

「姜陵你給我滾,百里炎下令,要殺了你。」

他飛快言語,如此提點,只讓姜陵明白自己處境。

耳邊卻聽到莫容聲沉聲:「你們都退下吧!」

那些士兵頓時紛紛推開。

百里冽一愕,忽而是有些瞭然了。

畢竟百里炎以人心續命,還是自己的親生兒子,這件事情說出來,多半是不好聽的。

所以才讓自己動手,所以才讓那麼些個不相干的士兵退下去。

他瞪向姜陵,發覺姜陵沖着自己微笑,忽而有些不適。

耳邊,卻聽着莫容聲沉沉說道:「其實,我是長留王殿下的人。」

他身為墨夷七秀,卻投靠百里聶,莫容聲卻並不覺得自己有錯。

想當初,整個墨夷宗都是順從於百里炎,將百里炎視為明主,當做未來龍胤的希望。可是墨夷宗的選擇,終究還是錯了。有眼無珠,將那人渣當做聖主。墨夷七秀,一個個被相繼剪除,甚至連靳綠薄這樣子無腦愚忠的也被狠下毒手。

自己根本沒有做錯,長留王百里聶方才是真正的明主!

就如今日,實則百里炎下令保存實力,不可支援百里聶。可是莫容聲並沒有順從百里炎的命令,如此方才順利狙擊了石誡。

他只覺得十分可笑,為何當初墨夷宗,居然將百里炎這樣子的人視若珍寶。

百里冽也呆了呆,忽而竟覺得這是順理成章。

「冽世子食用的毒藥,是靳綠薄一手調製,調配解藥的藥材也被盡數毀去。不過,我早留下了一株。」

莫容聲無奈的瞧着眼前少年郎,那一箭可當真是快很准啊,若非自己武功了得,真可謂是要死了。

而眼前狐狸崽子可當真是沒心沒肺啊。

只見姜陵目光閃閃發光,感動於兄弟情深,都不理睬自己這個險些被人弄死的可憐人。

該死,要不是自己,你大兄弟能活着嗎?

「故而世子每日所服,並非飲鴆止渴,確實是對症下藥,日日緩緩祛毒。緩緩用藥,對世子身子減緩傷害,更是有效穩妥。如果世子覺得身子有什麼不適,我想大概是心情鬱悶所致。」

「今日,最後一顆葯丹已服,世子已然痊癒。」

莫容聲冷笑,手指輕輕一彈劍,長劍輕吟,映襯他英俊沉默的容顏。

縱然他投誠百里聶,卻因為一件事情,一直都是不喜歡姜陵。

故而,他添油加醋:「世子心情不好,大約一切是因陵少欺瞞故意所致。」

冤有頭,債有主。

自己無緣無故被人甩了這一袖箭,自然也是趁機出出氣。

說完,莫容聲卻瀟灑轉身離去,留下那兄弟兩人。

百里冽卻沉浸於震驚之中,半天都是回不過神來。

就在剛剛,自己盯着清晨的陽光,內心之中禁不住浮起了感慨。

旭日初升是多麼的美麗,可惜自己的性命卻宛如風燭殘年,只怕已然是活不了多久。

可是如今——

他,已然是沒有事兒了?

從今以後,自己很多日子,那長長的歲月,猶自可看日出日落。

他一雙玉色的眸子凝視着升起來的太陽,任由自己一顆心,輕輕的,一下下的跳動。

那雙眸中,映襯著升起來的太陽。

忽而心口一酸,淚水順着臉頰,輕輕的滑落。

驀然,他好似想到了什麼,惡狠狠的盯着姜陵。

嗓音卻不自禁的透出些許的沙啞:「你,試探我?」

姜陵笑容僵了僵,猶自笑眯眯的:「主要是養我的那個爹不好,都跟他學壞了。」

對,就是百里聶的錯,自己原本是很純良了。

旋即,姜陵一雙眸子浮起了感動的淚水:「哥哥,原來你是這麼的愛我,寧可犧牲自己的命,也是不願意傷害我。我,我真是太感動了。其實我是怕你拒絕我爹好意,你,你喜歡青姨,要是不肯吃我爹的解藥,豈不是可惜?」

百里冽皮笑肉不笑,恨不得將姜陵撕了去。

仔細想想,方才的猶豫、傷感,實是可笑。

更可笑自己居然還覺得姜陵比較傻,容易被人傷害。

人家可是擰得清!

他憤然:「你自然是知曉,百里炎逼着我來殺你,你自是什麼都知曉,卻瞧我笑話兒。實則在你心中,不過是個蠢物。如此試探之後,才賞賜幾縷親情——」

姜陵心裏嘖嘖做聲,心忖,瞧瞧,瞧瞧,自己這個嘴硬的親哥哥,又將事情上升於一個高度。

他面上卻委屈、感慨:「我見着你,哥哥也沒機會讓我開口說話。」

百里冽禁不住咬牙切齒,他欲說自己不稀罕,更要說自己不在意。這些都是施捨!他不要,他是有自尊的,他不是乞丐!

然則此刻,姜陵卻撲過來,將他抱住。

驀然間,他忽而什麼話兒都說不出來。

無可否認,縱然百里冽自己,也未曾想過,有那麼一日,他居然會,真的捨棄性命,維護一個人。

他以為,以為自己早就失去了愛人的能力。

可是腐爛的心,被陽光輕輕撫摸,最後終於有種子生根發芽。

直到自己沒有事時候,他才發覺自己多麼的怕死。

可怕死的他,卻拚命告訴自己,活着也不重要,沒什麼意思。

此時此刻,一道艷紅的身影,卻也是如此,輕巧的一躍而上,極為輕盈的上了城牆之上。

她一襲紅衣,城頭上的風,帶着幾分寒意,吹動了她的衣衫。

只見青麟衫兒層層疊疊的散開,宛如在城頭妖艷綻放的牡丹花兒,流轉着幾分熾熱如許的魅力。

她只遠遠的立足一邊,瞧著相擁的兩兄弟。

青麟驀然眼眶一熱,輕輕的側過頭去了。

她瞧著天邊霞光,目光瑩潤,思緒卻分明飄得很遠、很遠——

她的目光,彷彿穿透了這山巒平原,穿破了虛空,瞧向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彼時,那個面頰蠟黃,被蘇葉萱從雪地裏面拉起來的少年狼。

雖然穿着衣衫,卻彷彿仍然是一頭野獸。

那個孩子的目光,總是盯着策馬奔騰的美麗少女。

青麟只記得,是這個美麗善良的少女,伸出一雙溫暖的手,將自己從冰冷的霜雪之中拉了出來。

那個蘇家的小郡主,穿着紅衣的樣兒,是青麟記憶之中最美麗的模樣。

全天下的女子,都沒有她好看。

誰也沒有她笑起來溫柔和善良。

那樣子的情形,如一副美好的畫卷,就這樣兒深深的烙印在青麟的腦海之中。

此後,過去多年,青麟也成為亭亭玉立的標緻美人兒,卻最喜愛穿紅色的衣衫了。

蘇姐姐——

她伸手,彷彿去摸風中不存在的幻影。

青麟的手指凝結在半空,不知不覺,淚流滿面。

時間過去得真快啊,一不小心就這麼多年過去了,一切恍若就在昨日。

蘇姐姐,我卻彷彿覺得,你一直就在我的身邊。

然後,一道溫熱的身軀貼近。

你是不是,一直瞧着你的兩個孩子,保佑着他們——

也一直瞧着我,保佑我呢?

一雙有力的手臂,卻從背後伸出來,摟住了青麟。

男人熟悉的氣息,無需多言,已然讓青麟知曉他究竟是誰。

對方的手指,輕輕的拂去了青麟嬌嫩臉頰上的淚水,不覺在青麟耳邊,輕聲言語:「以後,我會陪你的。」

青麟覺得,雖然上蒼很殘忍,可是有時候卻也是會給予自己一縷溫情。

那重重的荊棘之中,終究有一顆明珠,讓自己拾起來,捏在了自己的手裏面。

百里聶,就是那顆明珠。

他,給自己鋒銳的人生,增添了一縷明潤的光華。

然後,就剩下那個人了!

青麟含淚的眸子裏面,不覺增加了一縷仇恨。

一切的一切,那悲劇開始,都是源於那個男人的自私、冷血。

他要付出代價的,一定要付出代價!

思及這個男人所作所為,青麟嬌軀也是禁不住輕輕顫抖。

是時候了,既然這一切的開始,是因為百里炎。

那麼所有的結束,也合該是在百里炎身上終結了。

大殿之中,百里炎這樣子坐着。他那半片面具,遮掩不住腐爛的臉容,那臉上的爛肉已然是順勢向著鼻樑蔓延了。

他原本,生了個極挺秀的鼻樑。

因為鼻子生得好,也給百里炎這麼張極好看的臉,生生增色不少了。

可如今,他那極挺秀的鼻樑,也因為腐爛,開始一點一點的壞掉。

百里炎這樣兒坐着,眼中卻也是禁不住流轉了一股子的冷銳。

恍惚間,自己仍然是那個冷宮之中的少年郎,回到了自己小時候的樣子。

彼時,自己的世界,是過分的安靜。他是個冷宮的皇子,沒有別人的關注。那時候他有一種奇怪的嗜好,那就是靜靜的坐着,聽着各種各樣的腳步聲。

可自從他踏出了冷宮,遇上那個俊美妖異的少年,那個龍胤最受寵的皇子百里聶。

他已然一門心思,踏入了權力的漩渦。

自然沒什麼閒情逸緻,玩這樣子無聊遊戲,去數別人的腳步聲。

可原來,人生就是這樣子的一個輪迴。

就好似如今,他立於這龍胤朝廷大殿之上,卻只能靠着這樣子打發時間。

這兒曾經是龍胤權力的中心。可如今,這裏一個人都沒有。

饒是如此,百里炎卻聽到了許多腳步聲,有宮人急促奔跑的腳步聲,以及居心叵測的腳步聲——

然後,門扇被人重重推開,發出了令人牙酸的聲響。

來客打斷了百里炎的思緒,讓百里炎不覺吃力抬起頭來。

他瞧著來人,目光輕輕從百里聶滑向了青麟。

他諷刺似的一笑,而那笑聲卻是干啞而難聽的。

青麟目光,落在了這個男人身上。

此時此刻,百里炎卻並沒有穿戴王爺服飾,而是穿了一件明黃色的龍袍。

可這皇帝服色,卻並未給百里炎增添幾分威嚴英武。

青麟初見瞬間,居然有些認不出百里炎了。

記得江南第一次認識這位豫王殿下,他英氣勃勃,威武不凡,帶着風度翩翩的梟雄魅力。

就算殺人冷血,也有着一股子盪人心魂的味道。

可現在,眼前男子,卻已然沒有那日的風度、瀟灑。

這些日子,百里炎心力交瘁,備受折磨。

短短日子,他的頭髮居然已經花白大半。

驟然望過去,竟然好似垂垂老朽。

甚至他那一雙手,也不免顯得枯瘦。

他那一雙眸子,也失去了往日金屬色的鋒銳,而顯得陰鬱、冷漠。

百里炎驀然發狂似的笑了笑:「你們,總算是來了。」

他嗓音沙啞低沉:「你們可知曉,從小,我便做一個夢,那就是我一朝一日,便一定會穿上這件龍袍。為了穿上這件龍袍,無論讓我犧牲什麼,我都是在所不惜!」

百里炎枯瘦的手掌,輕輕撫摸過衣衫上的精美刺繡。

縱然是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他那一雙眼睛裏面,卻也是猶自流轉着狂熱灼熱。

而這,大概便是權勢的力量了,煥發着一股子驚心動魄的魔力。

使得人,不覺為之而心悸。

就算到了如今這樣子的地步,百里炎眼中仍然是有着狂熱,仍然是滿心滿眼的迷戀。

猶自,沒有回頭之意。

------題外話------

這算是倒數第二章了,明天水靈會大結局,努力結局完美一些

此外因為舊文完結,今天水靈開了新文,現代風格,如果感興趣的親可以去看看

豪門遇狐:寵妻戾夫太虛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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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榜之嬌娘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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